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頭莫非不是人族?


    眾人詫異之中,老頭已經邁著奇怪的腳步來到他們麵前,用牛鈴一樣的大眼睛來迴掃視著,藍幽幽的眼眸中散發著冷峻的光芒。


    雷惡地在燕陽的示意下來到老頭對麵,含笑打招唿:“你好,兄弟!”


    老頭並未迴應,隻是機械地點點頭。


    雷惡地眉頭微皺,暗道這個奇怪的家夥怎麽這麽沒禮貌,即便是素未謀麵之人,人家打個招唿過去,你也應該迴個招唿過來呀,晃著石墩子一樣的腦袋點個頭是幾個意思?


    好在雷惡地見多識廣,跟不少怪人打過交道,這樣的情形也不止經曆過一次,因此並未認真生氣,繼續說道:“兄弟相貌出眾、骨骼清奇,應該是本地土著吧?果然是妖域之地養育奇特之人呀,哈哈!”


    老頭大搖其頭,終於開了尊口:“非也非也!土著是什麽鳥,跟貧家如何掛得上鉤?”


    雷惡地略顯尷尬:“看來是老夫猜錯了,失禮失禮,貧兄擔待著吧。”


    老頭微有怒意:“你才姓貧呢,你全家都姓貧,貧死你個沒見識的老鬼!”


    談話至此,幾乎已經進行不下去了。老頭自稱貧家,雷惡地便猜測他姓貧,看起來也沒多大毛病,可是老頭卻偏偏認為有很大毛病,甚至還要發怒,這還怎麽溝通?


    眼見雷惡地出師不利,燕陽隻好站出來打圓場:“貧——,哦,那個什麽兄,人生此處相逢,乃是天大機緣,非常值得慶賀,動怒何為?我的這個小介生性愚笨,不太會說話,犯不著跟他生這勃然之氣。”


    對付眼前這樣的異人,燕陽自是毫無經驗,隻得多說些過年的話,並且不惜當麵打打雷惡地的老臉,以求息事寧人。這個古怪的老頭,說不定就是異能之士,若是得罪了他,自家性命恐難保全。為了求取蛤蟆蛄,自己決定進入幻厄妖域,固然做好了冒險的準備,但是所有的準備之中都沒有丟掉性命這一條。隻要保住了性命,並且完成了收獲蛤蟆蛄的目標,出了妖域之後,還有玉如夢所許諾的巨額賞賜等待著。那巨額賞賜,燕陽自己幾輩子都花不完,如果貪圖自己享樂,此生應該是衣食無憂了。用於匡正大業,那也是一筆不小的資源。


    老頭被燕陽一通白話,怒氣漸消:“嗯,小子倒是會說話,不像這個白胡子老頭白活了這麽多年。”


    燕陽連聲附和:“是極是極,白活了這麽多年不假。他不過是我的一個奴才,身份卑微,老丈不必介懷。敢問老丈尊姓大名、出身何地?”


    老頭頷首:“活到這個歲數,仍自是個奴才的身份,可見資質的確不怎麽樣,另一方麵,也是你這個做主子的教導無方。”


    燕陽忙道:“是極,教導無方是真。”


    老頭說道:“至於貧家的姓名,你可以叫我玻特。”


    燕陽詫異道:“玻特?老丈,恕小可直言,據我所知,這三千世界的姓氏之中可沒有玻這個字。”


    玻特說道:“那就是你少見多怪了。你的眼界,隻在三千世界之內,而對於三千世界之外的事情,你又了解多少呢?”


    燕陽越發詫異:“三千世界之外?老丈,你是說,除了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還有另外的世界?”


    玻特不屑地:“當然有,而且很多很多。”


    談話進行到這裏,燕陽隱約想起先前桑無相也說起過這個話題,說是世界上有什麽平行空間,許多不同的世界在不同的空間並存,不過由於忙於各種事務,加之這個說法太過虛浮,燕陽並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不料現在玻特又說起類似的話題。


    這不由讓他想到一個問題。


    “那麽,老丈,你應該就是來自三千世界之外的人吧?”燕陽想證實自己的猜測。


    “嗬嗬!”玻特不置可否,“方才有人說貧家是土著,現在你又說貧家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弄得貧家自己都迷糊了。”


    聽其話音,燕陽明白玻特顯然不想迴答這個問題。但是玻特的存在,令燕陽好奇心大盛,忍不住繼續提問:“老丈,你動不動自稱貧家是什麽意思,難道想表示自己清貧嗎?”


    玻特稍加沉吟,正色說道:“清貧,抑或富裕,不過是俗人的劃分,有何實質意義?貧窮可以使人活得卑微,也可以使人活得高貴,其分野全然在於內心,豈可以財富多寡評判!多財而不義,身後便是罵名;多財而驕橫,作孽而不自知,皆難稱高貴。世間所謂貴族,乃是保持簡樸、淳良之心,拋卻物欲糾纏,清靜麵對各種誘惑者,左右物事而不為物事左右。人乃萬物之主,倘被物欲左右,心境卑微得甘為物欲之奴仆,何來高貴?我之稱為貧家,所來有自,不知小子你能否聽得明白。”


    燕陽聞言沉吟。是呀,人家自稱貧家,乃是表明萬事不擾的心境,若是沉迷於物欲糾纏之中,連貧之一字都忌諱,又豈能坦然麵對萬事萬物、觀望寥闊天野!


