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思淳走進桂香室,看到屋中坐著一個高大的胖子,這家夥穿了一身不合身的棉布袍子,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小帽,怎麽看怎麽像剛從農村出來的土地主。


    蔡思淳雖然心中感到好笑,但他涵養極高,走進屋中還是微笑著抱拳說道:“這位可是趙福祥趙兄?”


    趙福祥趕緊起身也抱拳說道:“草民拜見府左老爺!”


    蔡思淳微微一笑,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揮手示意趙福祥也坐下,然後才說道:“府左是衙門裏的書吏稱唿,趙兄不是衙門中人,不用這麽稱唿!本官表字倫山,趙兄隨便稱唿即可!”


    剛一見麵就提到了自己表字,這完全是看在張文明的麵子上,趙福祥也不傻,肯定不能站鍋台上炕,直接稱唿人家倫山賢弟,所以趙福祥笑道:“草民沒有功名,那敢稱唿大人表字!”


    蔡思淳聽說趙福祥沒有功名明顯一愣,他沒想到自己那個高傲的師兄竟然能結交普通人,要不是那封信是張文明的親筆信,蔡思淳真要懷疑趙福祥是不是打著張文明的旗號出來行騙的騙子。


    “趙兄,本官看你與我師兄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你是與我師兄如何相識的?”


    趙福祥哈哈一笑,說道:“蔡大人,草民是南洋迴來的一個商人,昨晚在粵海樓與張大哥認識,張大哥被草民為國為民的情懷所感動,還與草民結拜成為異姓兄弟!”


    就算蔡思淳養氣功夫在好,聽趙福祥說完下巴好懸被驚了下來,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那個師兄怎麽能跟這個俗人結拜?


    趙福祥看蔡思淳的神色就知道這家夥不相信自己,所以站起來來到屋中間,先醞釀了一下感情,然後裝出一副沉重的語氣說道:“蔡大人,我家先祖在國朝初就去了呂宋,二百多年裏積攢了家產,原本想迴到中原故國居住,可是迴到國內才發現中原一片糜爛!草民雖然遠離中原身處化外之地,但家中長者向來以中華正統自居,現在看到國家破敗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心痛啊!”


    趙福祥說完還擠出兩滴眼淚,然後接著說道:“草民打定主意想為國家朝廷做些什麽,可是苦於報國無門,常常暗自垂淚!正好昨晚碰到了大哥,草民與大哥接觸之下,發現大哥也是心有報國之誌,卻苦無報國之路的人,所以我們二人機緣巧合之下結拜成了兄弟,同時大哥還將他的好朋友陳名夏也加了進來,大哥居長,陳名夏居次,草民最小,排在了最後!”


    蔡思淳當官十年,中央地方都幹過,早已經不是剛參加工作時的小年輕,但聽完趙福祥聲情並茂的演講,心中確實也有些激蕩,不過蔡思淳可不會頭腦發熱幹出與趙福祥結拜的傻事。


    蔡思淳苦笑一下,心想這倒與自己師兄的性子相合,不過卻苦了陳名夏了。


    陳名夏是崇禎十六年的探花,也算在士林中小有名氣,現在被張文明連累與一個商人結拜,真是不知是福是禍。


    蔡思淳歎了口氣問道:“既然這樣,趙兄你想讓本官如何幫你呢?”


    趙福祥趕緊又坐了下來,然後說道:“蔡大人,現在城外有數萬流民,營中每天都有人死亡,而官府卻每五天才開一次粥場,草民看到這些流民可憐,想請大人幫忙,為這些流民指一條活路!”


    提到城外流民蔡思淳也是頭疼的很,他是同知主管全府的錢糧民政,這種救濟災民的事情正歸他管。可是府裏的藩庫實在沒錢,要不是蔡思淳去年找城內富戶讓他們捐了一次糧食,每五日一次的粥場也辦不起來。


    現在聽說傻大頭趙福祥要管這些流民,蔡思淳興奮的站起來說道:“趙兄,你如果能舍些銀子糧食救濟這些流民,本官一定上書朝廷,給你蓋一座樂善好施坊!”


    蔡思淳說的就是牌坊,這東西有些像後世政府發的榮譽證書,證明你在某個時間段為國家做過什麽事情。趙福祥根本不需要這東西,同時也不想拿出太多的錢,所以聽蔡思淳說完後,趕緊說道:“大人,草民並不是這個意思,草民雖然薄有家產,但也不可能養數萬流民!草民想得是能不能給這些流民一條活路,這些流民每日裏都靠官府救濟實在不行,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讓他們做工養活自己不好嗎?請大人給草民撥幾百畝官地,草民自有辦法安置他們!”


