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意拿出五根手指,認真地掰著數了一下。


    一……二……三......三.....


    為什麽總是三?!


    商牧洄稠密的眼簾底,淡淡暈出一些柔軟的笑意,大手掌一把包攏住徐醫生的五指,攥得密不可分。


    “我的假期總共才十幾天,本來就是探親假,我得看見老爸他們。”


    “我也得看見你,才叫做探親。你說是嗎?”


    語畢,商牧洄又笑了一下,也就是徐舒意喝醉了才好親近的。


    不然這小刺蝟可真不一定讓碰。


    徐舒意不停地點頭。


    大哥是來專程看我的。


    而後。


    正廳裏又邁步出來了第二個人影,這次沒有石獅子的幹擾。


    徐舒意一眼就看出對方黑沉沉的。


    頗為奇怪地問商牧洄,“商三怎麽也迴來啦?”


    第4章


    商靳沉手裏撚著一根沉香木香煙,紅灼的光在修長的手指尖忽明忽暗,帶著股淡淡的甜涼。


    他說,“徐院長的夜生活有點短暫吧,倒是喝醉了還知道叫人給送迴來。”


    商三含著煙氣的冷嘲熱諷,突然形成一點單薄的霧。


    徐舒意氣極反笑,想去捏他的嘴。


    商牧洄一向公私分明,所以性格說話也直來直往的,“是不是沒叫你和文家小少爺在沙灘上黏糊夠,心底遺憾了?”


    “我就說你完全不用特地送我迴來,難道咱們老商家的門,我出去三年會記不得了?”


    商靳沉抬手將煙叼嘴裏,“瞧你美的,大哥你從小屬鬣狗的,捂著眼睛嘴巴,完全能靠嗅覺摸迴來,我替你操這份閑心做什麽?”


    “而且才區區三年而已。”


    說著,單手一橫攔在徐舒意的胳膊肘,“我看他快吐了,提去洗手間一趟,大哥你應該比我累,趕緊先去洗洗睡。”


    商家三個兄弟與老爹父慈子孝,互相插科打諢慣了的。


    徐舒意迴頭跟商牧洄招手,“大哥明天見。”


    兩人過了抄手遊廊,徐舒意總往偏了走,胳膊上的手反而掐得很緊,跟老虎鉗似的。


    徐舒意道,“商三你別裝好人了,我沒喝醉。”


    商靳沉噴了一口薄煙,“怎麽大哥就是大哥,二哥就是二哥,到了我這裏,偏偏敢直接叫我的名字?”


    徐舒意擰了兩下,沒掙開手臂。


    “究竟喝了多少,跟泥鰍一樣跳來跳去。”


    徐舒意道,“半瓶。”


    “白的?”商靳沉路過小花園,將大半截沒抽完的香煙摁滅,丟進垃圾桶內。


    “啤酒。”


    商靳沉麵露一絲不屑,“那確實喝不醉你,自己走吧。”


    他鬆手的瞬間,徐舒意感覺自己像從酷刑架上剛解脫,一個蹦子能跳迴自己的房間,轉手把門鎖上。


    商靳沉安靜了一陣,靜謐的院落裏逐漸能聽見紡織娘的鳴聲。


    他說,“給你帶了點禮物。”


    徐舒意想說不要。


    商靳沉已經叫他站在院子中央,警告他不準走開,轉身去拿禮物盒。


    徐舒意不敢忤逆他。


    這個家大哥不常迴來,二哥不常迴來。


    他商三可是天天住在東廂房的。


    商靳沉的房產毫不誇張地說,遍布龍城各大樓盤的頂端位置。


    商三偏要每天都坐車往返很遠的距離,像鎮山的龍虎猛獸,盤踞在自己的山頭,兇厲地監視任何敢來盜取寶藏的毛賊。


    徐舒意現在有些可憐那個叫文清含的少爺了,能與這樣一位處處令人都不痛快的結婚,怕是休想能討得一點真心的柔情蜜意。


    但徐舒意更希望的是,文少爺你快點來帶他走吧。


    商靳沉折迴的速度挺快,手裏拿著一個品牌盒子,真是奇了怪的,商三每次帶迴來的不是桂花糕,便是哪家私廚菜的密膳。


    一般都是小恩小惠打發徐舒意的。


    商三此刻遞出盒子的架勢,仿佛馬上要跪下求婚似的一本正經。


    驚得徐舒意昏昏漲漲的腦袋被細針刺了一下,微疼,立刻令人變得很清醒。


    商靳沉遞給他毫無一點情緒變化,很隨性而為,“第一眼看見,就覺得你挺缺這東西的。”


    徐舒意不好拒絕,謝謝收下。


    “不打開看一眼?”商靳沉的逆鱗渾身遍體,不知道碰觸哪個地方,就會令他麵色不虞。


    商靳沉是諾達商業帝國的執行總裁,有時候連商淩雲的建議都不聽,全公司上下近萬人對他馬首是瞻。


    徐舒意說,“三少爺送的東西,肯定都是貴的。”


