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希霸洺心有不忍,伸手握住她的雙臂,低下頭來對上她的雙眸,嗓音溫柔,“我知道這個事實很難接受,但西門叔叔已經走了。”


    ……


    西門美術書已經走了。


    西門叔叔已經走了。


    西門叔叔已經走了。


    ……


    西門美景呆呆地看著他,希霸洺的聲音像是魔音一般一遍一遍在她耳邊迴響著,提醒著她她最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西門美景呆若木雞地站著,沒有任何反應,滿腦子都是希霸洺那一句:西門叔叔已經走了……


    “美景,我會幫你處理的,你去休息一下,別把自己的身子也拖垮了。”


    希霸洺關切地說道,見她不再說話,以為她聽進去了,希霸洺便推著西門明遠往前走去。


    西門美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眼睜睜看著希霸洺將白布重新蓋了上去,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遠。


    爸爸……死了?


    ……


    “我女兒從小就立誌做好的演員,藝術家,是個有大夢想的女孩子,將來一定有出息……”


    “美景,你以後上台領獎的時候,一定要說感謝爸爸媽媽的栽培愛護,知道嗎?”


    “我的仇已經報得差不多了,名、利我也都有了……可爸爸沒了家,也沒了女兒……”


    “美景,原諒爸爸,爸爸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西門叔叔去了郊區,讓我和你說,他會盡一個爸爸的責任,為你做點事。”


    ……


    像是電影畫麵一樣零亂重疊地閃過眼前。


    他們之間最後的一次見麵,她和他說:“我沒辦法原諒一個利用自己女兒的爸爸。不要和我提小時候……”


    ……


    她拒絕去原諒。


    拒絕去原諒他的求和……


    看著希霸洺走遠,那白布蓋在西門明遠的身上,象征著一種死亡的顏色……


    西門美景呆呆地看著,忽然意識到,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爸爸了,她徹底失去了雙親……


    小時候把她疼在掌心裏的爸爸,把她當成一枚棋子的爸爸,請她原諒的爸爸……


    一切的一切,都打上了一個終結。


    愛或恨都已經沒了意義,那個人不在了,她都不可能再有爸爸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爸——”


    一個歇斯底裏的喊聲在走廊裏響起,令人為之震動。


    希霸洺不由得停了下來西門美景撲了過來,重重地撲到西門明遠的身上,用力地掀開白布,看著熟悉而慘白的臉,西門美景一刹那間淚流滿麵。


    “爸你醒醒……我求你醒醒,我原諒你了爸,隻要你醒過來我什麽都原諒,爸你別嚇我……”


    “我還沒做演員,你要看我上台領獎的……爸,我求求你,別嚇我……你醒過來好不好……”


    “爸,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


    西門美景哭得撕心裂肺,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手緊緊地握著西門明遠的手,一遍一遍哭喊……


    仿佛這樣就能把西門明遠叫醒一樣。


    可西門明遠……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喊得再響,他也不會再醒過來。


    “美景……”希霸洺想推著西門明遠離開,西門美景卻牢牢地抓住西門明遠的手,整個人撲在西門明遠身上,根本不讓他推著離開。


    兩個軍人走上前來拉開西門美景,向希霸洺點頭示意,“希公子。”


    西門美景的手還緊緊攥著西門明遠,一個軍人上去拔分開兩人的手,西門美景的手急欲想抓緊,西門明遠的手還是從她手裏掉落下去……


    她抓不住。


    她什麽都抓不住。


    從以前到現在,她所有的時候都一樣,抓不住任何東西在手裏……


    “放開我……”西門美景激動地掙紮,兩個軍人的力氣很大,一人攥著她一條手臂禁錮得她走不開一步。


    希霸洺心疼地看著她,然後推著西門明遠離開。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裏,西門美景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盯著那一層隆起的白布。


    過往的一幕幕,歡樂幸福的小時候,公司的破產,媽媽的墜樓自殺,在舅舅家不敢大聲說話的九年,在希家百年慶上被揭出來的上一代婚外情醜聞……


    在媽媽的墓前,父女兩人分道揚鑣……


    所有的都成了再也不能懊悔的過去,直到爸爸死前,她都沒和他和解,都沒有和爸爸好好說過話……


    “啊——”


    西門美景忽然大叫起來,撕心裂肺,喊聲在安靜的走廊裏迴響著……


    兩個軍人麵麵相覷,沉默地抓著她。


    *************************


    陽光明媚地照進玻璃窗內,西門美景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陽光柔和地照在她臉上,她卻覺得刺眼。


    刺眼得……讓她連睜開眼的勇氣都沒有。


    “喝杯牛奶。”希霸洺端了一杯牛奶走到她麵前,手上的牛奶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謝謝。”西門美景接過牛奶感激地道,眼睛早已哭得紅腫,聲音也已嘶啞。


    “隻是一杯牛奶。”希霸洺溫和地笑了笑,坐在她身旁,眼底有著如陽光一般的暖意,令人如沐春風。


    ……


    西門美景緊緊捧著手中的牛奶,抬眸看向希霸洺,“不止,謝謝你這次陪在我身邊,幫我解決了這麽多事,不然……我不可能這麽快見快我爸爸。”


    哪怕隻是成了一具屍體……


    “你看你眼睛紅成了什麽樣子。”希霸洺皺了皺眉,抬手撥了撥她的長發,眼裏聚斂著濃濃的心疼,“看你這個樣子,我很不好受。”


    “什麽時候才能讓爸爸出來?”西門美景問道。


    “起碼要三、四天,這次的事情實在很大。”


    “謝謝。”西門美景低頭喝了幾口熱氣騰騰的牛奶,一股暖流淌進冰冷的胃,卻暖和不了她的身體。


    她的手腳還是一派冰冷。


    “你剛剛的樣子嚇到我了,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希霸洺柔聲說道。


    哪怕是希家百年慶那天知道了上一代的婚外情,他再見到她時她也沒有這樣,一直裝得很平靜……


    可剛剛在走廊裏,她完全是崩潰了。


    那一聲歇斯底裏的喊聲很難讓人想象是從她這個纖瘦的身子裏發出的,連那兩個鐵血軍人都被震憾了。


    西門美景捧著牛奶杯的手猛地一顫,低聲而嘶啞地道,“我媽走了,現在,我爸爸也沒了……”


    霍良辰還生死未卜,她突然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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