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清河驅車帶柳青梵一起迴柳家。


    一進門,柳青梵就覺得客廳裏有些變樣,她觀察了會兒,才發現原本掛在牆上的遺像不見了,但是,擺放貢品的桌子倒還在。


    有意思的是,供桌上放了一尊神仙的雕塑,柳青梵一時之間也沒認出是哪路菩薩。


    桌上的貢品都換了新的,香爐裏香火嫋嫋的,屋裏滿是檀香味。


    “叔叔,阿姨,你們這是……”


    早上親爹說因為她住這裏,所以覺得遺照擺放在客廳有些不太好,所以挪到書房裏。


    但現在,直接請了個神仙進門,這……跨度未免太大了些。


    柳父正在廚房燒飯,聽到動靜忙出來,笑著解釋:“你阿姨她信這些,今天一大早,專門去請了菩薩進門。”


    說罷,他深深看了柳青梵一眼,眼中滿是喜悅。


    “這……”


    這了好幾聲,柳青梵也不知道該說啥。


    以前親媽最多也就逢年過節去廟裏拜一拜上柱香,可從沒這麽瘋狂信神信佛的。


    柳母似乎看穿女兒的想法,她上前說話時,語調聽上去有些可憐。


    “自打我女兒去世,我就每天去給各路神仙燒香乞求,就求他們能保佑我女兒在另外一個世界好好的。”


    結果,不知道是哪一路佛大發慈悲,直接將女兒給她送迴家了。


    所以,她專門去了趟廟裏,請了一尊最貴的神仙迴家,每日香火不斷,早晚磕頭感恩。


    “來,來,不說這個,吃飯吃飯。”


    柳父心情好得很,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準備好的飯菜都端上桌。


    滿滿一桌子,足足十幾盤,都是柳青梵與陳清河喜歡吃的。


    “清河,你也坐,一會兒,咱們爺倆好好喝一杯。”


    柳父解開圍裙放在一邊,從酒櫃裏拿出一瓶五糧液放在桌上,柳母已經拿出四個酒杯。


    “媽……阿姨,您也要喝?”


    看到親媽麵前也擺了個酒杯,柳青梵瞪大了眼睛。


    不是,他們這也太狂野了吧,上次她在門口看了他們一眼,隻見他們都愁雲慘霧麵容戚戚的,這才幾天,怎麽就興高采烈,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難道是因為,他們發覺自己的身份了?


    意識到這一點,柳青梵忍不住看了親媽一眼,又看了親爹一眼。


    但這倆人,一個忙著擺筷子,一個忙著盛飯,都沒注意到她的注視。


    隻有陳清河看著她。


    “你看什麽?覺得他們太熱情了嗎?”


    柳青梵點了點頭,老實說道:“就,就不是說女兒去世了嗎?怎麽還,還這麽開心?”


    喂,你們快醒醒,雖然我就是你們的女兒,但名義上,你們的女兒還是死人,你們怎麽能這麽大吃大喝,對得起我嗎?


    “我許久沒來了,他們大概是見到我比較開心,而且我給你說啊,他們早就拿我當兒子,這幾個月一直勸我,讓我重新找個女孩好好過日子。”


    柳青梵瞪大了眼睛。


    啥玩意兒?親爹親媽這麽無情嗎?自己女兒才死了幾個月,這屍骨都未寒呢,他們就慫恿女婿另覓新歡?


    不是,你們還是我的親爹嗎?


    這幸好我迴來及時,這要是晚迴來幾年,隻怕陳清河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吧。


    一想到這裏,柳青梵就覺得心塞。


    “我之前一直沒答應,但現在他們見到你,大概是覺得欣慰,覺得我終於願意開始新生活,所以高興,這不,這些菜都是我喜歡吃的。”


    聽到這話,柳青梵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


    確實,陳清河也喜歡吃這些菜,所以剛才,是她多想了嗎?


    親爹親媽根本就沒認出她,人家就是單純喜歡這女婿,哦不,兒子!


    柳青梵心裏酸得要命,就像以前在家生氣了一樣,將筷子重重放在了桌上。


    這要是擱從前,爹媽一看到這架勢,就知道她生氣了,就忙湊過來哄她安慰她,不逗她笑不算完。


    但現在呢?


    瞧瞧,都瞧瞧,爹媽的視線都在陳清河身上,別說她放了筷子,就是扔了筷子,人家估計也不看她一眼。


    有心想站起身來直接迴房賭氣,但轉念一想。


    嗬,這也不能怪人家不是?自己現在這身份,外人看來本就是個不相幹的人而已。


    這麽想著,她又默默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最喜歡吃的糖醋小排。


    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柳青梵的心頓時就融化了,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是屬於家的味道。


    連著吃了半盤子排骨,柳青梵的氣也消了。


    這邊,陳清河與柳父喝著酒,酒瓶裏的酒已經隻剩一半。


    “來,明……青梵你也端起酒杯,我們既然坐在一起,那就是一家人,往後啊,你與清河好好過日子,你也姓柳,我也姓柳,你就當這裏是娘家。”


    柳父喝多了,一張嘴,險些直接叫出女兒的名字。


    被陳清河拉了一下袖子,他才反應過來,忙改了口。


    聽到這話,柳青梵忙端起酒杯,笑道:“那既然您都這麽說了,往後我也不客氣, 真就當這裏是家了。”


    “這裏就是你家,你隨時都能迴來,我們,我們也是你爸媽。”


    柳母看著柳青梵,眼眶微微有些紅。


    現在啊,他們就等著女兒主動告訴他們一切實情,如果她不想說,那也沒關係,她想做的,他們都會支持。


    “丫頭啊,我不知道你都受過什麽苦,但不管怎麽樣,現在都過去了,一切,都好起來了,來,喝!”


    柳父說罷,一口氣將杯中的酒喝光。


    聽著父親的話,柳青梵也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是她第一次與父親舉杯飲酒,原來,是這樣的滋味,原來,她曾經對父母的陪伴實在是太少了。


    扭頭望向母親,隻見柳母正在低頭擦眼淚。


    “我這,我這不會喝酒,太辣了,所以就……青梵,讓你看笑話了。”


    柳母紅著眼眶說道。


    柳青梵遞給柳母一張紙巾,笑著說道:“我也不會喝,但我覺得,今天這酒很好喝,一點都不辣,是甜的。”是啊,能陪在父母身邊,能彌補自己當初對父母的虧欠,不管喝什麽,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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