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祁明迴來後,柳氏就不再提心吊膽,葉嬌也就常去柳氏那裏走動。


    今天過來時,一挑簾就瞧見方氏也在。


    葉嬌下意識的左右看,似乎在找著什麽,方氏見狀笑道:“石頭沒跟來,他昨天沒背過書,晚睡了些,今兒個我沒叫起,讓他能多睡睡。”


    柳氏疼孫兒,聽了這話,她不由得停下了轉佛珠的手,道:“石頭還小著呢,背不下來就罷了,不用太逼著他才好,左右孩子年紀不大,記性好著呢,慢慢教就是了。”


    方氏自然知道石頭不喜歡讀書,其實這麽大點的孩子誰喜歡讀書呢?


    讀書要坐在那裏,往腦袋裏灌東西,誰都不喜歡學東西,總是記得慢忘得快。


    不大點的孩子活潑些,自然都是愛玩兒的。


    可是方氏卻知道這書越早背越好,自己雖然是女兒身,小時候她爹也沒少督促她讀書認字。


    隻是當時的方氏貪玩,又愛撒嬌,方父想著女兒也不用考取功名,得過且過,就沒有過於敦促。


    但是現如今方氏卻想著,自己就是小時候讀的書太少,這才總是吃虧。


    有些道理,明明知道,偏偏就記不起來。


    方氏就忍著心疼,監督著小石頭抓緊念起來,任憑自己兒子撒嬌耍賴都沒有用,該背就要背,半分情麵都不講,石頭哭,她就陪著哭,看誰的淚水多。


    偏偏石頭隨了他爹的脾氣,慣是順著自家娘親的,方氏一哭他就老實,後麵就帶了些固執,答應了就要做到,小小的孩子已經懂得遵守諾言了,昨天又執拗的要背下來那篇字,這才睡晚了。


    方氏其實心裏也疼他,今早就沒讓叫起,放任自家兒子多睡睡。


    但是這些事情都不是能對著柳氏說的,隔輩人總會心軟一些,方氏怕柳氏心疼,隻道:“石頭挺樂意讀書的,最近都不用緊著他,這孩子就知道按時背書認字,很是乖巧,娘不用擔心。”


    此話一出,柳氏就有些猶豫了。


    按著之前她看石頭的樣子,是個活潑過頭的脾氣,愛說愛玩兒的,這樣的孩子想要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裏認字實在是太難。


    可是方氏這麽一說,倒像是自己想岔了……


    葉嬌正扶著小素坐下,聽了方氏的話,不自覺的點頭:“是啊,相公也說石頭是個難得的好苗子,聰明好學,以後定然是有大出息的。”


    柳氏一聽這話,便不再多言。


    上一個被祁昀這麽說的還是祁明,祁明的學業也是祁昀盯著,這不就盯出了個縣考案首麽。


    他們畢竟不是什麽豪門大戶,沒有辦法用祖上蔭庇求得官職,想要更進一步隻有科考一途,而這條路本就辛苦,早辛苦總好過晚辛苦。


    石頭的前程,倒是要看他自己定,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柳氏想到這兒,就不再多言。


    倒是方氏想到了另一件事:“娘,三郎迴來也有三日,再過幾天是不是就該放榜了?”


    柳氏一直在心裏記著日子,聞言點點頭:“是,快了,我倒是不擔心,左右三郎學問是有的,這次定能考過……”可是說到這裏,柳氏突然住了口,轉而說道,“就是考不過也不妨事,他年紀還小,半大的孩子,以後的機會多得很。”


    方氏聽得出,柳氏這是在給自己寬慰,可是她作為嫂嫂卻不能磨滅誌氣,便道:“娘放心,三弟才學出眾,這十裏八鄉的都找不出這麽一個聰慧的,他若不中,怕是沒人能中了。”說著,方氏對著葉嬌打了個眼色。


    嬌娘正在左右瞧著,等著劉婆子拿點心來,瞧見方氏給自己扔的眼神,立刻道:“對,能中的。”


    柳氏笑了笑,算是知道了兩個媳婦的心意,隻是再不提府試的事兒了,畢竟越說越緊張,說點別的反倒輕鬆些。


    而這話題,自然而然的就拐到了葉嬌身上。


    方氏伸手摸了摸葉嬌的小腹,動作很輕,聲音也不自覺地放緩:“嬌娘,這是有四個月了吧。”


    葉嬌在心裏算了算,點點頭。


    柳氏道:“四個月也該能胎動了才是。”


    小人參不太懂:“娘,什麽叫胎動?”


