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大廳裏的燕陽,對於自己的狀況很是懵懂無知。他鬧不清楚,為什麽在這麽短暫的時間之內反複經曆冰火兩重天,先是從瀕死的狀態中恢複過來,並且讓無傷大師重創而死,繼而自家身體內發生接連不斷的爆炸,看樣子似乎要把四肢百骸炸個粉碎。


    沮喪之中,燕陽產生了對死亡的畏懼。這種畏懼,既有對身死之後將要麵臨的虛無縹緲的未知世界的懼怕,更有對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遺憾和不甘。生前坎坷,身後抱憾,人生何以如此不完滿!


    心念至此,畏懼之中又夾雜了諸多不滿和憤懣。


    他多麽希望上天多施加一些眷顧,讓他不留下那麽多遺憾!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中的爆炸聲漸漸平息下來。


    燕陽揣測,爆炸聲結束之後,自己應該筋脈盡斷,生命很快就要完結了。無奈之中,他安坐當地,靜靜地等待那一刻。


    可是,他預料的事情最終沒有發生。不僅如此,那爆炸聲甫一停歇,四肢百骸之中驀然誕生出強大的氣勁,沿著經脈巡行路線遊走,澎湃鼓蕩之際令他感到血肉充實、筋骨強勁。那快速遊走的氣流溫潤恬適,帶給他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嗯,這是怎麽迴事?自己不但沒死,而且好像活得更有氣勁了!


    察覺到身體向好的變化,燕陽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臉上滿是欣喜。


    他雖然不知道這是萬年訣所施加的強勁淬煉成功的結果,但是作為修為高深的武者,他不可能判斷不出自己的身體狀況是好還是壞。


    那溫潤強大的氣流洶湧澎湃地流動一陣之後,旋即安定下來,各歸其位,充實到身體的每個部位。


    通過感知,燕陽發現自己的身體比先前強壯了不少。稍一用力攥拳,那手上的肌肉竟比石頭還硬。


    欣喜之中,燕陽打算找個堅硬的東西擊打擊打,可是這空蕩蕩的廳堂裏麵又有什麽可以擊打之物?


    躊躇無著良久,他決定去三層試試。


    在二層到三層之間的通道上,燕陽沒有遇到任何障礙,輕輕鬆鬆地來到了三層平台。


    三層廳堂與前兩層一樣甚為空闊。燕陽四下打量一番,發現在東北角的角落裏,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大馬金刀地坐在扶手椅上,似是在等待他的到來。


    看到燕陽出現,矮胖中年人霍地站起身,拍拍雙手,用公鴨般的刺耳嗓音說道:“該來的終於來了,還好沒讓我等得太久!”


    一行說,一行邁著粗短的雙腿,移步來到燕陽對麵。


    麵對這個中年人,燕陽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矮胖子肯定抗揍,自己正找不著試手的東西呢,待會兒不妨拿他試試功夫。


    矮胖中年人不知道燕陽有打他的衝動,反而擺出咄咄逼人的架勢,把公鴨嗓子調整到最刺耳的程度,趾高氣揚地說道:“你好大的僥幸呀,居然突破了前麵兩個層級的屏障,到達第三個層級!還好有我鬼魅阿佗守在這裏,成為你繞不過去的門檻。事不過三,遇到鬼魅阿佗,你便氣數喪盡,沒什麽能為了,嗬嗬!”


    原來此人名喚阿佗!這個家夥故意把名字前頭加上鬼魅兩個字,顯然是修煉了什麽跟鬼魅有關的功夫,需要小心對付。


    燕陽一邊琢磨,一邊說道:“嗯,鬼魅阿佗,名字之中帶著鬼氣,看來離死不遠啦!如果老子猜得不錯,今朝就是你的死期!”


    這個鬼魅阿佗,就是白衫老者提到的那個阿佗,乃是白衫老者的得意弟子,習得一手鬼魅絕活,並且因此自負,不把一般人放在眼裏。綠髯翁之所以讓他守護三層堡壘,也是看在他修為超群的份上。


    心高氣傲的阿佗如何受得燕陽這般辱罵,當即氣怒交加,厲聲暴喝道:“僥幸小子,休得滿嘴噴糞!你須知道,遇到鬼魅阿佗,乃是你不幸中的大不幸!鬼魅阿佗一出手,管教你性命沒有!”


    燕陽麵帶譏諷,不屑之意甚濃:“有本事不在聲高,你這麽連喊帶吆喝的是什麽意思,莫非真的本事不濟?虛言恫嚇的家夥,老子見識多了,先前二層的那個老頭,哦,那個自稱無傷大師的夥計,一開始也是氣勢洶洶的,可是結果怎樣,還不是自取滅亡了?你這個家夥一見麵就裝逼,我看準了,這就是步無傷大師後塵的架勢,沒跑!”


    阿佗鄙夷地:“哼,無傷算什麽東西,哪能跟老子比!除了會念幾句萬年訣的咒語,他還會什麽?老子這鬼魅絕活可是實打實的硬功夫,連鬼神見了都要躲得遠遠的!”


