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熊熊的篝火映紅了四周。


    插在火堆旁的枝杈上,掛滿了用鹽拌過的蟒肉條;旁邊用石塊堆起的小灶上,軍用飯盒內正“咕嘟嘟”地燉煮著蟒肉蘑菇湯;一根被架起的長木杆伸在火堆之上,杆頭一段粗壯的蟒身正在“嗞啦嗞啦”地冒著油花。


    黑夜中,江雄圍著篝火,跳著奇形怪狀,肆意發揮的舞蹈。他一邊跳,還一邊大聲唱著,隻要是能想起的歌,哪怕隻是一兩句歌詞,他都不斷地反複亂唱。


    江雄很興奮、很自豪、很顛狂、也很膨脹。


    身後的樹叢中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江雄停止了舞蹈。扭頭一看,樹叢中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雙小燈炮似的眼睛正發著幽綠的光。憑直覺,那是一隻大型貓科動物,也看不出是虎還是豹。


    不知是烤肉的香味還是血腥味吸引了它。此時,它趴在樹叢中看著那個張牙舞爪,長得像猴子似家夥,不斷惦量著能否把他變為自己的食物。可是那堆正在熊熊燃燒著的烈火,卻使它不敢靠近。


    已經興奮過頭了的江雄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恐懼,他衝著黑暗中那雙眼睛“嗨!”地大叫一聲。


    那雙眼瞬間消失。過了十幾秒鍾,那雙眼才又慢慢出現。


    江雄膽氣更盛。他提起重新捆綁好的長矛,衝著那不知名的動物招手道:“來呀,有種的來吃我呀。我正想烤你的肉吃,扒了你的皮當床墊用呢!”說著,他從火堆中抽出一段正在燃燒的粗枝,舉著矛衝將過去。


    那動物轉身就逃。


    獨木難燃,江雄沒跑多遠,那柴火便熄滅了。


    那雙眼睛重又出現,而且還在一點點靠近江雄。


    江雄猛然警醒。他倒吸一口冷氣,發現自己因得意忘形正在做傻事,趕緊轉身跑迴到火堆旁,重又迴到安全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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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啃著烤肉,喝著鮮湯,吃著野果,江雄感到無比的愜意。但想著不遠處那雙伺機攻擊的眼睛,他的大腦重又恢複了理性。他要將肉條盡可能烤幹,掛到自己的窩棚裏去,不然,隨時可能出現的暴雨會使他前功盡棄。還要設法趕走或引開那隻野獸,不然他也沒辦法迴到自己的‘家’中,隻能在火堆旁坐守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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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雄果真在火堆旁守了整整一夜,好在他收集的木柴足夠用。尤其幸運的是,蒼天眷顧,竟沒有落下一滴雨,鹹肉條雖然沒有幹透,但估計保存幾天已不成問題了。


    三十三


    有了一定的食物儲備,江雄開始耐下心來。


    江雄曾跟母親學過竹編技術。他砍來一些枝條、滕蔓,編了一個大筐。用木棍支起一端,裏麵放些槳果、植物種子、肉條等作餌,開始誘捕一些鳥類和小型哺乳動物。


    隨著經驗越來越豐富,江雄的食物來源漸漸有了保障。隻要是天氣明朗的日子,他總能吃上烤肉,喝上熱湯。而剩餘部分,他就製成鹹肉條儲存下來。靠著這些食物儲備,江雄扛過了無法捕獵的身體不適期,以及連天的陰雨。


    終於熬到了第二十天。而連續幾天的降雨,使江雄儲備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了。好在一切終於都已過去,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充滿艱辛,同時又留下深刻記憶的地方了。


    三十四


    第二天,江雄早早起來,將剩餘的儲存食物全部吃淨,好歹算是填飽了肚子。


    這是野外的最後一餐了,江雄心中默念。一想到今晚就能睡到正規的床上,能吃上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江雄的心裏就不免興奮起來。他檢查了所有的裝備,將它們裝入背包中,又灌了一滿壺水,提著他的長矛,朝著之前的投放地大踏步而去。


    江雄沿路看著記號。其實這一帶他很熟悉,即使不看記號他也能準確找到那個地方,在尋找食物的過程中,他曾數次路過那裏。但為了防止自己不慎迷路,江雄還是很認真地找尋著記號,因為機會隻有一次,一旦錯過,自己就無法再迴去了。


    不到九點,江雄就早早來到了規定地點。他又坐在二十天前坐過的隆出地麵的粗樹根上。檢查了一下信號槍,一切正常。現在要做的就是屏氣凝神,留意空中直升機的聲音。


    時間尚早。江雄不住地抬腕看時間,他有些迫不及待。盡管他已開始適應這原始狀態下的生活,但他畢竟不屬於這裏,他是人,他需要迴到人類社會中去。他現在擁有的生存技能雖然可以支持他在原始密林中存活,可是他卻難以忍受這形單影隻,隻能自言自語的孤獨寂寞。


    十二時到了,空中毫無動靜。


    下午一時過了,直升機仍然沒有出現。


    江雄坐不住了,他焦燥不安地走來走去。他想去高處看看,可又怕錯過了隨時可能出現的直升飛機;可是留在原地,周圍都是高大參天的樹木,他也隻能看到自己頭頂上方的那一小片天。


    是自己把時間記錯了,還是地點不對?江雄圍著四周轉一圈,到處能見到第一天來時他刻下的記號。莫不是第一天不計算在內,明天才是接他們離開的日子?總不會是昨天吧?老天!如果是那樣,自己豈不是要永遠留在這裏自生自滅了?


