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小朋友其實也不算小,起碼也有13歲左右。


    最令徐舒意意外的是,這個孩子的父母居然都是他的熟人。


    兩人推著孩子進門,都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徐舒意戴著口罩,兩人使勁巴望半天,才把他給硬生生瞧出來。


    那女人試探地問了一下,“請問是徐舒意,徐小少爺嗎?”


    男人則退出去兩步,認真看了門口的電子名牌,確定真的是徐舒意後立刻站在原地不動彈了,朝妻子尷尬地點頭說,“真是小意。”


    女人立刻應笑道,“小意啊,真的是你啊,我是宋姨啊,還記得我嗎?之前在你大伯家裏做家傭的啊。”


    徐舒意也看出兩人的身份,淡淡迴複一句,“我還記得你。”


    你們,我都記得。


    每天給我吃餿掉的冷飯冷菜,把我唯一的校服拿去擦機油,讓我睡在雜貨房的人。


    徐舒意心底忽然冒出點異樣的情緒。


    奇怪,當時他也是沒有什麽感覺的,現在怎麽突然有點感覺了。


    叫宋姨的女人說她們夫妻倆早都不在徐家做事了,徐家現在不如從前,請不起太多的家傭,如今他們在家政中心當保潔。


    宋姨言笑晏晏道,“還是小意你最有出息了,你大伯摳成那個樣子,連一度電都舍不得讓你用,你居然做了醫生,做醫生多好了,你看我們家這個小王八蛋,一場手術花了8萬多,給你們醫生的分成都不知道有幾萬。”


    提到不爭氣的兒子,忙將那熊孩子往徐舒意麵前推了一把,“你也別發呆了,快叫小意哥哥,這個小哥哥以前啊還讓你爸幫忙修過大少爺不要的自行車,瞧瞧人家現在多有出息。”


    小孩兒原本手指與腳趾露在外麵的部分腫得脹疼,被他媽媽碰一下愈發罵道,“喊什麽,你有病啊!別碰我,我警告你們tm的別碰我!”


    “好了,都住口。”那男人將兩人都叫住,也不看向徐舒意,拽住孩子的輪椅,直往門診外走。


    “不讓他看,咱們換一個。”


    男人的舉動無疑叫女人生氣,罵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小意這個號要20元,再掛一個還得花20元,咱們家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嗎!那那那……排隊也得好長時間!我真的要被你們父子倆給氣死了,這是活生生要我死啊!”


    男人原本沒有聲音,出門一轉彎後,咒罵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你敢讓他給兒子看嗎?你忘了你怎麽數落他是個掃把星的事情?!他把自己父母都給克死了,萬一那釘子拔歪了,咱們兒子的手腳報廢了怎麽辦?!”


    女人的吵鬧聲逐漸消失。


    徐舒意切換了下一個病患,臉上木木的,沒有什麽特殊變化的表情。


    父母死得時候,他站在兩具屍體前,像具空洞的軀殼,沒有感到特別的痛苦,也沒有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這個世界不會關注你究竟失去了什麽。


    他們隻會嫌棄的說,這是一個喪門星,這是一個白眼狼,這是一個拖油瓶,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


    直到現在,徐舒意也是一個機器人。


    徐舒意捂著臉,趴在辦公桌上,其實他也很想捂住心髒,問問這個地方究竟是怎麽壞了,壞到哪裏了?為什麽他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心底居然沒有一點漣漪,眼角不會泛起一滴眼淚?


    他肯定是不正常的。


    黃忠虎從門口路過,又折迴來看了他兩眼,走過來摸一把徐舒意的頭發,問道,“肚子餓了嗎?怎麽臉色慘白慘白的?”


    徐舒意搖搖頭,“沒有,反而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黃忠虎笑道,“那陪我這個老房東,隨便吃點如何?”


    徐舒意一想,也對啊,這位也是我的債主。


    怎麽忽然之間,全世界都變成了他的債主呢?


    兩人在小區附近找了家炒菜館,黃忠虎跟他講,心情不好的時候要稍微喝點酒,正所謂一醉解千愁。


    徐舒意笑道,“我這個毛病可能確實得需要點酒,但是我明天安排了三場手術,手不能抖。”


    黃忠虎不再勸他,凝視著對方的臉道,“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用手搬動自己的五官,“你剛進咱們科室的時候,感覺你挺高冷的,後來發現你也不算是高冷,應該是麵部表情管理得太好了,按照你這種麵相的話,將來必定可以做大官的,因為能藏得住事。”


    徐舒意無奈地搖搖頭,“黃哥你酒量不行啊,我這人最藏不住表情了。”


    黃忠虎道,“本來感覺你稍微好轉了一點,今天是怎麽有種被打迴原形的感覺。”


    徐舒意也學他搬住眉眼五官,“是變成這個樣子了嗎?”


