我怎麽能有這種恐怖的念頭!!我太不是東西了!!


    陸子安憤恨地想,一定是那個該死的禽獸把他的陰毒傳染給了我!!


    陸子安快步往站點走,此刻自暴自棄的負麵情緒簡直快從腦殼中慢而溢出,恨不得立刻站在浴室裏,洗個徹徹底底的冷水澡,最好能凍死他!


    一個多小時的徒步,陸子安走得很艱難,尤其遇到上坡路,更是要走一走,緩一緩的。


    站點的門衛大爺之前瞧他的眼神是傾斜的,最近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可能是陸子安幫他幾個小忙,證明自己不是混社會,幹吃等死的二混子。


    進門的時候還朝他說,“陸老師迴來了。”


    我算什麽老師。


    陸子安感到一些羞恥,因為徐舒意總叫他老師的緣由,大家現在讀稱他作陸老師,或小陸老師。


    不是嘲諷,隻是一種改觀。


    陸子安靦腆地露出笑,問“陳大爺,徐醫生迴來了嗎?”儼然一幅離不開人的模樣。


    門衛陳大爺說,“迴來了,還坐著輛挺豪氣的車,就是那個什麽公司商總的車。”


    陸子安的情緒瞬間觸底反彈,快步往樓上走,幾次腳底下滑閃,差點踏錯腳從樓梯上跌落下來。


    真討厭!


    真惡心!


    這些人!!!


    陸子安全然顧不得疲勞,氣喘如牛地爬上三樓,此刻他的剛才將某些灰暗壓抑的情緒製服,卻在另一個瞬間激增至巔峰。


    他們那些禽獸,就不能放過我們嗎!!!


    陸子安照著徐舒意緊閉的屋門使勁一敲,不停哆嗦道,“徐醫生?徐醫生,你還好嗎?”


    徐舒意要去開門,被商靳沉阻攔。


    徐舒意道,“你腿腳不好,乖乖坐著。”找了條薄絨毯子丟給商靳沉。


    商靳沉不緊不慢地將毯子遮蓋在□□,今天他坐著智能輪椅,那雙機械輔助架總穿腿會疼。


    陸子安進門瞧見徐舒意,像是確認這個人不會遭受到任何迫害,打從心底鬆一口氣,籲籲道,“徐哥哥,你還好嗎?”


    商靳沉接著小毯子心情不錯,一瞧見姓陸的問徐舒意的怪問題,立刻沉臉道,“你什麽意思?”


    徐舒意夾在兩人中間,不得不喊停,“夠了,你們兩個,這裏是我的宿舍,假如真看對方不順眼,也請主動到站點外麵的空地上去。”


    商靳沉來的目的可不是叫徐舒意生氣的,不由抬起手輕輕彈了彈膝蓋間的褶皺,除了跟徐醫生是不一樣的,對其他的人的姿態必然又冷又驕。


    “話說,小不點,我今天恰恰是來找你的。”


    商靳沉直接開門見山,連多一點時間都懶得給予。


    徐舒意有點後悔,不該被商三一時迷惑,畢竟誰沒點秘密在身,即使像商靳沉口口聲聲擔憂的那樣,陸子安對他有所貪圖,像他這樣一窮二白的醫生,其實能有什麽可貪圖的呢?


    “那個......小陸的臉色不好,我先扶他迴一樓。”


    “等等,”商靳沉道,“他腿的問題有我這樣嚴重嗎?”


    陸子安見慣了這些公子哥們高人一等的狗臉,直接爆發道,“徐哥哥,你看看他,多麽高高在上,多麽目中無人,這樣的一個大總裁,全都是長滿虱子的華麗袍子,跟我們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商靳沉哂笑一聲,“小不點,不要專門挑唆我和小意的關係,我們認識的時候,你恐怕還沒出生呢。”


    徐舒意禁不住輕咳一聲。


    商靳沉卻不打算放過姓陸的一分一毫,驀得冷言冷語問,“話說,小不點,我有時候看見你,感覺你特別像一個人。”


    徐舒意一愣。


    陸子安的反應更是值得推敲。


    他最開始是打算幫著徐舒意擺脫煩人的家夥糾纏,直到商靳沉驀得講出這一句話,整個人仿佛被水泥從頭到腳淋了一遍,連唿吸的本能都被徹底封死。


    商靳沉繼續說著,“溫如新認識嗎?”


    陸子安踉蹌地倒退了一步,顫抖的雙手簡直無處安放,徐舒意站得距離他最近,看得最清楚,能看見陸子安的脖頸後瞬間被急速沁出的汗珠打濕。


    商靳沉抬起一隻手托住側顏,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充斥著酷刑拷問的殘忍與冰冷。


    “我上個月見過溫如新一麵,他情況特別不好,像條惡犬一樣四處咬人,據說是他豢養了兩年的小寵物跑了,而且據說那個小寵物,長得很像他的......”


    商靳沉最後兩個字尚未講出口。


    陸子安已經遭受到了巨大的靈魂拷問。


    溫如新溫如新溫如新!!!


    惡魔!!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隱藏在虛無中的惡魔向他深處鋒利的爪子,剖開他的身體,將巨大的恐怖□□進他的靈魂,釋放源源不斷的毒液。


    魔鬼!去死吧!


    陸子安的手從口袋裏一掏,摸出一柄削炭筆的鈍刀子,猛衝向輪椅的方向爆吼道,“閉嘴!我叫你快閉嘴!”


