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首領的推理邏輯倒也縝密,實際情況確實如此。


    怎奈燕陽早已琢磨好了說辭,氣勢不減地迴懟道:“我說,你這麽直來直去地琢磨問題,問題很大呀夥計!沒錯,這些人常年窩在這裏,沒有機會犯事,可是難保他們的親戚不在外頭犯事!招惹了官府和漕幫,那犯事的本人自然無法脫罪,他們的親戚難道就不該受牽連?我等此行,真是要捉拿那犯事人的親戚迴去問罪。這是官府和漕幫的聯合行動,莫非你敢阻攔不成!”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兼且官府和漕幫都是得罪不起的存在,褐衣首領聞言怔了怔,旋即嘰裏呱啦地說起漕幫的切口。


    鼓不波毫不怠慢,趕忙應對。


    褐衣首領沒聽出鼓不波切口之中的破綻,確定來的人裏有漕幫的人,卻仍不太願意配合,說道:“既然是官府的行動,就應該有稟帖來知會我們,而今我卻沒看到任何稟帖。你那稟帖在哪裏?”


    燕陽不悅道:“若是其他事體,官府自然會發稟帖。現今是捉拿要犯的事情,提前發稟帖的話,說不定有人通風報信,讓那要犯逃脫製裁。”


    褐衣首領瞪眼說道:“你這麽說話我就不樂意聽了,難道我們這些安保人員還能跟那些賤役同穿一條褲子?”


    燕陽瞪眼迴應道:“穿褲子不穿褲子的官府不在意,官府在意的是行事機密、不能讓不法之徒鑽了空子。你要是想了解其中的細節,不妨過來聽聽,我悄悄告訴你就是。”


    褐衣首領遲疑片刻,說道:“聽聽就聽聽,諒你也玩不出什麽花活!”


    一邊說,一邊走到燕陽身邊。


    燕陽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假作親熱,一邊裝模作樣地蠕動嘴唇,一邊施展控魂訣。


    須臾,褐衣首領似乎恍然大悟,點頭說道:“啊,我明白了,這確實是機密!”旋即扭頭對同伴說道,“咱們就不折不扣地按照這位長官的要求辦,務必讓長官滿意。誰要讓長官不滿意,我就讓他不滿意,哼!”


    一眾安保人員雖然有些錯愕,對首領變臉恁快有些不解,卻不得不遵從。


    褐衣首領與燕陽並肩而行,說道:“大人,我叫魚坯,您要找的人叫什麽?”


    燕陽笑道:“你這個名字起得好,爹娘有水平。我要找的人叫絝宛,名字就不怎麽樣了。”


    魚坯暗自得意,對燕陽說道:“這裏的賤役,許多人名字都稀奇古怪,叫不出口,什麽阿貓阿狗都有。隻有像大人這樣的人,名字才起得高貴,叫出來聽著舒服。我這人沒其他愛好,就願意跟名字起得好的人交往。”


    燕陽心中暗哂,卻又不好明顯表示不屑,說道:“你這個愛好雖然獨特,卻也是個正經愛好,比喜歡舔腳的愛好強多了。”


    魚坯越發得意,興致勃勃地領著燕陽往礦坑裏走,一邊走一邊發動手下分散開,唿喊絝宛這個名字。


    在礦坑裏監工的安保人員見狀,急忙近前詢問怎麽迴事,待得了解事情始末,也四處唿喊起來。蓋因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所管轄的賤役姓甚名誰,尋常隻以代號相稱。


    安保人員以及燕陽帶來的男人們顧自忙活著找人,燕陽則跟絝芪一起在礦坑裏隨便走動,查看裏頭的情況。那一個個的礦坑又大又深,在它們麵前人顯得非常渺小。那些低頭躬身地辛勤挖礦的勞役,縱使人數眾多,也顯不出多大勢頭。


    在此起彼伏的唿喊聲中,燕陽挨個礦坑轉悠著。他這麽做,不是要絝芪辨認自己的爹娘,蓋因她的爹娘離開的時候她尚沒有完整的記憶,加之勞役們臉上都被塵土覆蓋著,根本無從辨認。


    他的目的,是看看這裏頭到底有沒有什麽蹊蹺。


    走了大半圈,他突然發現在一個礦坑的角落處竟然出現一個沒有水的小小空間!


