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中,方婷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方婷祖籍廣東,生長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父親在清邁經營著一家製衣廠,她父母也長期在那裏定居。雖不是大富之家,生活也算得上比較優越。


    她的母親非常美麗,但卻患有風濕性心髒病。懷上方婷時,醫生說對於這種疾病生育是十分危險的,建議她做掉。可她的母親深愛著她的父親,知道他非常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所以不顧醫生和丈夫的反對執意冒死生下了方婷。幸好措施得力,母女平安。


    沒能生個男孩,方婷的母親有些遺憾,還想繼續生養。可她的父親堅決反對,執意不從。因此,方婷之後就再沒有兄弟姐妹。


    從小到大,方婷的父親對她寵愛有加,視為掌上明珠。她有一個讓很多人羨慕的童年——父母恩愛,衣食無憂。她的衣袋裏總是裝滿了零食,房間裏堆滿了玩具;對她提出的要求,她父親總是千方百計地滿足她。在她的記憶裏,整個孩提時代過得是那麽的無憂無慮。中學時父親將她送到了英倫,在名校接受良好的教育,直到大學。


    在那場席卷東南亞的金融危機過後,整個社會經濟一片蕭條,她父親的工廠也未能幸免。為了百十號工人的的生濟,也為了繼續支付方婷高昂的學費,他父親變賣古董,抵押房產,苦苦支撐。


    在那幾年,她的父親東奔西走,四處尋找訂單。既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解雇一個工人。工人們知道感恩,和她的父親一道艱難地挺過了那場危機。近些年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可她的父親卻累倒了。


    治病期間,她父親將工廠委托給自己最信賴的一個下屬全權管理。可這個下屬卻在完成工廠創建以來最大一個服裝加工訂單時,暗中調換麵料,以次充好,貪汙了中間差價。工人加班加點終於趕製完成,卻遭遇無情退單!


    那個下屬跑了。她的父親拖著病體四處籌錢,廉價處理了這批服裝,最終賣掉房產,也沒能完全衝抵對方的索賠。她父親苦心經營了二十餘年的工廠隻好宣告破產。


    雪上加霜的是,她父親的病情最終發展成了尿毒症,現在能靠透析來維持生命,要想保命就隻能盡快換腎。方婷準備為父捐腎,可她的父親寧死都不肯。


    家庭的變故讓她母親的身體也時好時壞。為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方婷隻好出此下策。


    聽完方婷的講述,江雄一言不發,陷入了深思。


    看到江雄凝重的表情,方婷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想什麽呢?這個故事是不是很老套,象是電影情節,是嗎?我說過,你不必在意,隻當是在聽一個編造出來的故事罷了。”


    江雄象是沒聽見方婷的話。他突然有了主意,連忙問道:“腎髒應該如何保存?我是說,如果從一個活體上摘下腎髒,用什麽方法可以長期保存?”


    方婷瞪大眼睛:“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從活體上摘?”


    江雄想了一下,不知該怎樣向方婷解釋。他內心盤算著,再次執行獵殺任務時該如何取下對方的腎髒。他想了好久,說:“是這樣,我的一個朋友有辦法搞到腎髒。隻是,我不知道該如何保存?”


    “怎樣搞到?”方婷感到頭皮發麻。


    “是——這樣,印度那邊有做人體器官交易的,我那個朋友跟他們有些往來……哦,是不是還有個配型的問題?”作為殺手,江雄對人體的構造了如指掌,但他所學的知識是如何破壞它們。至於醫療方麵的問題,尤其是器官移植,他卻了解不多。


    “是啊,不是隨便找個腎就能用的。如果不匹配,會產生排異現象,會死人的!”方婷看著江雄,“我們現在就在等合適的腎髒。我也瞞著父親偷偷做了配型,可結果不理想,不然,做為他唯一的女兒,我應該是最合適的。”


    “是這樣……”江雄歎了口氣,他深深地為方婷的境遇擔憂起來。


    “好了,我們別討論這個血腥的話題了,出來是為了放鬆的。你別當真,我說的那些都是瞎編的,你隻當聽故事好了。”方婷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可看到江雄仍然一臉的認真,方婷多少有些不忍,忙岔開話題:“我們聊點別的吧。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你說的都是真的,是嗎?”江雄仍然一臉凝重。


    “你相信嗎?”