    商靳沉眼瞅著他突然間的失控,以為這家夥被人揭開隱藏的真麵目,惱羞成怒要害人了。


    操縱輪椅橫了過去,邊向徐舒意喊道,“小意,蹲下!!”


    陸子安什麽都看不見,內心的野獸不停嘶吼著。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一刀子刺向商靳沉的脖頸。


    說時遲那時快。


    徐舒意一把攥住了那柄刺出去的鈍刀子,喊一聲,“小陸,快住手!!”


    他捏得太快,隻要陸子安被驚嚇到的瞬間抽迴刀子,直接會把他的手掌橫著切爛。


    商靳沉同時伸出手握住那刀,將刀尖狠刺進皮肉,死死捏住刀尖,雙目赤紅說,“你想廢了小意的手嗎?快鬆開!”


    半截刀尖刺破他的手指,立刻滾出顆顆血珠來,商靳沉所有的手指都在一個瞬間用處最大的力氣捉緊利器,生怕徐舒意的手要出事。


    陸子安被猩紅的血液喚迴理智,鬆開刀柄,捂住耳朵說,“對不起,徐醫生,對不起,我該死,我該死,我不是故意的。”


    扭頭衝出房間,翻身要跳下樓去。


    徐舒意同時扭身抱住他的後腰,強行摁住他喊,“小陸,你清醒一點,沒事的,我的手沒事的!”


    商靳沉的輪椅緊跟在後麵,忍住掌心的刀傷,血淋淋的手一把扯住不停掙紮的陸子安。


    他能看見,徐舒意拉扯對方的羽絨服上,留下了帶血的手印。


    真想弄死這個玩意兒!!


    商靳沉死死扯住陸子安的羽絨服,威脅道,“溫如新根本不知道你在這裏,假如你再亂來,我立馬給他打電話來捉你走!!”


    第61章


    陸子安旋即冷靜不少, 應該是在某種烈火煎熬的感受中猛添加一味鎮靜劑,向威脅自己的商靳沉露出絕望的苦笑。


    “那你為什麽要拉住我的衣服,就讓我從這樓上掉下去, 反正在你們這些人眼中,我們不過是一介蜉蝣而已。”


    商靳沉不無厭煩, 瞧一眼徐舒意暗中使力, 手掌的傷勢尚不明確,心疼的肯定是他了。


    商靳沉心裏怎麽想的, 嘴上直接說道,“三樓又摔不死人。”


    “閉嘴,商三。”


    徐舒意身後死死抱住陸子安,竭力沉穩地規勸著,“小陸, 你還年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坷, 商三他沒你想的那樣壞心,他隻是嘴不值錢而已,你先下來,有什麽困難,別人不管你,我會管你的,聽哥哥的話,先下來好嗎?”


    現在若是能露出任何一點笑都是不尊重的。


    但是商靳沉儼然要氣笑,他的嘴怎麽不值錢了?


    很好,徐醫生, 你現在連勸人尊重生命,也得先貶損我一頓是嗎?


    陸子安的情緒漸漸有所緩解, 在徐舒意孜孜不倦地安慰下,轉身跌進徐舒意的懷裏,簡直泣不成聲道,“徐哥,對不起,我不是想傷害你,我真的……”


    很驚恐。


    徐舒意安撫性地輕拍他的後背,給大男生一點肢體間的寬慰,“我的手沒事,你不要害怕。”


    隔著陸子安不斷抽動的肩膀,朝商靳沉遞出眼神。


    “你要不要先去醫院?”


    陸子安的情緒稍微緩和,蜷縮在徐舒意的床上,那樣高大的男生在被傷害之後,也會露出可憐兮兮的、仿佛無助嬰孩的顫栗。


    大抵是年齡太輕了,也或者是遭受的對待太殘酷了。


    徐舒意叫商靳沉伸出手來,拿著消毒棉球幫他擦三根手指上的創口。


    幸虧整幢樓上住的全部是醫生,光是外科專家就有7位,徐舒意自己也是做過一助的,縫合手法又快又穩。


    即使如此,徐舒意還是催著他趕緊去打破傷風針,刀子是鈍器,一定要避免生鏽的部分。


    商靳沉不肯走,死活要看徐舒意的掌心。


    徐舒意偏不。


    爭執不下時,商靳沉的私人護理提著藥箱上樓,給兩人分別先檢測是否過敏,再注射破傷風針。


    徐舒意瞧了眼新來的護理,奇怪問,“小張呢?”


    商靳沉似乎不耐煩嘀咕,“怎麽什麽人都比我值得你問?徐醫生變成偉大的聖母了。”


    破傷風針劑要紮在臀肌或上臂三角肌。


    徐醫生跟私人護理道,“你們商總的手受傷了,袖子不好脫,你給他紮臀肌吧。”


    商靳沉應聲道,“我從不隨便解褲帶。”


    徐舒意不理睬他了,將手臂從厚毛衫中套出來,遞出左臂,他的胳膊仿佛晃眼的玉條,因為高原生活的不容易,消瘦到掉了二十斤的程度,細弱得愈發明顯。


    紮完針的瞬間,商靳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起他的手,翻過來一瞧指根的傷口。


    當時他捏住刀的手勢很快,假若沒有自己立刻固定刀尖的那一下反應,陸子安條件反射抽刀後,恐怕這幾根漂亮的手指再不好拿手術刀了。


    商靳沉很生氣,氣到悶不吭聲地操作著智能輪椅,在並不寬敞的房間內來迴旋轉。


    每次路過陸子安的時候,眼神都是不怎麽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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