    一直等到天黑,直升機都沒有出現。


    江雄拖著饑餓、疲憊的身體,失落地迴到了營地。


    江雄找出了那段記日期用的木棒,反複數了數棒身上的刻痕。沒錯呀?雷震天說是二十天後來接他們,今天正是第二十一天。看來第一天不計算在內,明天才是接他的日子,如果是那樣倒無所謂,多等一天而已。


    隻是身邊的食物都已吃完,而今天整整一天都在等待中,沒敢離開半步,一點食物都有沒有獲取到。今晚,也隻能挨餓了。


    餓一天也算不了什麽,剛來時他餓了三天,不也過來了?江雄唯一擔心的是,自己千萬不要錯過機會。究竟是第二十天,還是第二十一天,江雄反複迴憶。雷震天說是二十天後,那從哪能天開始算?江雄十分後悔,當初為什麽沒問清楚。千萬不要錯過了,江雄暗中祈禱。


    饑餓、疑慮,江雄度過了一個難眠之夜。


    第二天,江雄又去了投放地等了整整一天。


    餓極了,他就在周圍捕捉昆蟲胡亂塞入嘴裏充饑。結果,直升機仍然沒有出現。看來是自己錯過了機會。江雄仰天長歎,心中有說不出的失落。


    第三天,又白等一天。


    江雄徹底放棄了希望。他確信,是自己錯過了機會,不會再有人來接他了。而這三天,他白白耗費,沒有捕獵任何動物,賴以充饑的,隻是少量口味各異的昆蟲。


    不能再作任何幻想,白白浪費時間了,必須立即恢複正常的捕獵生活。習慣了吃肉的江雄,實在無法忍受那些昆蟲的惡心滋味。


    江雄決定,多儲存一些食物,靠自己的雙腿走出這片原始森林。隻是,那瓶鹽已所剩不多了。


    “讓身體慢慢適應吧!”江雄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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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又恢複到從前的樣子。


    江雄終於又吃飽肚子了。幾天下來,他又慢慢有了些食物儲存。他準備存夠五天的量,就開始出發,一邊走,一邊捕獵,一定要走出這片一望無際的熱帶雨林。


    三十五


    這天,江雄正在用放大鏡取火,準備薰烤早晨捕捉的一隻石門子科大蜥蜴吃。


    突然,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破空傳來。


    江雄猛地立起身,抬頭四處張望。分辨出聲音的來源是直升機,而聲音正是從投放地上空方向傳來。江雄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這飛機是來接他的!


    江雄沒命地跑迴窩棚。一把抓過背包,取出信號槍,然後發瘋似地朝投放地方向跑去。


    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可江雄離投放地還有相當一段距離。能趕上嗎?江雄心急火燎,隻顧沒命地跑。很快,那聲音又漸漸遠去了。


    “迴來!”江雄高喊著,朝著直升機聲音逐漸消失的地方打出一發信號彈。


    直升機的聲音徹底消失了,發出的信號彈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江雄軟軟地癱在了地上。他已精疲力竭,氣喘籲籲,但是他又不甘心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投放地跑去。


    “不是他媽的說要轉兩圈嗎?迴來呀,還有一圈呀!雷震天,你個王八蛋!不說好二十天後嗎,這都多少天了?”江雄奔跑著,喘息著,怒罵著。


    果然,直升機的轟鳴聲再度傳來,開始了第二圈的盤旋。


    江雄從第一圈飛行的時間判斷,自己是鐵定跑不到投放地了。直升機由遠到近,聲音又開始由近漸遠。沒辦法了,情急之下,江雄跑到一處樹木相對稀少的較空曠之處,對著空中聲音的方向打出了最後一發信號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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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雄終於被吊上了直升飛機,來接他們的依然是雷震天。


    飛機上還有另外兩個衣衫不整的參訓人員。長期的營養不良使他們眼眶凹陷,顴骨高聳,滿頭蓬亂的須發中夾著野草。其中一個腿上梆著嶄新的繃帶,繃帶上滲出濃血,看來傷口早已感染。


    互相見麵,誰都沒有打招唿。那兩人隻是表情木然地掃了江雄一眼。江雄發現,這二人的眼睛中,竟射出似乎隻有獸類才特有的目光。


    “不是說二十天之後就來接我們嗎?”同樣目光的江雄,怒視著雷震天。


    雷震天冷冷地接住了江雄的目光:“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計劃永遠比不上變化。沒錯,我是說二十天之後,所以可以是第二十一天,也可以是第二百一十天。你們完全靠自已的能力堅持了整整四十天,很了不起!要知道,最後這二十天是最考驗人的。你們組能有三個人做到,我很欣慰。祝賀你們重返人類社會!”雷震天又轉向直升機飛行員:“再去3號地和4號地轉兩圈,再收不到信號,立即返航!”


    五個人參訓,隻迴來了三人,另外兩個從此音訊全無。訓練營也沒有組織人手去尋找他們。


    這是一次殘酷的野外生存訓練,失敗者隻能是獸吃蟲咬轉化為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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