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次有人的眼皮遭受此致命一擊,我們還以為是偶爾碰巧砸中而已,他或者隻是想打中這人身上隨便某個地方,再或者至多是想砸中其項上之物,恰好著落點為眼皮罷,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料到這位先生以此為契機,居然砸出某種難解難分的情結來,專門練會了砸人家眼皮的功夫,後來我們和我們的眼皮就很受傷了。

    如果某個人已經合上眼皮睡過去了,但一時疏忽,忘記切實保護好自己的鼻子,老先生便改為以其鼻子為目標,運動手腕力量,同樣很準確的將一顆上好的粉筆頭砸到其鼻子尖。

    再如果這人既護住鼻子,又捂嚴實了自己的眼皮,先生便加大力道,捏粉筆頭的兩指頭攢力足了,瞄準了其額頭,照樣發射出去,這一去,雖無盤古開天辟地時那一板斧偉力,卻也有“西北望,射天狼”那般豪氣,叮幫的沉悶響過,於是中招者皆大聲:哎呀。

    依據我的觀察,剛開始先生還會有些許失手,到後來日曆經久,信手捏來,命中率幾乎是百分之百了。這個數字十分驚人,這意味著,我們幾乎每個人都有成為其靶子的機率。

    我本人便曾榮幸成為其明晃晃的靶子,那天天色很陰沉,窗子外刮點小風,按說我不應該睡覺的,但我本人有一個天性,一碰到下雨的夜晚或者天色陰沉的天氣,特別有感覺,非睡幾場覺不可,而且睡的相當踏實。因此整整一個冬天過後,我每年都會不知不覺間增胖十幾斤,直到秋天過去,才變迴來,雖然我為此很苦惱,但也愛莫能助。恍惚間瞥見一顆白色的物體不偏不斜準確投進我嘴裏,唾液浸蝕,有點苦有點嗆,吐出來看,原來是顆不大不小的粉筆頭,而那位老先生正圓圓地睜著雙目死死瞪著我,好似鬥紅了眼的紅頭蟋蟀,滿是慍怒。

    到後來這種情況有了些許變化,因為該先生總是以粉筆頭當作武器,雖然砸到人臉上,會有丁點疼痛,但天長日久,許多不怕死的家夥寧願被粉筆擊中,也不願意因為這無情的空中打擊而放棄自己睡美夢的機會。因此該先生在連續甩出四五顆粉筆頭後,勃然大怒,身子顫抖不止,眼鏡框開始微微晃蕩,灰黃的眼珠子極盡所能的突起,好似一越來越脹大的皮球,隨時都會撐破,站他旁邊真叫人擔心。

    該先生走下講台,奮起神威,一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那位同仁的桌子揣去,這張桌子立時翹起三條腿,以單隻腿為支點,像一個身資美好的芭蕾舞演員,原地直溜溜轉動起來,連續舞動了好幾周,還由於慣性作用,在將要摔倒前還稍稍停留片刻,竭力在空中保持最後的舞姿。這片刻一過,轟隆一聲終於得麵對殘酷的現實,巋然崩塌了。

    在該先生抬腳揣之前,我那位同窗還是一個完整的人,趴在桌子上唿唿大睡,待到先生揣完那一腳,這人立時從五六十公分高的半空跌落下來,結結實實摔到地板上,身子立即矮了老大一截。當時的情景就是這樣,這觸目驚心的鏡頭一直留在我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實在嚇唬人,它叫我們知道了在課堂上睡覺就是這麽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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