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見招拆招、現編現賣的鬼話,聽起來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仔細想想的話,其中的邏輯不免有些牽強。適值大戰剛剛結束,諸事繁雜,陽璆不及細察,也就葫蘆提放過去了。


    打掃完戰場,各個中隊長一一前來複命,匯報殺敵和己方傷亡數量,陽璆、衛觚聽得非常認真,對戰果甚為滿意。總算下來,兩個大隊的魔人被全殲,連兩個魔族統帥都已身亡,沒有一個人漏網,道族一方卻僅僅損失了不足兩千人,與曆次大戰相比,乃是極小的傷亡了。


    這一仗,簡直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處理完戰後的那些瑣碎事體,陽璆把燕陽請到自己的帳篷裏敘話,並命人將雷惡地、桑無相等人引到其他地方休憩,古力奇等燕中隊成員自也有人招待。


    衛觚則忙著帶人整理戰報,無暇跟燕陽攀話。在此之前,陽璆與他進行神念溝通,認為不妨將燕陽的作用寫得具體些,以便讓主持玄冥域戰事的二級尊者成岌作出合理判斷,好向上峰稟報。他跟陽璆都是胸懷坦蕩之人,不願意貪功,自是一拍即合。那攪局者計劃乃是關乎全局的大事,它的實施成效以及攪局者的實際作用都是上峰所關注的事情,因此突出燕陽並非突出個人,而是體現攪局者計劃的具體成果。


    因為打了勝仗,陽璆心情大好,跟燕陽談笑甚歡。這等場合自然少不了推杯換盞、歌舞助興,那一個個隨侍女子舞動著細軟的腰肢,邁動輕快的腳步,展示著曼妙的姿態,開動著動人的歌喉,把氣氛弄得很是溫馨氤氳。


    這樣的場麵,燕陽不是第一次經曆,雖然不能說司空見慣,倒也是見怪不怪,表現得非常自如。


    陽璆殷勤笑道:“燕尊者不遠億萬裏前來,幫助我道族除魔興道,閑暇之時不免會感到孤獨寂寞冷,本尊因此特意召來這些隨軍女子助興,營造賓至如歸的氛圍,希望燕尊者切莫拘謹,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即可。”


    燕陽笑道:“多謝陽尊者理解和體諒。其實,陽尊者雖然出身伏魔界,但是鎮日東征西戰,鮮少跟家人團聚的機會,與本尊倒沒多大差異。”


    陽璆露出一絲苦笑:“誰說不是呢,唉!那魔族的可恨之處便在於此,不但自己不消停,而且弄得所有人都不消停。算下來,本尊已有十數年沒跟家人團聚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狀況如何。”


    燕陽歎道:“戰爭對人的摧殘,比任何力量都殘酷,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戰爭就好了,可是古往今來,總有一些人不安分,主動挑起或發動戰爭,弄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到處生靈塗炭。”


    陽璆道:“是啊,麵對這些,那些不願麵對戰爭的人不得不以戰止戰、作出違背本心的無奈之舉。”


    燕陽沉吟片刻,說道:“啊,對了,本尊來伏魔界時間不長,可是也穿梭過幾個戰場,所到之處並未見到生民,這究竟是怎麽迴事?莫非這伏魔界除了參與戰爭的武者之外沒有其他人口?”


    “唉!”陽璆長歎一口氣,“燕尊者提起這件事,很是令人傷心。任何一個乾坤世界,都不會隻有舞刀弄槍的戰士,不然的話,那些戰士全部戰死之後,哪來的兵力補充?伏魔界眼下戰事膠著,諸多生民不得不背井離鄉,尋找僻靜之處偷偷摸摸地生存,一旦發現武者出現在附近,便急忙躲藏起來,生怕遭到戕害。這種提心吊膽、朝不保夕的日子伴隨他們一生,我等每每想到此處,都會淒惶不已!”


    “莫非他們見到自己的隊伍也害怕?”燕陽不解地問道。


    陽璆搖搖頭:“對過街老鼠般提心吊膽的人來說,哪有心思分辨來者是敵是友?隻要發現有武者靠近,他們便遠遠地躲避,也來不及分辨。”


    “那麽,這是不是說,雙方的軍隊都跟百姓切斷了聯係?”


    “並非如此,都有特定的聯係渠道。因為無論道族還是魔族,都有其固定的聚居區,也都有指定的聯絡員。”


    “啊,有固定的聚居區?若無駐軍防守,不擔心敵方襲擊、屠殺麽?”


    陽璆淡定說道:“這倒不會。道、魔雙方已經達成默契,不相互屠殺對方的百姓,勝負成敗隻在戰場上見真章。”


    “原來如此!”燕陽頷首,“這倒是明智之舉,否則雙方的根基都會動搖。”


    這個話題很是沉重,二人聊了一會也就放下了。


    “接下來,陽尊者要做什麽?”燕陽問道。


    “向二級尊者成岌匯報戰況,等待分撥指令。”陽璆眉頭微皺,“目下大荒域戰情危急,上峰曾多次催促玄冥域戰區盡快結束戰事,以便馳援大荒域。本尊因此猜測,這裏的兩個大隊下一步將直接開赴大荒域。”


