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拍拍手,繼續往下說道:退一萬步講,再怎麽淹,難不成把我們這也淹沒?八竿子也打不到呢,咱們盡可以高枕無憂。

    那個時候我得意洋洋,自擬作文題目是《白雪》,錯以為該文即便不冠絕天下,至少能冠絕全班。該作文交上去後,教我語文的老師拿到教室靜靜閱讀,看到我的作文後惱怒不已,拍案說,雪本就是白色的,豬都明白的事,難道還有黑色的,藍色的嗎?

    她說這話前,微微抬起眼睛,在眾多人中,很輕易搜索到我,然後眼光再也沒有移開我的麵部,好像我就是一頭豬。那意思分明告訴所有人,即便我是頭豬仔也得在她教導下開竅。然而我依舊沒有開竅,隻能被全班當作比豬還笨的家夥來對待了。

    小時候我媽媽揍我之前,也經常這樣罵我,你怎麽能比豬還蠢呢,豬被宰的時候還知道叫,你怎麽連這點都不會?!那時我很單純地想,豬是豬,人是人;假如我真是豬的話,我當然也會叫;但我現在好端端在這受教訓,你叫我怎麽叫?!真叫起來,你以為我故意跟你為難,不好好接受教誨,肯定又會奔過來衝我大敲額丁。

    既然我媽媽和老師異口同詞這麽說,我便不好反對,真跟著認為自己很蠢。當時臉麵比現在薄得多,尚不知曉世上有把臉皮磨厚這門功夫,覺得一眾人中僅僅自己比豬還笨確實不應該。

    我唯有紅著臉,靜靜看著教室外自由自在飛來飛去的野鴿子,卻時常因為啄食竹籃下的穀子而被人捉住。心中漸漸懊惱不已,想,別說比豬聰明,我至少應該比這些野生野長的野鴿子要聰明點才對呢。因此與我媽媽以前教訓時的場景相比,我感覺自己此刻確實成為了一個給大家摸黑的汙點。

    既要他們不幸的和一頭豬長久地生活在一塊,同時又要沒有絲毫怨言,想來也不容易。我更加無言以對,又把頭低下來,竭力避開大家責備的眼光。

    若幹年後,我讀到一些作品,諸如《飛鷹之歌》,《藍色海洋之歌》,想想這些著名作家能這樣寫,我為什麽不行,因此我認為當時我寫對了,並沒有什麽錯。但已經被人說了,事隔多年,稍有明知,我沒必要迴過去講清楚這些。

    關於我們的學期論文,我們有這樣一些同感,寫來寫去,寫完上屆接我們這級,大家都圍繞一個老掉牙的論文題目,不知道翻來覆去寫過多少篇了。這個論題即便是銅鐵作的黃豆,經此一通翻來過去撩,基本上該算炒爛了吧。但我們這級寫過了,還會輪到下一屆的去忙乎。

    待各個方麵差不多被人寫盡了,再想出點什麽新意也是很難。你若要硬性規定既不能抄那麽點,又規定一定要湊足幾千字,全得自己絞盡腦汁寫出來,隻怕行不通,活活憋怯許多人。王小波說:“指標這東西是一切浪漫主義情調的天敵。”何況一時罩在我們頭頂的有多條指標,一條就夠我們嗆的了。

    我個人認為,具體到我們這類人,這樣說來比較切合實際,論文是大學一切自由和歡樂的掘墓人,某個特定時刻,該掘墓人嫌一人力量不夠,還到處招朋喚友,共同來給大家提前掘墓,原本四五天的事,兩天就搞定了。要逼迫我提前進入墳墓,這不真傻到應征了那句“自掘墳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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