    黃忠虎哈哈笑著打開他的手,“別瞎扯,我這老皮膚經糟.蹋,你這眉目如畫的小鮮肉,眉頭皺多了會變成真的皺紋。”


    徐舒意笑笑鬆開手。


    晚飯後兩人分別,臨行前黃忠虎忽然提醒道,“別忘了咱們每周一湯的約定啊。”


    徐舒意連忙應允,“快了,我估計下下周能請你周六來喝養生湯。”


    黃忠虎心滿意足招手,“走了。”


    徐舒意往小區走,健康花園的路燈一向不怎麽明亮,包括上樓的電梯也有些陳舊。


    徐舒意盯著表麵不怎麽新亮的電梯門,用手再照著黃忠虎做的模樣,搬開五官,隱隱約約特別醜,像罩了一層虛假的偽裝。


    好醜。


    電梯門適時打開。


    昏暗的樓層裏隻點著兩盞低瓦數燈泡,迎麵撲來的沉香香煙帶著甘甜的氣味,在暗光下勾勒出一個身穿西裝的挺秀身影。


    商靳沉噴一口煙,笑問,“幹嘛呢?這個歲數還玩鬼臉遊戲?”


    徐舒意立刻站好,收迴手,一雙被搬得紅通通的眼睛驀得睜得很圓。


    “你頭發呢?”


    商靳沉原本每天梳理到光可鑒人的瀟灑發型不見了蹤影,毛寸短發使得他的眉眼五官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格。


    從正統的瀟灑不羈,眨眼衍變成一種不服管教的痞氣。


    商靳沉叼著煙摸摸頭,蹲橘子的事情便叫它塵埃落定吧,關鍵是他站在這裏等了快兩個小時,期間還處理了幾個文件,尤其對方還滿身沾了點酒味和消毒液味。


    這個......就會使心情變得不怎麽好。


    商靳沉本想從職業道德的層麵入手,談一下徐舒意提前走掉的兩天。


    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


    他改了主意,伸手把發怔的人從裏麵拉出來,用手指向門道,“我站得腿快繃不住了,進去坐一下。”


    徐舒意終於從發型問題中驚醒,直接拒絕說,“裏麵沒有坐的地方。”


    商靳沉道,“那你每天隻躺著?”


    躺著。


    徐舒意忘卻的迴憶立刻如同潮湧傾襲而來,尤其始作俑者距離他如此的靠近,幾乎與那天強行推倒他有些許相似。


    徐舒意打開屋門,隨手撥開電燈。


    屋內瞬間明亮如晝。


    一眼到底的環境確實叫商靳沉不怎麽接受,隻是屋裏一點住人的氣氛都沒有,沿著牆角擺放幾個行李箱而已。


    “你就這樣?”


    這種條件,便放棄在我家住,擅自地跑來吃苦受罪?


    徐舒意淡淡看他,“再見。”直接關門。


    商靳沉眼疾手快,把門框死死摁住,“不是說我要進去看一眼的?”


    徐舒意一直被他牽著走的,今晚跟吃了大力丸一般,兩人在門口僵持半晌,商靳沉居然沒能輕鬆推得過他?


    商靳沉總感覺徐舒意的低氣壓挺明顯,應該不是從看見自己的一瞬間,就不肯讓開一點距離。


    “讓我進去。”


    以前在本宅的時候,沒有他進不去的門吧?徐舒意果然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根基後可以肆無忌憚了。


    徐舒意又道,“再見。”


    商靳沉硬憋了半天,手指勒在門沿痛得鑽心。


    其實徐舒意也是一樣會疼的。


    商靳沉意識到這一點後,緩了很長一個停頓,內心經曆一場理智與情感無與倫比的殊死搏鬥,才狠狠緊閉眼睛,又猶豫地解釋道,“我是第一次。”


    第25章


    徐舒意推門的手稍微有些放鬆, 淡漠的眼神裏閃出一絲狐疑,“什麽......第一次?”


    商靳沉立刻沉默起來,他像是自顧自得解釋, 卻不小心將自己逼至懸崖,跳下去是自己的解脫, 不跳下去是兩個人的解脫。


    醞釀著措辭說, “把你弄傷我很抱歉,我......第一次, 以前從沒做過。”


    堂堂商靳沉居然也會有吞吐難言的時刻?!商三收迴扯住門的手,單手原本打算塞進褲兜裏,不知怎麽翻手摸向發梢,刺得手心癢癢的。


    小的時候,他在商夫人麵前死不承認, 但又惶恐不安的情況下,會不自覺地帶上這個微動作。


    徐舒意思考一瞬, 直盯著商靳沉的臉,突然傾襲而來的疲累感,使得他極想擺脫任何令情緒變得不確定的因素。


    商靳沉正是他的不確定。


    “我如果說,那真是我的榮幸,你會更洋洋得意一些嗎?”


    什麽?


    商靳沉愣怔一瞬。


    “迴去吧,別再來了。”


    徐舒意順勢關好門,把兩人分別隔開在門內門外。


    過了一周時間,商牧洄的海外快遞順利抵達一大半。


    徐舒意數了一下,居然有三十幾個包裹,光是拆包裹就有一種聖誕節來臨的效果, 再不然便是拆生日禮物的錯覺。


    總之,徐舒意心情挺好的。


    光是拆下來的紙箱子都夠小區撿紙板子的老大爺高興很多天。


    徐舒意將大鍋小鍋各種鍋具, 還有炒菜用的鐵鏟湯勺,一整套輕奢浮雕款的骨瓷餐碟與碗,大小型號的盤子,喝各種酒的水晶高腳杯,真是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徐舒意感覺自己仿佛擺出了一整套廚房家族似的,站在廚房門口照了一張“全家福”發給商牧洄。


    也不知道商牧洄是否返迴m國,兩國的時差正好是對方那邊剛起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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