    商靳沉哂笑,“又不是商三了?真現實。”


    徐舒意心底微沉一口氣,緩慢地打開精工細作的真皮盒子,露出裏麵的一堆。


    一塊被海底泥沙打磨,腐蝕斑斑的海螺。


    商靳沉微挑了挑眉,態度又變迴很自然地詢問,但必須是好話,商總可聽不得不想聽的。


    徐舒意嘭得關上四方的盒子邊沿,朝等話的人由衷感謝道,“謝謝三少爺,我很喜歡。”


    ***


    商靳沉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睡覺對於他來講,完全屬於不容侵犯的空我境界。


    清晨快蘇醒這個時間節點,尤其是鬧鍾即將響起的閾值,誰都不能來惹他,非炸即爆。


    有人似乎爬上他的床,撓他的鼻梁骨。


    現在就是徐舒意敢來惹他,商靳沉都會翻過去立刻往死裏教訓。


    “嘻嘻嘻,三哥你怎麽一點都不像電視劇上演得,早晨五點鍾起床遊泳健身的霸總呀?”


    商靳沉幾乎是立刻睜眼,滿眼裏映照著文清含巧笑倩兮的麵孔。


    文清含見他醒了,繼續用手指尖摩挲他的高挺鼻梁,笑眯眯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三哥你太壞了,連招唿都不打就跟著商大哥跑迴來了,你說你把我跟商叔叔留在南島,就不怕我們一老一小被壞人給劫持了?”


    文清含以為商靳沉會像往常一樣包容他。


    隻見商靳沉摁壓著鼻梁,不輕不重道一句,“出去。”


    商靳沉穿著睡袍,一路上喊,“人呢?人呢?能喘氣的迴答一聲!”


    關於見識過這位三少爺壞脾氣的家傭全都規矩地縮著脖子,原地化作待命的鵪鶉。


    李阿姨給後廚布置好一整天三餐的菜色,趕緊向大發雷霆的三少爺迎去。


    李阿姨說,“是大少爺同意讓文少爺去喊你起床吃早餐的。”


    語畢,偷摸地窺了一眼正哭哭啼啼的文清含,那小模樣十分委屈,眼淚跟砸金豆子似的,李阿姨看見了一個勁兒的心生憐惜。


    “文少爺還是小孩子脾性呢,怎麽知道三少爺您的忌諱?”


    商淩雲早年喪妻,李阿姨一直幫忙照顧著三位少爺的飲食起居,處事悉心周到,在家裏頗有些說話的分量。


    商靳沉算給了彼此一個台階,眼神招唿了一下旁邊哭哭啼啼的人,問道,“幾點了?”


    文清含才不吃他這種毫無誠意的哄,捂住手腕間的鑽表,才不要給壞人看。


    商靳沉的起床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瞧文家少爺的眼睛哭得像顆桃子,指了個明確的方向道,“沒哭夠的話,坐那邊哭去。”


    而後整理了一下睡衣衣帶,問道,“徐舒意呢?”


    李阿姨真是服了他這種信手拈來的哄人方式,原本文少爺隻需要他說點軟的,現在直接跺腳跑得更遠哭去了。


    可她終究與這個家庭僅僅是雇傭關係,不好多說什麽。


    隻迴答,“大少爺約著小意,兩人到博騫山莊的馬場騎馬去了。”


    第5章


    博騫山莊的占地麵積與規模在華國來講,都是數一數二的豪華度假勝地,裏麵不僅提供商務會議、休閑娛樂、戶外拓展等一站式度假新體驗,其中更是包括了馬術和高爾夫球等高級俱樂部。


    商家在龍城的很多領域都有所涉獵,博騫山莊內也占有一定股份。


    馬是靈獸,而且象征著馬到功成的非凡意義。


    商家三兄弟每人從小在這座馬場裏養著獨屬於自己的馬駒,當男孩們成長為優秀的男人之後,這些馬駒也一並成長為良駒。


    如今馬術俱樂部的經營並不樂觀,國內許多俱樂部屬於虧損狀態,縱使如此,商靳沉私人的馬廄裏仍舊供養著五匹良駒,包括馴馬師每年的工資,喂養精細飼料、打掃馬廄等零碎的錢,並不在少數。


    可他好像偏有那種愛花錢養個小玩意的癮,跟別的有錢人喜歡包養許多小情兒似的,有時候並不是喜歡的情緒占主導,而是一種另類彰顯地位的方式。


    徐舒意懷疑,商三搞不好能一口氣在外麵養十幾個貼心的美男美女。


    搞不好他在龍城的其他別墅裏,其實早都住著不同的人。


    商牧洄縱馬一躍,身形敏捷如翱翔的獵鷹,據說好馬奔馳不用揮動鞭子,尤其與主人處久了有心靈感應,達到人馬合一,足以讓騎馬的人身心得到極限般的自由與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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