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穩覺,青念醒來時就看到坐在一旁麵無表情的彭暮言。她也不奇怪他會離自己這麽近,隻是想著他整夜都在陪著自己,不由有些開心起來。但青念還是看不慣他的麵無表情,已是伸手捏住了彭暮言的臉,又輕輕地拽了拽,睡眼惺忪道“笑一笑嘛”


    可彭暮言還是麵無表情,隻是冷冷道“放手”,恨不得殺了這樣的青念。青念卻笑了起來,又拽了幾下他的臉,才舍得放手。她受彭暮言的欺負實在是無法細數,如今能戲弄他一下也是不錯的。可她還沒高興多久,就看到不知何時來了的徐睿正看著她與彭暮言。


    青念這下徹底清醒了,她尷尬地笑了笑,問道“徐睿你怎麽來了?”,卻想起了徐睿要她遠離彭暮言的。徐睿這才走近,迴道“彭都知連夜讓人通知我竹蜻蜓一事,所以我就來了”,臉上陰晴不定著。青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彭暮言,尷尬地笑了起來。


    而彭暮言瞪了她一眼,就起身離開了。青念見如此,卻忍不住罵道“這個該死的太監,總是這麽毫無禮數……”,可還在尷尬著。徐睿則坐了下來,笑道“青念,你為何這麽慌亂?”,心中卻滿是疑問。青念卻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怪道“我才沒有”


    徐睿卻又笑了起來,也不強求,隻是認真道“你不該怪彭都知的,他為竹蜻蜓一事也沒少用心思。他有一計,可讓那個人主動現身,我覺得可行”,他從不否定彭暮言的才能。青念看著他,也認真起來了。徐睿也不耽誤,便將彭暮言的計策告訴了青念。青念雖也覺得可行,卻不服氣道“我為何要聽他那個死奴才的,還有我才不要去見那個人”


    青念會如此說,徐睿也不奇怪。青念就是這樣,嘴硬卻不固執。徐睿也不急,隻是分析道“我們也隻有這一日的時間了,今夜子時前再抓不到那個人,怕是又要再等一年了。現在不是你和彭都知置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抓到那個人”


    青念嘟了嘟嘴,作罷道“好啦,好啦,都聽你的就是了,年紀輕輕地就這麽囉嗦”,佯裝生氣著。徐睿一聽,不由輕輕地敲了一下青念的額頭,怪道“苦口婆心還不是為了你,你還嫌棄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青念摸了摸額頭,也笑了起來。


    而彭暮言出了流華宮,就依計行事了。他守了青念一夜未曾合眼,待安排好了一切,他就準備迴去休息了。隻是路上遇到了幾位近日剛入宮的妃嬪,彭暮言平日裏無禮數慣了,見了這幾位娘娘亦是迎麵而遇也不施禮。其中一位俢媛卻喊住了彭暮言,責問道“身為宮人,為何見到眾位娘娘也不施禮?”


    彭暮言也不畏懼,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位俢媛。隻見她眉眼極高,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這樣的新妃嬪彭暮言見多了,無非是仗著年輕貌美又有皇上寵愛才得意忘形。他本是不想計較,可他卻瞧見宸妃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那俢媛見彭暮言如此直視著她,更氣了,忍不住罵道“該死的奴才,不知你的主子是如何管教你的,想必也是個不懂禮數之人”,還是趾高氣揚的樣子。彭暮言也不生氣,隻是冷冷道“奴才的禮節是宸妃娘娘教的”


    那俢媛隻是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本宮還以為是誰呢,也難怪你這個奴才如此了,她就是個不分尊卑之人……”,卻被一旁同行的昭媛拽了拽衣角。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就見身旁之人皆施禮道“宸妃娘娘”,她這才知自己失言了。她看了看依然麵無表情的彭暮言,才知自己被他設計了。


    而宸妃也不言語,隻等那個俢媛給她行禮。彭暮言卻不願多留,道了句“宸妃娘娘,勞您教教這位娘娘什麽才叫尊卑”,又冷冷看了一眼那位俢媛,就離開了。宸妃卻笑了起來,她認識的彭暮言還真是一點也沒有改變,總是毫不掩飾他那兇狠的一麵。與此同時,她也為她與彭暮言之間的默契感到欣慰。有些事,果然他沒有忘記。


    那位俢媛有些怕了,施過禮,就解釋道“娘娘,妹妹方才被那奴才氣糊塗了。一時失言,並不是妹妹有意的”,也知理虧。宸妃卻笑了笑,親切道“妹妹嚴重了,本宮隻是不分尊卑,卻不是計較之人”,冷靜地嚇人。


    她若責怪幾句倒也沒事,如今這般親切可人才叫人害怕,那俢媛更是不知所措起來。宸妃見如此,又親切道“但是剛才的那個彭都知卻是個事事計較之人,妹妹日後可要少招惹他”,說著又笑了笑,辭別道“幾位妹妹再聊會,本宮就不多擾了”,說著就帶著隨行之人離開了。