    “我信!”江雄很認真。


    “……好了,不提這件事了。”


    黑暗中,方婷抱緊了江雄。


    四


    兩天後,他們迴到了王子酒店。


    方婷取了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


    江雄打開了電腦。他心裏祈禱著,不希望有指令。他對這個女人產生了深深的依戀,他很希望能和方婷多相處幾天。


    江雄點擊了指令欄,這時,他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的。


    指令欄裏短短一句話:有貨到,切莫遠行,保持電話暢通。


    江雄點了目標資料欄,沒有任何內容。他有些疑惑。近兩年,組織一直都是通過網絡對他下達指令,傳遞目標資料,以及商定報酬數目。除非特殊狀況,對於組織開出的價格,他隻能選擇接受。尤其是一級指令,他必須無條件執行,哪怕毫無報酬。當然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組織提供的報酬還算優厚,江雄也從來沒有為此報怨過。但此刻他有些奇怪,為什麽沒有直接下達指令?他隱約感到,這一定是一次十分重要的行動。


    江雄的表情嚴肅了,眼睛裏迸射出殺手特有的冷峻目光。


    江難關了電腦。取出手機檢查了一下,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任何短信。他這個號碼是組織提供的,費用也不用他操心,平時也沒有任何煩人的廣告短信。他這部手機的使用頻率是極低的,這個號碼隻用於和組織的單線聯係,而且除非是非常緊急的狀況,組織才會啟用這個號碼與他聯絡。因為電話的保密性太差,極易被監聽定位。盡管如此,按照組織的要求,他也必須24小時保持開機狀態。


    由於手機長時間未使用,此刻江雄不能確定它是否還能正常工作。他取出房卡,用手機拔通了總台的電話,詢問了一下明天的天氣狀況。還好,手機通話效果良好,一切正常。


    結束通話,江雄將手機調到了振動加鈴音狀態。然後他用房間的座機電話,打給自己開戶銀行的本地支行,預約了大額現金提取。


    江雄靜靜地坐在那裏,聽著盥洗室蓮蓬頭發出的“嘩嘩”水聲。他很喜歡這種感覺,那裏麵有他喜歡的人——一個讓他非常想停留下來的女人。


    江雄的心情很複雜。在以往,每當接到新的指令,他感到更多的是興奮。這倒不是說他對殺人有什麽特殊的喜好,他是做這一行的,而且別無選擇。每殺一個人,他都在冒著極大的風險,一著不慎,他都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可畢竟他是賴此為生的,殺人是他唯一的謀生手段。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有任務不僅意味著大筆的經濟收入,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暫時擺脫那些寂寞而無聊的日子。


    可此刻,江雄卻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他並不是一個膽怯的人,可是對於既將麵對的新任務,他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他自知這種恐懼感源自哪裏——是方婷的出現勾起了他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十幾年來,這是唯一一個讓他動心的女人。他感謝蒼天的賜予,將他從麻木不仁的生活中解救出來,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真實存在。江雄開始厭倦那種刀尖上舔血,靠結束他人生命來謀生的罪惡生活。


    自己是個正常人該有多好……此時,江雄對平淡而安定的生活充滿了渴望。


    方婷走出了浴室,擴張的毛孔讓她顯得分外的生動,粉嫩的肌膚如雨後的玉蘭花般綻放著。她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黑發,看著坐在床邊凝視著自己的男人。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方婷走過去,用手輕觸江雄的額頭。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江雄緊緊擁住方婷,將頭埋在了她的胸前。


    方婷的心跳聲清晰而急促。手中的毛巾掉在了地毯上,她沒有去撿。


    “你怎麽了?”方婷用手撫弄著江雄的短發。


    江雄默不作聲,方婷的體香讓他感到溫馨而沉醉。他猛地一用力,讓方婷坐到了他的腿上,他喘息著吮住了方婷的唇。方婷的濕發散落下來,罩在他的臉上,可他絲毫不加理會,隻是忘情地用力親吻著。


    猛地失去重心,方婷有些手足無措。她掙紮著坐正了身體,他倆的唇出現了短暫的分離。


    江雄很焦急,不顧一切地又吻了過來。


    方婷感到自己像是一點點被融化,她的手逐漸捧緊了江雄的臉,也開始忘情地迴吻著江雄。


    房間裏迴蕩著兩人清晰的喘息聲,濃情蜜意在彼此的唇舌間膠著,纏綿。江雄發現,如果兩情相悅,兩人無論是歡愛還是激吻,那感覺簡直是妙不可言!


    江雄終於恢複了平靜。他仰望著天花板,心中生出許多不舍來:“我可能就要離開這裏了,也許明天,也許後天。”


    “哦……”方婷的神情有些暗淡。


    “還能再見到你嗎?”江雄問。


    方婷沉默片刻:“你希望嗎?”


    “是!”江雄摸到方婷的手,握緊了她,“我希望迴來時還能見到你。你會在這裏嗎?”


    “我不知道……”


    兩人都沉默了。江雄感到了命運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無奈與苦痛。


    許久,方婷搖了搖江雄的手,幽幽地說:“好想再去那間路邊店吃東西,帶我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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