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甫一進入,燕陽便感受到了其中的灼熱。


    好在他在進來之前便已經調運護體丹氣,不然的話他的肉身很有可能短時間內便被燒成灰燼。


    丹氣抵擋住了那火爐般的灼熱,卻難以抵擋那難聞的臭味。不過幾息工夫,燕陽便幾乎被那臭味熏岔了氣。無奈之中,隻好用一隻手捂住鼻子。


    毒物就是毒物,全身都帶著隻有自己才能承受的酸腐。


    隻有盡快把這些毒物燒光,才能消除這令人難耐的臭氣。


    想到這裏,燕陽加大了丹氣釋放的力度,那丹紅的火焰在貔龜的肚腹各處燃放,不但發出哧啦哧啦的聲響,而且釋放出濃烈的焦糊味。


    焦糊味加上酸臭味,弄得燕陽幾乎不敢暢順地喘氣了。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不該莽裏莽撞地鑽到這個毒物的肚子裏來。


    這等難聞的味道,便是像他這樣修為高邁的武者也難以承受幾時。要是普通人或者修為不高的武者進來,可能瞬間就會被熏得頭昏腦脹,變成貔龜的吃食。


    為了進一步加強燃燒效果,燕陽嚐試著釋放出一些未經再生樹煉化的魔氣,孰料如此一來,那燃燒效果反而下降了。仔細觀察之下,他發現那魔氣似乎跟貔龜自身的氣息具有天然的親和力,能夠融合在一起對抗丹氣。


    見此一幕,他不由產生出一些大膽而看似荒唐的猜測:魔、毒一家親,兩者是否同宗同源的物事?如果穿透性追究,說不定能找到它們共同的根基。


    果真如此的話,隻要找到五蠹的源頭,那便可以找到魔族的源頭,便可從根本上鏟除魔族的存在了。


    不過,猜測終究是猜測,目下沒有任何支撐它的依據,淺嚐輒止地想想也就罷了。況且他現在被那難聞的氣味熏得很是難受,心思很難放在研究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被丹氣燒灼了一段時間,那貔龜似乎受不了,沒命地翻動著身體。燕陽即便處在貔龜的肚腹之中,也不免感受到了巨大的顛簸。好在他用一隻手死死抓住貔龜的胃管,雙腳用力夾著貔龜的胃壁,不怕它折騰。


    相反,貔龜越折騰,燕陽心裏越高興,這說明它終於承受不住丹氣的灼燒了。再燒一會兒,說不定能把這個鬼物的肚子燒穿呢。


    雖然高興,可是他畢竟看不到貔龜折騰得究竟有多厲害。


    在外頭的雷惡地和桑無相等人卻是看得非常清楚。


    那貔龜看似身軀龐大、笨頭笨腦,動作實則異常靈活,一個躥越能夠跨越上百丈的距離,便是上下騰躍也能跨越幾十丈,強烈的勁力引得身邊的空氣發出尖嘯。這樣的勁力,眾人自忖他們任誰都使不出來。


    見到這一幕,他們先前對貔龜的小覷之心一掃而光,代之而起的是自愧和敬畏。設若這貔龜能夠像他們一樣手腳靈活,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跟它單挑都沒有任何勝算。


    由此看來,貔龜身為五蠹之首,絕非浪得虛名,那首領的身份完全是憑本事掙來的。


    他們由此聯想到,燕陽如果不是鑽到了貔龜的肚子裏,而是在外頭跟它硬拚,即便最終能夠降服它,說不定也得纏鬥多時。


    由於害怕那上躥下跳的家夥傷及自己,眾人不由退出了很遠的距離。饒是如此,那貔龜劇烈竄跳所帶出的罡風仍然不時拂過他們的身體。


    雷惡地對身邊的桑無相說道:“這個家夥恁般使勁折騰,應該是被我家主人禍害得夠嗆,快頂不住了。”


    桑無相頷首:“看樣子有點頂不住的意思。不過這家夥身為五蠹之首,肯定有非同尋常的耐受力,並且肚腹裏頭可能有些不為人知的小道道。一旦那些道道發威,頂不住的也可能是燕尊者,就看誰能頂到最後了。”


    熾磐接茬道:“沒錯,像貔龜這樣的怪物,咱們先前誰都沒接觸過,或許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彎彎繞,但願燕尊者不要著了它的道。”


    魯俊卿原本話就不多,來到伏魔界以後幹脆變成了悶葫蘆,此刻卻開口說道:“我相信燕尊者的實力,像貔龜這樣的鬼物在燕尊者麵前還不夠級數!”


    傉檀笑道:“俊卿金口不開則已,一開必中,燕尊者定能把那個鬼物的肚皮撐破!”


    這句話剛落地,眾人便聽到噗的一聲,那貔龜的肚皮果然破開了一個大洞,燕陽緊接著從洞中鑽出身來。


    與此同時,貔龜發出一聲暴吼,吼聲震天。


    利鹿孤笑道:“我看傉檀才是言出必中,剛剛說到貔龜破肚,那貔龜的肚子立馬就破了。”


    眾人聞言,本當哈哈大笑一陣,可是誰都沒笑出來。


    蓋因他們看到,燕陽不知怎的,從貔龜肚子裏鑽出來以後一個勁地摳著嘴嘔吐,似乎出了什麽狀況。


    桑無相第一個來到燕陽跟前,扶著他問道:“怎麽迴事,莫非受了傷?”