    柳氏知道她頭一遭,對這些怕是不清楚,正巧和她說了,省的遇到的時候害怕:“便是孩子在你肚裏動一動,會有感覺的。”


    ……會動?


    葉嬌愣了一下,而後才意識到自己懷的是個孩子,小小的,一點點長大的小寶寶。


    之前葉嬌對這事兒其實沒什麽概念,她隻是覺得肚子有點鼓,有點沉,大概是因為害喜不明顯的緣故,她有時候甚至會忘記自己裏頭還帶了個小不點兒。


    現在被這麽一提醒,小人參才意識到,自己懷了個小生命,未來她就會有一個像是石頭那樣的奶娃娃。


    而且,在肚子裏這孩子還要動的。


    葉嬌突然緊張起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似乎在研究這個到底想怎麽動,動靜大不大。


    一直到迴了院子裏,葉嬌都把雙手放在腹部,摸來摸去的。


    這讓屋裏等她的祁昀瞧著有些奇怪:“嬌娘,你摸什麽呢?”


    葉嬌坐在桌前,看都沒看祁昀,隻是盯著自己的小腹,嘟囔著:“娘說會動了,我想摸摸什麽時候動。”


    這個迴答讓祁昀有些哭笑不得。


    他雖然是個男人,對於女子生育之事知之甚少,但是他也知道這女人胎動並不是自己想讓孩子動孩子就能動的:“嬌娘,不要急,等一等總會動的。”


    葉嬌依然沒有抬頭看祁昀,隻管默默的盯著小腹瞧,嘴裏嘟囔:“真懶。”


    祁昀聞言,更加無奈,可是他這次卻沒出聲,而是走過去到葉嬌身邊坐下,伸手附在了葉嬌的手背上。


    這讓葉嬌抬頭瞧他:“孩子沒動,你摸也沒用。”


    祁昀則是瞧著她,輕聲道:“孩子動不動我不太在意,我在意的是,嬌娘你從一進門就沒瞧我。”


    這話一出,葉嬌就有些奇怪的看他:“相公,我們不是天天見?一時瞧不瞧的有什麽要緊。”


    沒什麽要緊,但是祁昀就是不樂意。


    在葉嬌麵前,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心情隱藏,直白的說道:“尋常嬌娘都是先瞧著我的,這會兒孩子還沒出生,就隻看孩子不看我了。”


    此話一出,葉嬌就眨眨眼睛:“這是什麽意思?”


    祁昀氣定神閑的迴答:“我吃醋了。”


    小人參不太懂得吃醋是什麽意思,對她來說,萬事由著本心,當人參的時候,天天想著的就是怎麽變人,成了人之後,天天想著的變成了吃吃喝喝,從沒有過不順心的。


    自然不會知道祁昀此刻莫名其妙的醋意。


    可是葉嬌對孩子隻是一時好奇,對祁昀才是滿心歡喜,即使不明白祁昀現在為何鬧別扭,小人參還是乖乖的把自己擠到他懷裏,昂著頭盯著他看,聲音軟糯:“好,那我現在隻看著你,好不好?”


    這話,葉嬌說的很真誠,可是祁昀聽得出,自家娘子根本不明白他在別扭什麽。


    其實祁家二郎也不太明白自己別扭什麽,特別是現在被葉嬌的清澈眸子對著,有什麽旁的心思便都扔到了九霄雲外。


    反手摟住了葉嬌,祁昀正想說點什麽,卻聽到門外小素的聲音傳來:“二少奶奶,水燒好了,可是要現在抬進去?”


    葉嬌對著外麵說了句:“抬進來吧。”而後她又看向了祁昀,“相公,要不你站浴桶旁邊,讓我好好瞧瞧你?”