    燕陽攤開雙手說道:“你既然把自己說得這麽厲害,那還等什麽,快打呀!光說不打,老子都快把你當成賣大力丸的啦!”


    阿佗怒道:“打就打,老子這鬼魅神功,就怕你抵擋不住!既然你請求速死,老子還客氣什麽!”


    說著,調運氣勁,晃動身形,打算出招。


    燕陽一則想試試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二則對阿佗所謂的鬼魅神功完全不了解,想查探查探他的功夫到底鬼魅在哪裏,所以並不著急調運氣勁,隻是打算先用蠻力抵擋一陣,待摸清對手的套路之後再有針對性地應對。


    阿佗出手毫不留情,先是擺出一個白鶴亮翅的架勢,旋即全身快速舞動,將原本凝實的身形化為一片虛影,而後快速飛動,轉瞬之間便已襲至燕陽麵前。


    燕陽根本看不清阿佗的進攻招式和進攻路線,采取以不變應萬變的策略,握手成拳,眼花繚亂之際衝著來襲虛影的正中間大力擊出。


    但聽砰地一聲巨響,兩道身影倏然分開。


    阿佗鬼魅神功的高妙之處在於身形及動作甚快,快得令對手根本看不清攻擊方位和招式。適才攻擊燕陽的那一招,乃是直奔燕陽的咽喉要穴去的,一旦中招,燕陽便會頃刻之間失去戰力。阿佗一招使出之後,滿擬將燕陽的咽喉要路掐斷,可是當他那鬼魅的雙手堪堪接近燕陽咽喉的時候,燕陽那兇猛揮出的拳頭已然打到他的身上。


    與一般的對手較量,阿佗在施展拿手招式的時候完全不在意對手的攻擊,因為那些對手一是攻擊速度比他差了許多,往往在他的招式及身之時對手的招式尚未完全施展開,所以這種情況下對手隻有挨打的份兒,他則根本不虞被對手所傷。二是即便對手僥幸得逞,以他的身體強度也能扛得住,所以無須分神抵擋。


    此刻麵對燕陽,阿佗所采取的也是這一策略,因此當鬼魅雙手快要扼住燕陽咽喉的時候不由暗自心喜。可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燕陽這一擊與尋常對手的力量級數完全不同,當燕陽的拳力及身的時候,阿佗感到著拳之處疼痛難當,似刀割般難受,不得不放棄進攻、撤步後退,將身形立定在燕陽的攻擊距離之外。


    錯愕之中,阿佗以為燕陽暗中使用了什麽利器。低頭察看一番,發現著拳之處並無利器刺傷的痕跡,隻是透過衣服仍能看到那一大片肌肉紅得發紫,發出鑽心的疼痛。


    此時此刻,阿佗連眼神都變得鬼魅了。對麵到底是什麽人,一拳之力居然威猛如斯!便是世界上攻擊力最為剛猛的野獸,也未必能夠釋放出如此強大的攻擊力量。


    看來自己確實是低估對手了。自己那一巧撥千斤的伎倆,在人家一力降十會的招式麵前,不見得能占到多大便宜呀!自己先前短淺的見識,用井底之蛙或者尺澤之鯢來形容都不算過分。


    接下來可不能隻顧進攻不管防守了,對戰策略一定要改變,否則吃虧的便是自己。


    拿定主意之後,阿佗不再像剛才那樣急於進攻,就連看向燕陽的眼神也馴服了很多。


    一擊得中之後,燕陽內心滿是歡喜。對付阿佗那鬼魅無形、飄忽不定的進攻招式,如果不能力取,那麽自己就很可能陷於被動,而能否力取成功,端看自己的力量是否足夠強勁。經過剛才的試驗,看來自己的力量已經足夠了,對麵那個家夥齜牙咧嘴的樣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確認了自己的實力之後,燕陽用玩味的神情看著阿佗。


    “怎麽樣,剛才那一拳把你打疼了吧?”


    燕陽這句問話,放在一般的場景裏,那是關心,是關切,可是在這樣特殊的場景裏,卻無疑是諷刺,是嘲弄。


    阿佗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一下子撲上前把燕陽生吞活剝——這個可恨的家夥,不但武功上有兩下子,而且戲弄人的功夫也是一流。這等妖孽,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


    氣惱歸氣惱,阿佗還是不敢像先前那樣魯莽地往上衝。燕陽一拳之威的震懾力在阿佗的心中持續放大,其中盡管有阿佗自己嚇唬自己的成分,但是無論如何,這一迴阿佗再也不打算魯莽行事了。


    “你確信自己隻是打了一拳?”阿佗忍住悲憤,出言問道。他估計,一拳的攻擊效果再怎麽說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是現在這樣的結果,對手有可能在進攻過程中使出了連環拳,合數十拳之力才把自己打成這樣。


    但是,這需要對手加以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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