    燕陽搖搖頭,又嘔吐一陣,方才抬起頭說道:“那個鬼物,肚子裏臭氣難聞,快把老子熏死了!”


    陸續近前來的眾人聞言,方才放下心來,又不由噗嗤一笑。


    歡笑之中,眾人看到那貔龜掙紮幾下之後,慢慢失去了生命體征,向雲霧繚繞的下方墜落。


    這個五蠹之首,到底被燕陽結果了。


    眾人自然異常開心。


    但是,這開心的場景並未維持多久。


    眾人看到,伴隨著四麵八方的吼叫聲,一團團黑霧向他們漂移過來,待得那些黑霧來得切近,眾人打眼一看,卻見被黑霧包裹著的乃是四種不同的奇怪生靈,其中便有先前遭遇過的鬼魈。


    其他三種生靈,據桑無相介紹,乃是五蠹中的三蠹,分別是裏蠖、楊魑和羽荼。


    加上已然被燕陽滅殺的貔龜,這就算是五蠹齊出了呀!


    這些蠹蟲齊齊現身,莫非是要為貔龜報仇?


    燕陽警惕地盯著那逐漸靠近的一團團黑霧,心裏琢磨著對付這些蠹蟲的辦法。


    粗略看去,這些家夥一個個甲殼護身、皮糙肉厚,抗擊打能力應該很強。加上這些蠹蟲有三十多個,如果它們一起對著一個目標發動攻擊,那攻擊力絕對不是任何一個人所能抵受的,便是燕陽這等高手也不免畏懼三分。如果沒有妥善的應對辦法,那就隻能倉皇躲避了。


    倘若故技重施,鑽進蠹蟲的肚子裏把它消滅掉,不說其中有沒有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單是時間上都耗費不起。


    思忖再三,燕陽沒有想出什麽良策,隻好把心一橫,讓雷惡地、桑無相等人退後,自己則向乾坤井處移動,打算把這些蠹蟲引到乾坤井裏,讓其中的魔氣把它們毒死。


    那些毒物似乎認準了燕陽這個唯一的攻擊目標,對雷惡地、桑無相等人如何動作根本不予理會,見燕陽直奔乾坤井而去,於是厲聲嘶吼著追趕過去。


    燕陽見自己請君入甕的計策已然成功,內心自是異常歡喜,來到井口處,稍等片刻,便縱身撲入其中,登時不見了身影。


    蠹蟲們見狀,也爭先恐後地撲入井中,三十多個黑影不多一會兒便從雷惡地等人的眼前消失。


    桑無相等人見狀,心中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如果燕陽所料不差,這些蠹蟲遲早會被乾坤井中的魔氣毒死,如此一來,倒省了一番費力拚殺。憂的是,如果這些蠹蟲不懼魔氣,甚至那些魔氣能夠反過來為它們助益,那麽燕陽所麵臨的威脅便會大增,能否最終滅殺這些毒物便會因此成為一個更大的懸疑。


    舍身飼虎固然悲壯,但是結局注定悲催。


    他們期望著燕陽能夠取勝,然而期望中的憂慮始終縈繞在心懷。


    桑無相屢屢聽老人們言說,在魔族興起之前,世間的五種蠹蟲時常在各處出沒,禍害人畜房舍,整個村莊、市鎮被蠹蟲毀滅的傳聞不絕於耳,世人因此畏之如虎。蠹蟲們的威能、兇殘,到了婦孺皆知的地步。一些人依仗零星的記憶,畫出蠹蟲們的圖像,張貼在大街通衢,以供人們辨認,好在遭遇蠹蟲之時盡快逃避。


    靠著這些圖畫,桑無相認識了各種蠹蟲的形象,但是從未親自遭遇過。而今跟蠹蟲們覿麵相遇,直觀地感受到了它們的兇惡,對燕陽能否成功應付這些毒物更加憂心忡忡。


    而從實際情況看,桑無相的憂慮並不是多餘的。


    燕陽一頭紮進乾坤井中,啟動透視功能,透過濃濃的魔氣觀察上麵的動靜,看到那些蠹蟲紛紛跳進來,內心不由竊喜。他期望看到蠹蟲們在魔氣中倉皇掙紮的場麵,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種場麵並沒出現,相反,它們進入乾坤井之後,表現出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看上去很是逍遙自在。唯一不自在的,是它們的視力似乎受到了限製。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它們跟魔氣根本是同氣連枝?


    如果是這樣,那麽自己把它們引進來就是大大的失策。


    可是事已至此,後悔已然沒用,設法對付它們才是正經。


    眼見蠹蟲們閉著眼睛往下潛遊,燕陽別無他法,隻好繼續深潛,以避開它們的攻擊。


    深潛到五個小乾坤球所在的地方,燕陽被濃鬱的魔氣所阻滯,再也無法深入。


    損壞玄冥域的乾坤柱的時候,燕陽是一步步吸收魔氣,潛入到哪裏便吸收到哪裏。現在的情況跟當時不同,燕陽指望乾坤井中的魔氣滅殺蠹蟲,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吸收任何魔氣,當潛入到一定深度的時候,那濃得化不開的魔氣所產生的巨大阻力終於讓他再也潛不下去了。


    情形如此,燕陽隻好背水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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