    走遠後,靈兒便問道“娘娘,要如何處置那個俢媛?”,她自知宸妃不會就這麽放過那個俢媛的。宸妃撫了撫發髻,輕鬆道“這麽個不分輕重的小丫頭如何能侍奉皇上,和王公公說一下,日後不許讓她再侍寢”


    而彭暮言迴去後睡了一個好覺,人醒來後隻覺神清氣爽。待他聽了小夏迴稟了諸事的進行情況,就隻等入夜了。流華宮內,青念在為晚上之事挑著衣裳,而徐睿則在一旁讀著書。太監汪明遠走了進來,低聲將宸妃與彭暮言聯手教訓了那個俢媛一事告訴了青念。青念卻不多想,隻是遺憾如此好玩之事少了她。


    平靜又普通的下午終於過去了,流華宮內已是掌了燈。一切準備妥當,青念就按計劃一個人出宮去了。兩年的竹蜻蜓徐睿都看過,他知道那個人喜歡紅色,就讓青念穿了一襲紅色長裙。青念出了流華宮後不久,他也去了約定之地暗中保護青念了。


    觀稼殿外,穀稻收獲也有一段日子了,此時的空曠在夜色中更顯得陰氣森森。青念鼓足了勇氣,人已是走了進去了。掌了燈,她四下看了看,又對著空無一人的宮殿喊道“本宮誠意而來,竹蜻蜓上的話本宮也都看了。你若來了,就出來與本宮見一麵吧”


    青念的話在宮殿裏傳了好久才絕,此情此境早已讓青念渾身發冷。可她又不能表現出來,為了能永絕後患,她必須堅持到那個人出現為止。不過想到徐睿和彭暮言都在不遠的暗處,她也就寬心多了。於是頓了頓,青念又喊道“不管你現不現身,本宮都會等下去的”


    隻是四下還是一片死寂,始終無人應答。青念見如此,隻好坐下來苦等了。如此過了一個時辰,青念已是有些放棄了,更要去罵彭暮言出了個餿主意。可突然左側柱子後麵傳來幽幽一句“我知道這是陷阱,我也知道公主你隻想抓我,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要來見公主你一麵”,繼而就走出來一個人。


    青念嚇得連忙起身,躲在了椅子後麵才敢去看那個逐漸清晰的人。隻是那人和青念想象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不猥瑣也不醜陋。仔細再看,更可以說是相貌堂堂。那人看著驚嚇不已的青念,不由笑了起來,寬慰道“公主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隻想給你講個故事”


    青念想了想,也就點頭同意了。那人看著青念,有些感激,於是坦言道“前年的寒衣,那天特別冷。身為護軍的我換班後,本要迴房休息的,卻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穿紅裙的小姑娘。那個小姑娘在寒風中撿著路上的小石子,撿了好久,我也在寒風中看了她好久。後來才知那個小姑娘就是公主你,而我也無法忘了那個寒風中的公主”


    青念聽著,想起那日她因宸妃與仁宗吵了起來,賭氣就在仁宗寢殿外撿石子。那日確是寒風,仁宗哪裏忍心,沒過多久就親自出了寢殿將青念帶了迴去。而仁宗對她非但沒有半句責罵,那之後對青念更是百依百順。那人見青念想起了那日之事,不由繼續道“公主一定沒有看到我,可我卻想忘都忘不掉你。可我隻是個護軍,卑微至極,也無非分之想。隻是去年寒衣,卻做了那嚇到公主之事,但沒料到卻得到了公主你的注意。所以今年寒衣我又故技重施,隻為不讓公主你忘了我”


    此時青念已聽懂了,而那人卻突然沉默了。隻見他向青念走了過去,而這時藏身於暗處的彭暮言,徐睿和一班護軍已出現在殿內了。那人也不奇怪,隻是停住了腳步。彭暮言和徐睿走了過去,站在了青念的前麵。那個人卻笑了起來,毫無遺憾道“公主,能和你這樣獨處已是奢望了,我已知足了”,說著又看了看彭暮言和徐睿,對他二人道“我無心傷害公主的”


    那彭暮言卻隻是揮手示意,護軍就將那人製服了。青念見讓她恐懼不安之人已被抓,她卻沒有預料地那麽暢快。想了想,她就走到彭暮言麵前,請求道“你答應我,隻逐他出宮,不要傷害他”,還不等彭暮言答應她,她就迴身去看那個人了。


    那人見青念如此對他,心中好受多了,也不枉他的自投羅網。他又笑了起來,本以為隻為見青念一麵就心甘情願犧牲自己的舉動很傻,如今才知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看向青念,最後道“公主,我已心滿意足了”,說著已是掙開了押著他的護軍,掏出了袖中的匕首。


    彭暮言看著他那生無可戀的笑,就知道他會自盡的,早就用手遮住了青念的雙眼,不讓她看到這血淋淋的場麵。青念心中明白,又聽得那人的倒地聲,不由猛地轉身撲到彭暮言的懷裏哭了起來。彭暮言歎了一聲,卻有些欽佩這個人的勇氣,竟惋惜道“將他抬去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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