    蔡思淳聽趙福祥說完心涼了半截,趙福祥說的他不是沒考慮過,但城外流民足有三四萬,整個府城內外才不到十萬人,能給他們做工的名額有限,還有這些工作都被當地牙行幫會壟斷,也不會讓外人參合一腳。


    至於給這些流民發地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海南島已經開發了上百年,基本上所有的地都是有主田地,官府手中到還有幾百畝官地,但每年要養活府學中上百個秀才就已經很吃力了,那有閑地發給流民耕種。


    “趙兄,這一點本官與知府大人不是沒考慮過,隻是流民人數太多,城內商戶安排不下啊!”


    蔡思淳說完突然想起這家夥難道想驅使流民進山與黎人爭地?這更加不可能,二十多年前海南衛剛鎮壓過儋州的黎峒叛亂,黎漢關係原本就很緊張,這個節骨眼怎能在火上添油?


    “趙兄,萬萬不可打黎峒的主意,天啟二年儋州黎亂剛鎮壓下去,在讓流民與黎人爭地,非要激起第二次民變不可!”


    趙福祥聽蔡思淳說的直犯糊塗,這家夥說的哪跟哪啊,趙福祥趕緊解釋道:“大人,草民是這樣想的,草民想要南渡江口的那個荒島安置流民,同時草民有幾個廠子,可以安置一千多流民,未來草民還可以建更多的廠子,自然可以安置更多的流民!”


    蔡思淳聽趙福祥一不要良田隻要荒島,二不會進入黎區爭地,心中放下心來,笑道:“這是好事啊,不過你建的什麽廠子,怎麽需要這麽多的工人?”


    趙福祥一笑說道:“實不相瞞,草民家中有提純霜糖的方法,所以可以建幾個糖廠,除了這些草民已經建起了磚廠,未來還要建一座鐵廠!”


    瓊州府與雷州府隔海相望,雷州府的麵積還沒有瓊州府的四分之一大,但每年上繳的稅收卻是數倍,這其中自然是白糖占了首功。


    蔡思淳聽趙福祥會製造白糖,這可是會下金蛋的金母雞,趕緊握住趙福祥的手說道:“趙兄,如果你真能製成霜糖,知府周大人也會感謝你的!有什麽困難可以直接跟本官提!”


    蔡思淳說的確實是真心話,畢竟稅收多了也就有了政績,知府已經是四品官了,再往上升就是布政使了,如果讓知府大人知道趙福祥有這種能耐,直接跟他拜把子都有可能。


    趙福祥嗬嗬一笑:“大人,確實有幾個難題,一就是土地,糖廠需要很大的土地,但海口周圍都是軍田,所以草民想請大人將南渡江口那個荒島租借給我!二就是人手,當然大人肯幫助將城外流民遷過去,這也不算什麽問題!第三條就是資金,草民手中資金有限,希望能不能請大人出麵,讓城內一些大家富戶捐輸一些!”


    蔡思淳聽趙福祥說完苦笑道:“趙兄,荒島給你沒什麽問題,派人手幫你將流民遷走也沒問題,但這讓富戶捐輸可就難辦了!”


    蔡思淳對城內這些富戶什麽德行知道的門清,上次自己費了半天勁,嘴唇都磨薄了,才說動那些鐵公雞共捐出一千多兩銀子,想讓他們掏錢真是難比登天。


    蔡思淳說完,趙福祥拍著胸脯大義凜然的說道:“這點請大人放心,草民願捐出所有工坊股份,隻要誰出錢出力幫助這些流民,就可以在草民這認領一部分股份,到時候工坊盈利可以獲得一定的分紅!”


    如果剛才蔡思淳對麵前這個死胖子還有些反感,現在全變成欽佩了。


    蔡思淳站起身來,鄭重的給趙福祥深施一禮,感動的說道:“趙兄,本官終於知道峻峰兄為何與你結拜了!與你的這份深明大義相比,本官羞愧的真是無地自容!”


    後世總*理有句話,觸動人的靈魂簡單,觸動人的利益是千難萬難!蔡思淳知道說好聽的誰都會說,但讓他們真正拿出真金白銀就難了,麵前這個趙福祥卻能拿出自己全部家產來幫助城外流民,完全可以稱為義紳了!


    趙福祥的真正意圖遠遠沒有蔡思淳說的高尚,甚至還有些陰暗,所以看到蔡思淳這麽對自己,趙福祥還有些不好意思,趕緊站起來迴禮道:“大人,我也是中國人,看到自己同胞受苦心中很難受,雖然我的家產不多,但能做一分就是一分,能救一人就是一人!”


    蔡思淳握著趙福祥的手說道:“趙兄,你想怎麽辦跟本官說,隻要在本官的職權範圍內,一定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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