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蒙山道觀大殿裏麵,一群人正坐在篝火邊吃肉喝酒聊天,而在大殿橫梁的上麵,一個瘦小的身影蟄伏其中,靜觀其變。


    為首的一個賊眉鼠眼,兇狠難惹,手下人叫他四當家的鼠大王。另一個身長八尺,麵容俊美,兩腮留有髯須,中間一把山羊胡,飄飄然有諸葛孔明之概,下麵人都叫他軍師鐵算盤。


    鼠大王打開牛皮紙包著的燒雞、醬牛肉和羊頭肉,還有用幹荷葉包裹著的骨酥魚,另外還有花生米、羅漢豆,打開幾壇香氣四溢的老汾酒。幾個人吃的是大快朵頤,喝的是酣暢淋漓,此情此景讓房梁上饑腸轆轆的李道長情何以堪!


    罪過罪過啊,李道長心中默念著。


    道家清修不許喝酒吃肉,可剛剛看到下麵的土匪強盜吃肉聊天,餓著肚子的老道長竟然動了邪念。老道長閉目養神,默念著心法,以躲避這世俗的汙染和糟踐。


    鼠大王啃著雞腿,喝了一口酒說道:


    “痛快啊,今天除掉兩個叛徒,真的是大快人心。”


    鐵算盤撚著山羊胡說道:


    “別高興的太早四弟,血玉璿璣不是還沒找到嗎?這個東西是我們二十多年的心血,別忘了,當年還死了那麽多的人。”


    鼠大王擺了擺手說道:


    “剛才擊斃他倆之前不是都招了嗎,這玉璿璣就藏在這道觀的大殿之中。荒郊野外的,又沒有別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們為了求生,不敢騙我們,我們吃飽喝足之後,按照他說的找找就是了。”


    說著,就命令手下人等搜搜神像下麵,犄角旮旯裏都查驗一遍,務必把玉璿璣找出來。結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搜了半天,愣是連毛都沒有見到…


    鼠大王氣得吹胡子瞪眼,直唿怎麽可能,千算萬算,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忽然後悔不已,不該一時氣憤,把他們兩個殺掉。如果玉璿璣找不到,他們的計劃也就泡湯了…


    鐵算盤也開始埋怨道:


    “四弟啊,你這莽撞大意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一失足成千古恨,再迴頭已百年身,玉璿璣找不到,功虧一簣,這該如何是好!”


    鼠大王惱羞成怒,氣衝衝的說道:


    “大不了我在潛迴高陽縣北的陳氏義莊裏麵,到那座古墓裏在去看看,說不定還會有新的發現。”


    “二十多年過去了,那個古井下麵還能有什麽?你也不動腦子想想,現在就是把這座道觀,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玉璿璣…”


    鼠大王憤憤不平,接著說道:


    “過了年還要向日本人交付二百童男童女,已經夠心煩意亂的了。這又丟了東西,你又埋怨我,我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啊!”


    兩人吵的不可開交,不歡而散,躲在房梁裏的李道長非常震驚:原來土匪要抓二百童男童女,是給日本人準備的。造孽啊,肯定沒有安什麽好心眼。


    轉眼心裏又犯起了嘀咕:


    陳氏義莊?二十多年前,死了很多人的古墓,這裏麵究竟又藏著怎樣的玄機?


    然後瞟了一眼懷裏揣著的玉璿璣,暗下決心,我一定要到古墓那裏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有用有價值的線索。另外還要打探關押小孩的地方,千方百計,一定不能讓日本人的奸計得逞。


    懷揣寶玉,價值千金,萬萬不能流落到土匪倭寇手中,這一次李道長又兼職了一個新的身份和標簽:護寶人。


    土匪強盜在道觀裏三層外三層的翻了個遍,硬是沒有找到玉璿璣的下落。道觀裏的泥塑神像都被挨個推倒砸爛,還是沒有找到。大意失荊州,今天算是活見鬼了!


    李道長從橫梁上下來已經是半夜三更時分,料定土匪們都已經走遠,打算在篝火堆邊眯上一晚,明日天亮就啟程到高陽縣的陳氏義莊。


    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陳氏義莊裏恰巧有孫長生和小翠在苦苦找尋著他,種善因得善果,天理循環,周而複始焉…


    話說孫長生和小翠這次跟王留下一起出去了好幾天,孫長生在打探著師父的下落,王留下則暗中尋找著妹妹屍煞的蹤跡。最終都是苦尋無果,連一點有用的線索也沒有找到。


    這一天,一個破破爛爛的老頭拎來兩條大鯉魚,每條魚足足有十幾斤重。剛走進義莊的大門就在喊:


    “陳瞎子,你他娘的還活著嗎?要是還喘著氣,你就言語一聲!”


    連喊了好幾遍,陳瞎子才瘸著腿,踉踉蹌蹌的從裏麵走出來。


    “酒鬼老張,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你來就來唄,怎麽還帶了禮物,請進請進…”


    酒鬼老張不耐煩的說道:


    “帶了兩條大魚,準備給你上供的,沒承想你還活著呢!嘿嘿,你個老東西,身體可還硬朗?”


    陳瞎子樂嗬嗬的迴答道:


    “放心吧,我不會死在你前麵,走進屋去,咱們老哥倆今天不醉不歸!”


    酒鬼張急忙擺了擺手,說道:


    “改天再喝吧,今天我確實有點事。這不是快過年了嘛,給你在白洋澱裏釣了兩尾大魚,提前給你拜年了!”


    說著就把兩條大鯉魚遞到了陳瞎子的手裏,然後抱拳揮手告別。


    “哎呦,謝謝老哥,我們改日再見…”


    送走了酒鬼張,陳瞎子尋思著等三個孩子迴來在燉這兩條大魚吧。為了防止貓叼鼠咬,還特意掛在了廚房門梁的上邊。


    三個孩子不在家,陳瞎子就睡的很早。久違的孤獨感又縈上心頭,這種感覺,已經是常來客、老朋友了。在義莊殮屍的二十多年,刮風下雨、打雷閃電,狂風暴雪、黃沙冰雹,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反而孫長生他們的到來,就像是一道耀眼的陽光,射進了陳瞎子陰冷灰暗的內心裏。內心裏的種子發出萌芽,又燃發出活下去的希望…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到了何時,陳瞎子被窸窸碎碎的聲音所驚醒。習慣使然,陳瞎子抱起他的浙鐵造77式步槍就尋聲而去…


    路過廚房旁邊,陳瞎子湊過去眼睛仔細一看:


    他娘的,兩條大魚不見了!肯定是野貓幹的好事。


    怒氣衝衝的陳瞎子小心翼翼的循聲而去,發現聲音來自於大廳內的一口棺材裏麵。陳瞎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端著步槍準備打爆野貓的腦袋,推開棺蓋的一刹那,陳瞎子嚇傻了眼:


    一個臉色慘白、青筋暴起,披頭散發、嘴大如牛,渾身破爛、赤目牙尖的女子正瘋狂的啃食著大魚。四目相對之下,陳瞎子清楚的看見那是王留下妹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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