    大荒域的危情原本是個秘密,可是麵對燕陽,陽璆認為沒有隱瞞的必要,於是直接透露出來了。他之所以透露這個秘密,是因為還懷揣著一個想法,那就是希望燕陽去大荒域繼續攪局。


    燕陽聞言,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起了奔赴大荒域除魔之意。除了在戰場上除魔,他更想再破壞大荒域的乾坤柱,繼續削弱魔族的根基。


    據他判斷,等待開拔指令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不妨令駐紮在淘籮戰區的兩個中隊就近采集煉製驅魔丹的藥材,待他淨化之後煉製驅魔丹。


    陽璆聽罷燕陽的想法,當即表示讚成,號令所有武者外出采藥。


    燕中隊不歸陽璆和衛觚指揮,隻聽從燕陽的號令。燕陽因此特意對古力奇下達指令,讓他把自己在五蒙山煉製的驅魔丹分惠給兩個大隊的武者,並且跟其他人馬一同出去采藥。


    陽璆專門要來一顆燕陽煉製的丹藥,看到那丹藥的外觀和成色比原有的丹藥更好,由不得嘖嘖稱歎。


    燕陽趁機向陽璆提出要求,請他麾下的煉器師幫助打造幾個煉丹爐。


    這等舉手之勞的事情,陽璆答應得異常幹脆。


    雙方各有所獲,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盡歡而散。


    自然,陽璆大方地奉送幾個女子陪伴燕陽,燕陽推卻不過,隻好照單全收。


    隨後幾天,燕陽忙著淨化武者們采集迴來的藥材,竟然沒有任何空閑時間。


    因無藥可用而閑置了多日的煉丹師們也興高采烈地忙活著。他們的成就感就在煉製丹藥上,長期不煉丹,他們不但缺乏成就感,而且在丹道上的技藝也難以提升,而有丹可煉,就一切都不同了,即便忙碌得腳不沾地,他們也感到高興。況且,通過煉製丹藥,他們還可以積累戰功,獲得適當的獎勵。


    煉丹師們因此對燕陽感激有加,偶有空閑便跟燕陽交流煉丹心得,實則是向燕陽傳授煉丹技藝以為迴報。


    燕陽因此收獲頗豐,在丹道方麵的進境很大,在淨化藥材之餘也偶爾煉製幾爐。


    當看到燕陽所煉製的丹藥的時候,一眾煉丹師紛紛張大了嘴巴:呀,人家不是專業煉丹師,居然煉製出了比我們這些專門從事這項工作的人所煉製的丹藥更好的丹藥,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驚異之後,煉丹師們開始反過來向燕陽討教煉丹秘訣。


    燕陽笑道:“關於煉丹的道理,我不如你們明白,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隻好班門弄斧一番了。”


    於是,當著煉丹師們的麵大張旗鼓地煉起丹來,以讓他們看個明白。


    煉丹師們仔細瞧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待得一爐丹煉製完畢,卻一個個神情沮喪——哎呀,人家運用的是身體裏激發出的高明的丹火,比自己那用柴草引燃的丹火強了不知多少倍,這還怎麽比?


    不過,他們由此意識到,想成為頂級煉丹師,必須首先成為一個能夠駕馭丹火的武者,不然的話,煉丹技藝也就從此看到頭了。


    一些原本對武道不屑一顧的煉丹師,因此悄然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燕尊者能夠煉製高明丹藥的傳聞在武者中間不脛而走,人人都當作奇聞傳頌,一時之間,燕陽成了許多人崇拜的偶像。


    便是侍寢的幾個女子,也成了燕陽的崇拜者,言談舉止也比先前更加殷勤。


    五日過後,陽璆又把燕陽請到自己的帳篷,飲酒敘話。


    “燕尊者威望日隆,陽某不免自慚形穢了呀,哈哈!”一見麵,陽璆便打著哈哈調侃。


    燕陽笑道:“陽尊者那些屬下鎮日跟魔族對峙,精神高度緊張,難得放鬆一迴,本尊倒不介意被他們耍笑,高興就好嘛!”


    陽璆收斂起笑容,說道:“燕尊者這些日子又是淨化藥材又是煉丹的,十分辛苦,陽某反倒安享清閑,內心著實有些過意不去呀!”


    燕陽說道:“不必客氣,都是為了除魔大業嘛!陽尊者嘴上說是清閑,其實無日不在籌謀除魔之策,這一點我就是猜也能猜到。今日相召,必定有重大事情通傳吧?”


    陽璆說道:“果然是有重大事情通傳。成岌尊者批閱了本尊跟衛尊者聯合起草的戰報,心中大悅,著令對有功人員予以嘉獎。”


    燕陽頷首:“理當如此,陽、衛兩位尊者當居首功!”


    陽璆笑道:“本尊倒是想立個首功呢,無奈成尊者把那首功賜予了他人。”


    “哦,有這等事?”燕陽甚感詫異,“想這淘籮戰區,還有甚人比兩位尊者功勞更大?”


    陽璆說道:“當然有呢,不然的話,英明如成尊者,注定不會將首功頒賜給他,本尊跟衛尊者也不會口服心服。”


    燕陽越發詫異:“那人是——”


    “就是燕尊者你呀!”


    “我?為什麽?”


    “我等在戰報中把燕尊者的功績如實向成尊者稟報,據說成尊者閱後拍案而起,對燕尊者擊節讚賞,不但賜予首功,而且還要親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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