    其實小人參的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既然他想讓自己看,那自己就看,反正相公長得好,多看看還心情舒暢呢。


    但是祁昀卻覺得自己怕是熬不住看自家嬌娘洗澡的誘惑,輕咳一聲,道:“晚上再看吧,我先去書房,等會兒就迴來。”便離開了。


    可是祁昀顯然低估了自家娘子對自己的吸引力,哪怕他坐到了書房裏,翻開了賬冊,依然是一行都看不進去。


    腦袋裏總是晃蕩著葉嬌沐浴時,總喜歡掛在屏風上的抹胸。


    那根帶子,細細的,長長的,晃晃悠悠的……


    “二哥。”


    這一聲把祁昀的神智喊了迴來,他立刻看向門口,就瞧見了祁明正用一種好奇的目光看著自己。


    祁昀隻喜歡讓嬌娘看自己,卻不太喜歡別人的凝視:“瞧什麽呢?”


    祁明說到底年紀還小,好奇心重,也不太能藏住話,他用手指了指臉:“二哥,你是冷的還是熱的?怎麽臉上有點泛紅啊,要不要請郎中來瞧瞧?”


    這臉紅,郎中治不好,隻有娘子能治好。


    就是要等上好幾個月才能治。


    祁昀輕咳一聲,神色恢複了往日的沉靜,眼睛看向了祁明道:“來找我有何事?”


    祁明上前兩步,將一個盒子放到了祁昀麵前:“剛剛義兄讓人來送東西,這是他給你的。”


    祁昀把盒子打開來,就瞧見裏麵是一張地圖。


    而這張地圖不同於尋常地圖,用小羊皮做的,上麵勾畫的格外細致,摸一摸手感就知道造價不菲。


    楚承允送這個來的意思很明顯,便是告訴祁昀,莫要忘了之前答應他的事情。


    祁昀不由得翹了下嘴角。


    雖說這位三公子在錢上大方的有些誇張,但是該記著的事情倒是半分不會忘記。


    祁昀神色如常的將地圖收起來,眼睛則是看著祁明:“改日遇到三公子我會當麵謝他的。”說完,見祁明依然一動不動的戳在那裏,祁昀一挑眉,“還有事?”


    祁明點點頭,將另一個盒子放到桌上:“義兄給了我這個,隻是我瞧不出好壞,二哥幫我看看吧。”


    這是小事,祁昀自然不會拒絕,隻是多問了句:“怎麽不讓旁人給你看?”


    其實祁明有不少書院裏頭的同窗好友,最近也是頻頻和他們出去遊玩放鬆精神,有好東西給他們瞧瞧自然就認出了,沒必要給要找自己。


    祁明則是看了看祁昀,輕聲道:“義兄身份怕是不尋常,還是小心的好。”


    此話一出,祁昀不由得看了看自家這個三弟。


    在他印象裏,三弟一直是個直爽脾氣,心裏除了“我要讓朝廷變得更好”就是“讀書令人心情愉悅”,想事情從來沒有太多曲曲折折。


    這樣的性子當個書生學子還不錯,可要是官場仕途,若是沒人庇護必然是要吃虧的。


    祁昀原本想著三弟還小,這些事情以後慢慢積累便好。


    不過現在聽著,祁明倒像是自己心有所悟了。


    祁昀不由得點點頭,道:“你怎麽發現的?”


    祁明一臉嚴肅的看著他:“義兄怕是極有錢的人家,卻不想沾染銅臭氣這才離家遊曆,當真是品行高潔,我當然不能隨隨便便暴露他的行蹤。”


    祁昀:……當我沒說。


    收迴眼神不再看自家不爭氣的三弟,祁昀打開了盒子,就瞧見了裏麵的一方硯台。


    這硯台瞧著石色深紫,摸上去手感溫潤。


    取出來,祁昀輕輕地敲了敲,能聽到清遠的聲響。


    神色略略嚴肅了些,祁昀輕聲道:“這是端溪石做成的上好端硯,瞧這品相,隻怕珍貴異常。”


    聽了這話,祁明眨眨眼睛:“很貴重?”


