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這個詞,通常情況下總是令人畏懼的,所以,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拿天意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來說事,或多或少總能收到些效果。像慕利延這等喜歡趨炎附勢之人,內心趨利避害的傾向尤其強烈,更願意歸附強大的力量。俗世間最強大的力量無疑是皇家,因此慕利延才賣身投靠。而在世人的眼裏,上天無疑是更為強大的力量,皇家對於上天來說不過是卑微得簡直不值一提的勢力,雷惡地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在慕利延麵前拿天意說事,頃刻擊中了慕利延的軟肋,雖說這事飄忽不定、難以判斷,但是對於像慕利延這樣的人來說,是寧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的。


    天意冥冥,而這冥冥天意又有哪個凡夫俗子能夠抗拒?


    慕利延沉吟片刻,悶聲說道:“既然無上長老這麽說,那弟子還是遵從了天意吧!”


    “這就對了嘛!”雷惡地滿意頷首,衝著燕陽露出得意的微笑,就像哈巴狗對著主人搖搖尾巴,乞求讚賞。


    燕陽微笑頷首,表示收到。


    得到燕陽的讚許,雷惡地心情大爽,對慕利延說道:“你能作出這樣的決定,老夫很是欣慰。神泉山武者修為不錯,但是神泉山作為皇家宗門,本應秉持濟危扶弱的理念,愛護天下蒼生,可是這些年來卻走錯了路,專門助紂為虐、欺壓弱小,令人痛心,如今是時候改邪歸正了。從今往後,我等跟著燕宗主澄、那個澄清乾坤,算是步入了征途,注定前途無量。”


    雷惡地一邊說,一邊得意地搖頭晃腦,緊接著衝著另外幾個神泉山武者說道:“你們幾個到底怎麽打算?”


    剛才的對話,那幾個武者都聽得真真的,現在連慕利延這個頭領都變節投敵了,他們幾個不過是小嘍囉,麵對著滿地的同伴屍體,心想不投降可能就會死,於是不約而同地說道:“弟子願意遵從天意。”


    雷惡地越發得意起來,正要長篇大論地暢述一番,卻被燕陽伸手撥拉開了。雷惡地興頭被阻,一時頗為無奈,隻好悻悻地退後。


    燕陽命幾個神泉山武者聚攏在他的周圍,大馬金刀地坐下,麵色甚是和藹,怡然說道:“你等願意歸順,本座甚是欣慰。誠如老雷所說,我們的事業前途是光明的。但是前路艱險,對手非常強大,道路應該說是曲折的。依我看,越是曲折的道路,走起來就越有韻味。這就跟聽小曲一樣,平淡無味沒啥意思,悠揚婉轉的好聽,你們說是不是?”


    慕利延等一個勁地點頭:“那是那是,悠揚婉轉的好聽。”


    “對嘛!”燕陽得意地甩動二郎腿,“不過,你們接下來的任務相對簡單,迴神泉山待著就行,以便到時候作為內應。”


    “可是,我帶出來的人基本上都死了,迴去怎麽交代?”慕利延可憐兮兮地望著燕陽,請求指點。


    燕陽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老雷自有辦法。老雷,你經驗豐富,過來告訴他們迴去怎麽說吧。”說吧,大手一揮,衝著慕利延等打出一道道幽光,隨即起身,退至一旁。


    看到燕陽的動作,別人或許懵懂無知,雷惡地哪還不知道這是燕陽對慕利延等施加了神魂禁錮?不由暗歎一聲,快速來到慕利延等人麵前,一番低語,慕利延等頻頻點頭。


    打發走了神泉山武者,燕陽對眾人說道:“諸位辛苦了,我看咱們還是先找個旅舍打尖休憩吧!”


    萬斛堆附近便是個叫萬斛鎮的熱鬧市鎮,一行人隨即動身前往,在一個叫做鬆風不響的客店落腳。


    那萬斛鎮確實熱鬧,來來往往的商販、行人在街道上穿梭,吆喝聲、吵嚷聲此起彼伏,著實擾人耳目。好在鬆風不響坐落在一個稍微僻靜的去處,周圍的環境顯得不那麽紛亂,燕陽等人可以安靜地休息。


    客店老板是個留著絡腮胡子的老者,帶著夥計把燕陽等人安頓下來之後,還不住地饒舌:“客官,小老兒看準了,您老就是有眼力見兒,特意選了我們這個清靜的所在安歇。有那圖熱鬧的客人,專門選擇那些擾攘的去處,可是住不了幾天,還是不得不轉到小老兒這鬆風不響來。那些去處熱鬧是熱鬧,可是那份吵鬧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客官,在小老兒這鬆風不響,您就是住上一年半載,保準也不會有誰來吵著您。”


    黃眉笑道:“老丈,你這客店果然是清靜了些,可是我估摸著還到不了連風聲也聽不到的地步吧,怎麽就誇張其辭地取了個鬆風不響的名號?”


    老板吧嗒吧嗒嘴,想要解釋,不料卻被旁邊的夥計搶了話頭:“客官,您是不知道,我家客店確實就是刮風也聽不見動靜呢。若非如此,前年住店的客官也不會替我家客店另取了這麽一個聽起來不那麽順耳的名號。像什麽悅來客店、仙客來客店、岔路口客店什麽的,聽起來才順耳呢。”


    姚弋仲詫異道:“哦?這麽說來,這家客店原來並不叫鬆風不響?”