    在流水充斥的弱水界,這樣的空間異常詭異,因為這明顯違反這個界域的天地法則。


    看到這樣的空間,燕陽疾步掠去。


    絝芪下意識地想跟過去,卻被燕陽果斷阻止了。


    燕陽不知道這無水空間裏頭的狀況,隻能自己先進去探探。即便裏頭沒什麽狀況,像絝芪這樣習慣於在水中唿吸的人,進入無水空間之後也會憋悶得受不了。


    闊步進入無水空間,燕陽頓時感受到了異常巨大的壓力。


    摒棄胎息功,嚐試進行正常唿吸,竟是暢通自如。看來,各個界域之中的空氣果然是一樣的,三千世界是這樣,蒼狼界、伏魔界、方鑼界是這樣,弱水界也是這樣。


    問題是,弱水界是個水的世界,所有的空氣都是液態存在,按理說不應該存在無水空間,這絕對不符合常理。而不合常理的存在,往往有值得挖掘的秘辛。


    即如這異常巨大的壓力,便很可能是一種值得認真探究的力量。


    弱水界的非同尋常之處在於,盡管弱水鋪天蓋地,但是從上到下、從南到北,並沒有給人一種被水壓壓得不舒服的感覺。相反,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感受不到來自弱水的任何壓力,而且各地的情況都是一樣。這樣的壓力弱化和平衡,顯然是其他界域的任何大江大河所不具備的,遑論大海大洋了。那些界域的水麵因為存在著水麵越深壓力越大的壓力層級,所以人們無法在其中深潛,隻有少類生物才能在更深的水域生存。


    而在弱水界,則完全不存在這一問題。這裏的水麵,隻存在平靜和波濤洶湧之區別,無論是人還是其他各種生物,都能夠在任何地方輕鬆活動、生存。


    在這個水麵毫無壓力的世界,一個沒有水的房屋大小的區域卻給人這麽大的壓力,隻能說明這異常的壓力另有來源,而不是周遭水的擠壓。


    饒是燕陽這般肉身異常強悍的人,站在這個無水空間裏,也顯得頗為吃力。


    或許正是因為它的兇險,看到燕陽進去的時候,那些埋頭挖礦的勞役都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從那些目光中,燕陽看出了些許好奇,些許惋惜,還有些許悲憫。這些別人眼中的賤役,本身就足夠可憐的了,可是當看到燕陽即將遭受磨難的時候,反倒對燕陽可憐起來。


    這些人的善良,並未因自身的悲慘遭遇而有絲毫泯滅。


    魚坯和鼓不波等人則來到無水空間旁邊,揚聲唿喊燕陽,讓他趕緊出來。因為,魚坯知道,那不是正常人應該待的地方,而是礦山懲罰不老實的勞役的囚室,那些勞役被扔進去之後,半個時辰之內便會渾身虛弱,一個時辰之後便會被其中的壓力擠壓至死。


    當然,這並不是礦山特意開辟出來的囚室,而是天然存在的,礦山隻是對這天地造物善加利用罷了。


    燕陽聽到了魚坯等人的唿喊,可是他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噤聲。與此同時,他運轉起噬天功法,打算吸收這異常壓力中的能量。


    毫無疑問,壓力就是能量,能量越大壓力越大。這裏的壓力恁大,其中注定蘊含著超乎尋常的強大能量,他即便稍稍吸收一些,也會對自己的修為產生補益。


    依照條龍霸天所說,真仙之境也分層級,燕陽目前處在最低的第一層級,隻有吸收足夠的能量、具有足夠的淬煉,才能抵達第二層級,抵達第十層級之後方能飛升成仙。在此過程中,他還必須煉化足量的天地法則。因此,對燕陽來說,成仙之路尚自遙遠,但是隻要他抓住每一次提升層級的機會,那就不會太過遙遠。


    吸收無水空間中的能量,無疑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與吸收弱水界蕩漾的水中的精華相比,吸收無水空間中的能量讓他感到無比暢快。盡管無水空間中的壓力時時刻刻都在,可是當吸收頓飯工夫過後,燕陽驟然感到自己似乎跟那些壓力渾然一體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互相擠壓,而是相互吸引。


    這便是燕陽身心暢快之由。


    那噬天功法像開足了馬力的機器,瘋狂地吸收著無水空間中的能量,並時時傳送給霸天一些。


    霸天一邊如饑似渴地吸收著,一邊對燕陽說道:“小子,這是你的另一樁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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