    稱唿之中,端見格局呀!


    片刻之後,燕陽複問:“老丈,如果你來自異域,那麽你的語言為什麽沒有不同?”


    玻特似乎有些不耐煩:“小子這個問題,問得著實無知!須知萬事萬物同體同根,原無不同,所謂不同,乃是世人刻意營造的結果。譬如這三千世界的語言,如果沒人刻意強調、劃分甚至擴大地域差別,原本可以實現大同的。出於地緣利益的需要,位居高層者便有意舍棄大同語言而創設地域識別性更強的語言,說白了,不過是私心作祟而已。”


    “哦,是極是極,老丈言之有理!”


    如果燕陽此前口中的“是極”二字是單純的恭維之詞的話,那麽此刻的“是極”包含的就是敬佩之意了。用如此簡單的道理,說清如此紛繁複雜的事情,若非高人,豈能做到!


    燕陽心中滿是欽佩,可身旁的雷惡地卻是一百個不服。蓋因在與燕陽的交談中,玻特明裏暗裏都有瞧不起雷惡地的意思。雷惡地雖然無奈之中做了燕陽的奴仆,但是在他內心深處,仍然沒有絲毫看低自己的意思,依舊視自己為世間身份高貴的頂尖武者,普天之下能跟他掰手腕的沒有幾個人。燕陽貶低他倒也罷了,畢竟他的神魂被燕陽控製著,性命攥在人家手裏頭,人家要怎樣,自己隻得受著。可是這個起了個外國名字的奇形怪狀的老頭不一樣,縱使武功高強,也不能無緣無故地貶低他,更何況老頭的武功也未必比他高。


    思來想去,雷惡地興起了跟玻特打鬥的心思。


    想是這麽想,可是又怕燕陽不同意,於是絞盡腦汁地琢磨能讓燕陽同意的借口。


    正自搜腸刮肚地思量,卻聽燕陽說道:“老丈,你剛才一番話,小子甚是佩服,可見老丈對人情事理極為通透,閱曆深厚。隻是,像老丈這般深諳事體之人,隻身闖入這兇險至極的幻厄妖域,風險極大,莫非老丈有什麽保命的本事?”


    燕陽這麽問,暗藏著好幾個意思。這個身形古怪的老頭,敢於一個人來到妖域,背後或許有所倚仗,不然的話那就是魯莽了。可是,老頭思想如此深邃,一般情況下不太可能魯莽行事。這麽說來,有所倚仗是肯定的了。而最大的倚仗,無非是武功修為。老頭到底是什麽樣的修為,燕陽想摸清楚,也好心中有數,省得不小心吃了虧。


    燕陽盤算,玻特即便修為不俗,也最好應該在他和雷惡地之下,那樣的話,不管出現什麽狀況,自己一方總是可以掌握主動。如果情況相反,那就隻能盡可能跟老頭搞好關係,多灌些迷魂湯,以免老頭隨時翻臉,自己這一方吃不消。


    雷惡地聽到燕陽的問話,哪還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於是急忙說道:“主人,老奴看玻兄骨骼清奇、目光犀利,料定他必是個練家子。老奴身為武者,一見到像這樣武功高深的練家子就難免技癢,請主人允肯老奴跟他切磋切磋。”


    一邊說,一邊揎拳擄袖,做出要大幹一場的樣子。看那架勢,那裏是切磋那麽簡單。


    “哦?這個提議好!”燕陽頷首,“但不知老丈是否有意。”說話之時,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玻特,生怕他不同意。心中卻想,雷惡地這個家夥真是善解人意,老子剛想摸摸玻特的底,這個家夥就遞上一件趁手的家什,非常及時,過後得找個機會表揚表揚他,不能讓他白幹。


    出乎意料的是,玻特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爽快地答應了:“嗯,真是俗不可耐的家夥,跟人見麵不好好探討學問,淨弄些打打殺殺的事體。也罷,就讓你們見識一下貧家的百變神通吧!”


    說罷,衝雷惡地招招手,示意他進攻。


    雷惡地已然急不可耐,玻特手勢未落,雷惡地便移動身形,發出雷霆暴擊。他所施展的這手功夫,威力雖然比不上一波流,卻也是拿手絕活,一般武者根本抵擋不住。一招出手之後,雷惡地就沒打算施展後續招式,他算定,僅憑這一招,就能把那個奇形怪狀的玻特擊打得粉碎。


    唿唿的響聲伴隨著雷霆暴擊的招式唿嘯而出,刺激得從旁觀看之人耳膜隱痛。


    一招過後,雷惡地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想要觀看玻特的碎屍分散到了何處。


    可是,目光所及,但見一個透明如玻璃狀的片狀身形先是緊貼在草地上,隨後如紙片般緩緩飄起。等到整個身形直立的時候,那片狀的透明玻璃漸漸恢複成了玻特先前的模樣。


    這是什麽鬼?雷惡地當即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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