    “很貴重。”貴重到讓祁昀懷疑這方硯台其實就能撐得起一個商隊的錢了。


    祁明猶豫了一下:“那,我要不然收起來,不用了吧。”


    祁昀輕輕地把硯台放迴盒子,聽了這話,他立刻道:“不,你要用,而且要天天用,既然這是人家送的,就是為了給你用,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好意才是。”


    祁明慣是聽祁昀的話,聞言便點頭,將硯台收了起來。


    祁昀則是瞧著祁明離開的背影,心想著,這世上果然是傻人有傻福氣。


    瞧著時候差不多,祁昀便從書房迴了自家院子,葉嬌這會兒已經換好了衣裳,坐在餐桌旁邊等著他用晚飯了。


    隻是祁昀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他幾乎是習慣性的給葉嬌布菜,眼睛瞧著葉嬌道:“嬌娘,發油換了?”


    葉嬌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後才有空迴他:“換了,這是娘送我的,好聞麽?”


    好聞。


    之前的桂花味道泛著甜,現在的蘭花味道帶著幽,放在自家娘子身上隻覺得都好聞的很。


    而洗過澡的葉嬌格外喜歡讓祁昀抱著睡,這次也不例外。


    祁昀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努力才讓自己閉上眼睛,莫要心猿意馬。


    葉嬌則是比他先一步進入夢鄉,可是就在月亮還沒落的時候,她就醒了過來。


    小腹上,突然有種輕微的觸感,像是蝴蝶扇動翅膀一般輕柔,但是這種感覺是從內向外的,格外奇特,讓葉嬌猛的睜開了眼睛。


    她這會兒正被祁昀環著抱在懷中,而在她驚醒的時候,祁昀並沒有醒來。


    祁二郎以前淺眠,甚至有時候還睡不踏實。


    但是現在身邊有個小人參,他每天都睡得格外沉,也睡得香甜,反倒是成了雷打不動的好眠了。


    現在,哪怕葉嬌輕輕地從他懷裏退出去,祁昀也沒有動靜。


    葉嬌則是撐著床板坐起來,並沒用手摸,隻是坐在那裏,靜靜的感覺著這一下一下的碰觸。


    之前一直老老實實的寶寶現在卻突然活潑起來,雖然隻是輕輕的,卻讓葉嬌感覺得很明顯。


    她不自覺地笑了笑,可是彎起嘴角的瞬間葉嬌就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笑。


    不過就在這時,當葉嬌暫時從胎動傳來的新鮮感中緩過來的時候,她突然聞到了一陣異香。


    這股香氣格外與眾不同,並不濃烈,反倒有些清淡,可就是著淡淡的香氣卻讓人無法忽視。


    特別是他們現在用著的依然是厚重床幔,偏偏這若有若無的香氣卻能穿透床幔,被葉嬌聞到。


    葉嬌的第一反應是抓起自己的發絲聞了聞,感覺不大一樣,而後就突然想起——


    這個味道,葉嬌其實十分熟悉。


    她,曾經與這個香氣相伴千年。


    而能出現這種香味的,是一個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東西。


    先是愣了一下神,而後葉嬌突然護著肚子,手腳並用的從祁昀身上翻過去,小心翼翼的拉開床幔,穿上繡鞋下了床。


    拿了一旁的衣衫披上,葉嬌也顧不得這衣裳是不是自己的了,攏了攏就拉開了內室的房門走到了外屋。


    而後,她就瞧見,在窗邊,有月光透過窗欞,好似水銀瀉地,照亮了窗前擺著的一張方形壁桌。


    壁桌上,擺著的便是葉嬌無比寶貝的石芽草。


    隻是離得遠,葉嬌有些瞧不真切。


    她緩步上前,等走到石芽草近前時,才看清楚,原本被層層綠葉包裹著的三個小果子,悄然的鬆開了葉子做成的衣衫,羞怯的露出了白嫩的果實。


    此刻,三顆白虹果俏生生的掛在那裏,幽香濃鬱,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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