    老板撓撓頭:“可不是嘛!小老兒的客店原本是叫岔路口客店的,可是前年來了個風雅的客人,成天價在客房裏寫寫畫畫的,住了好長時間,臨走的時候,把小老兒喚入客房,說道客店環境清幽,應該改個具有詩意的名字,並且把鬆風不響的店名都題寫好了。小老兒感念人家這份好心,也就聽從了。隻是確如小二所說,一開始聽起來實在不那麽順耳,不過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燕陽不解地說道:“這萬斛鎮雖然熱鬧,但看起來並非通衢要地,如何竟有恁般文雅之士光臨?”


    老板:“客官有所不知,這萬斛鎮名頭雖然不是那麽響亮,可是來來往往的雜色人員卻是高低貴賤皆有,甚至皇家也會隔三差五地派人來尋訪呢。”


    “哦,有這等事?”燕陽越發不解了,“皇家身份尊貴,來這偏僻之地幹什麽?莫非此地有甚稀奇之物又或是非凡之人?”


    “這個小老兒就不知道了。至於皇家到底來的什麽人,小老兒隻是聽說過,並未親眼見過。客官適才說了,那皇家身份尊貴,尋常人確是難以覿麵相識呢。”老者應道。


    “皇家固然尊貴,也不是長著三頭六臂,根本沒什麽稀奇,他就是站在老子麵前,老子還未必正眼瞧他呢。”禿發咕嚕機忍不住嘟囔起來。


    客店老板一副害怕的樣子,連連擺動雙手,作出製止的樣子:“客官切莫這般說話,那皇家勢力豈是咱平頭百姓惹得的?不小心被人聽了去,不當耍子,還是不要說這些風話吧。”一邊說,一邊跟燕陽等道了安置,領著夥計退下。


    燕陽等各自進房休憩。


    次日,用過早飯,燕陽把大家召集起來,相互通報一下近況,打算啟程奔赴鎮元山。計議已定,各自迴房收拾行裝。


    恰在此時,但聽街頭一陣喧嚷。那禿發咕嚕機好奇心重,對燕陽、姚弋仲說道:“宗主、門主,街上喧嚷得緊,似乎發生了什麽要緊的事情,屬下前去觀察一番如何?”


    燕陽尚自沉吟,禿發咕嚕機早已邁開腳步,奔向喧嚷之處。


    姚弋仲無奈地搖搖頭,對燕陽說道:“我家禿發長老遇事毛躁,有時候簡直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燕陽道:“讓他去吧。真要發生了什麽要緊的事情,我等也好有所防備。”


    說話之間,眾人隻聽天空中傳來幽幽的叫聲,那斷斷續續的叫聲聽起來有些淒慘,不似尋常鳥雀發出的聲音。


    姚弋仲一邊盯著天空,一邊問道:“這是什麽鳥,怎麽會發出這般悲傷的聲音?”


    雷惡地神色肅穆,定定地觀察一陣,方才說道:“如果老夫沒有聽錯,這定是皇家豢養的赤足烏。”


    “赤足烏?”


    “對,赤足烏。這種鳥跟一般的鳥完全不同,體形雖然不甚碩大,可是它的叫聲卻能傳到百裏之外,其聲悲咽,令人頓生淒愴之感。”


    “老雷啊,皇家喜好喜慶吉祥,可是為什麽偏偏豢養這種悲慘慘的賴鳥?莫非哪個失心瘋的皇家子弟要敗壞皇家的氣運不成?”傉檀不解地問道。


    “皇家子弟自小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哪個也不是傻子,更不是什麽失心瘋。何況,皇家規矩森嚴,豈容自家子弟胡作非為?”雷惡地麵無表情地答道。


    “那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唉,你等有所不知,任何動物,但凡具有悲傷的情感,必定具有很高的靈智,這赤足烏便是其中之一。皇家之所以豢養這種鳥兒,一則是因為它具有較高的靈智,二則是因為它有特殊的用途。”


    “特殊的用途?”


    “對,特殊的用途。這赤足烏據說是從異域引進的,乃皇家所獨有,尋常百姓即使想豢養也無從而得。而皇家在得到赤足烏之後,聘請專門的馴養師加以養育,可謂花費了很大的功夫。經過十多年的馴養,赤足烏能夠識別皇家血脈,一旦嗅到任何皇家子弟的蹤跡,便會尋蹤而至,靜靜地站在那些子弟的頭頂上一動不動,直到那些子弟發出讓它離開的指令。”


    “老雷,你不是忽悠人吧?”耿新峰語帶質疑,“鳥兒飛累了,自然會落下來,有時候當然也會落在人身上,或許是頭上,或許是肩膀上,這哪有個定準?”


    “不!”雷惡地斬釘截鐵,“若非皇家子弟,赤足烏不但不會落在他頭上,甚至都不會落在他身上。就是那些馴養它多年的馴養師,赤足烏頂多隻會落在他們的肩膀上,頭頂上是斷然不會落腳的。老夫在皇家宗門多年,雖然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赤足烏,但是對它的習性還是有所了解的。”


    燕陽頷首:“嗯,老雷所言應該不虛。這般說來,這赤足烏著實有些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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