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這麽在校區街道上解扣子時,有所顧忌,大家一本正正經經,翩翩紳士風度。我悄悄思忖著,這可是流氓行為。但我最終解開了第二粒扣子,坦示一大片黃澄澄的肉。

    假如我家鄉小鎮當街這麽做,鄉親們肯定透來異樣的目光略帶些興奮與蔑視。我爸爸肯定一把抓攏我的衣領,拽我到一邊,再在我額上大打額丁。而最後我會在慘痛中乖乖扣上扣子,即使再熱些終不敢放肆。

    時光推到到現在,我爸爸自己倒經常在大熱天裏光著膀子做工,男人過了四十五總免不了發福,福氣所致,許多人說這是好事。但在我爸爸看來,這種變化不一定是沒事,假如現今我爸爸還想直奔過來要在我頭上“乒乓乒乓”敲額丁,他不可能再輕易得手。

    憑現在的力量和手段,較量中,我反手便輕而易舉將他的手扣著,催力使它向後扭曲。這樣我爸爸背向我,對此無計可施,愛莫奈何,再沒有當初敲我額頭時的慣用兇惡表情。而是憤憤地大吼著哀求起來:“混小子,快放手,扭痛我了;打著玩呢,你倒來真的了;再較真,下次我不陪你切磋了。”

    “認輸了是吧?”

    “你說是就是了,我現在捏在你手裏,你想怎麽說都行。”我爸爸艱難地點點頭,假如他不承認自己輸了,我毫不留情再使把勁,我爸爸肯定會疼痛著叫嗷起來,聲達於天,震於地,困頓不堪,任他平時多麽威風凜凜,這會兒他也沒輒。倘若我使惡作劇,要他叫我反過來叫我聲“爺”,我想他也沒辦法不應答,隻能乖乖同意。

    在這兒反映大不同。我曾讀過一篇小說:在北方,農戶為更好的是驢字推磨磨粉,會製作一個套子籠在驢子頭上。這個套子最大的用處是遮住驢眼兩側,使驢子隻能看到前麵,這樣驢子不受旁的影響,很老實很賣力的幹活。但街道上所有人並沒戴上那種套子,卻仍然步履匆匆,絲毫無停滯。該沿直線走的仍走直道,該超人的仍在超人,要拐彎的幾步就轉過去了。看來除我外大家都很忙,沒空搭理這檔子閑事。

    這是個偉大的發現,既然沒人關,我就很放肆了,也很坦然。

    如前所說,我本身就是一個最合格最準時的鬧鍾。一般我對時間計算不出差錯,和人聚會幾乎沒有遲到的劣跡,最次也能搶兩三分鍾前到達——這是我這輩子頗為自豪的事兒。因此有時我免不了忘乎所以地幻想,世界上隻要多幾個像我這樣的人,鬧鍾盡可免了,最妙的是連帶我們公寓院子內安裝的高音喇叭可以一塊除去,省得每天早上六點準時刺我們安眠的耳朵。比起老大打唿嚕的聲音還響亮,兩者高音分貝疊加,可不僅僅是鬧著好玩,嚴重危害身體健康。

    個人以為,時鍾是一切自由主義者美好夢想的天然死敵,從小到大我受盡了它無數迫害,它壓製了我一切自由夢想,以致到現在我再不能稱自己是個完完全全純粹的自由主義者了。

    小時候我僅僅想多獲得一點睡覺的自由,但我爸爸不允許我來這套。以時鍾為標尺,每到早上六點鬧鍾報時,我爸爸便趿著拖鞋,帶著一身廚房特有的嗆人油煙味和一路鞋底摩擦地麵發出的“沙沙”響聲走進我房間,一眼之下見我還沒醒過來,立即不由分說把我從被窩裏倒擰著提出來。我爸爸現在年老力衰,尚且可以和我這二十歲的熱血後生鬥架,常常將我壓在他身子下,不等到我在下麵不再掙紮,徹底認輸,決不放手;那時年輕體壯, 不說日食三鬥米,一斤米總是有的,力氣更加大得驚人,擰著我,好似擰一隻小豬仔過秤似的簡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心飛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小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小奇並收藏我心飛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