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腳步頓了頓,打算進下一間病房,趙悠然忽然喊住她,“陳醫生,能聊聊嗎?”


    陳悠悠怔了一下,隨即淡淡道,“如果是聊宋柯的病情的話,稍等我十分鍾,如果跟這個無關,那就沒什麽好聊的。紱”


    趙悠然瞳孔顫了一下,麵上表情卻很平靜,“我想問問小柯的情況。”


    “稍等一下,等我查完剩下的兩個病房。”


    趙悠然這種身居高位的女人,心裏想的什麽,陳悠悠根本看不透逼。


    如果她不是她病人的家屬,她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交集。


    趙悠然點點頭,神色祥和。


    陳悠悠轉身之際,她偽裝的堅強就有點土崩瓦解。


    她以為時間還很長,足夠她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卻不想變故來得這麽突然。


    她展開手中的化驗單,胰腺癌,惡性腫瘤,伴有水腫,而且程度已經到了晚期。


    莫名原因的腹痛,已經維持了好長時間,因為她胃病已經好多年,以前也經常腹痛,所以並沒有放心上,直到上周,開會的時候,腹痛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她才趁著宋柯住院的時候,悄悄在醫院裏做了個檢查。


    今天,結果才出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坐在金教授的辦公室,好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她覺得應該是弄錯了,她除了經常腹痛,其他的一切都挺好的,這種小概率事件,怎麽會發生在她的頭上。


    她的宋柯還那麽小,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去認迴那個女兒,怎麽說病,就病了呢。


    “之前,應該隻是胰腺炎,你長期疏於調理,隨後才發生了癌變,你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必須住院治療,我會盡快給你安排手術。”


    “手術之後,我能活多久?”


    她沉默了好久,認真的問。


    金教授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可以進行切除手術的話,還能活半年到一年得時間,如果已經發展到無法動用手術切除的地步,就隻能化療了,化療的話,也就是三四個月吧。”


    那一瞬間,她覺得,天好像塌了下來。


    幾她拚了半輩子,為她的家人創造了現在的一切,如今丈夫撒手而去,她自己也行將就木,可是身邊,卻連一個可以托付的人都沒有,她跟宋家之間的關係本來就緊張,所有人都在窺覬著她的公司,一旦她真出了事,能留給她兩個孩子的會有多少?她什麽都沒計劃好,生命卻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她在走廊上坐了很久,陳悠悠什麽時候出現的她都沒發現。


    “去我值班的辦公室吧。”


    陳悠悠抱著記錄本淡淡道,“我先過去了。”


    趙悠然迴過神,將化驗單揉成一團,丟進旁邊的垃圾箱,整理了一下儀容,尾隨而去。


    值班室有幾個醫生外派義診去了,還有兩個進了手術室,目前就隻有她一個人在那兒。


    趙悠然進來之後,陳悠悠正在接水,聽見聲音,也沒迴頭,隻淡淡道,“你喝點什麽,咖啡還是奶茶?”


    “白開水吧。”


    不一會兒,陳悠悠就端了兩杯水過來,在她麵前放了一杯。


    “宋柯的腿,恢複的很穩定,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問題。”


    趙悠然沒說話,隻是看著她,陳悠悠被看得有點毛骨悚然,不由得抬高聲音,“宋夫人,您想問什麽?”


    趙悠然迴過神,收迴視線道,“小柯目前還在長身體,我擔心這樣的傷以後會不會影響他走路什麽的。”


    “這個,我也不能跟你說完全沒有影響,肢體功能恢複情況,也要看傷者以後的複健,隻要能勤加練習,恢複到以前的概率其實很高,應該不會出現您說的那種情況。”


    趙悠然抱著杯子,垂眸抿了一口,道,“之前在宴會上的事,我很抱歉。”


    陳悠悠一愣,有點意外自己聽到的,她舔了一下嘴唇才道,“都已經過去了。”


    趙悠然神色有些動容,好久才道,“你父親把你教導的很好。”


    陳悠悠蹙起眉,“您為什麽


    tang不說是我母親教導的好?”


    趙悠然倉皇避開她的視線,聲音又恢複了以前的清冷,“隻是隨口一提,我說錯了?”


    陳悠悠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道,“沒有,我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母親無關,我是我父親養大的,您說得沒錯。”


    趙悠然心髒驟然一縮,放在桌子下的手指微微攥緊,她突然有一種衝動,一種將所有一切全都攤開的衝動,


    “你,你想不想——”


    “篤篤——”


    急促的敲門聲,一下子將她的理智拉了迴來,陳悠悠偏頭道,“請進。”


    一位值班小護士探頭進來道,“陳醫生,外麵有人找你。”


    “稍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陳悠悠扭頭對趙悠然道,“您還有別的問題嗎?”


    趙悠然搖搖頭,“你忙去吧。”


    陳悠悠點頭,朝外走去,快要跨出值班室的時候,聽見趙悠然叫她,“陳醫生,你很優秀。”


    陳悠悠怔了一下,隨即唇角綻出一個微笑,“謝謝。”


    找她的不是別人,而是秦崢馳。


    而且,這廝已經拄著拐杖跑到他們骨科這邊了。


    走廊上人來人往的,這混蛋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陳悠悠正想趁著他沒發現,掉頭迴科室,這混蛋就叫了起來。


    “陳醫生,這麽巧。”


    陳悠悠……


    她沉著臉走過來,壓低聲音道,“秦崢馳,你在幹什麽?”


    秦崢馳笑得特別溫暖,“來複健,順便過來跟你打個招唿,沒想到你真在。”


    陳悠悠……


    “招唿打完了,可以走了吧。”


    秦崢馳變戲法一樣從懷裏拿出一個酥餅,兩個剝了殼的煮雞蛋。


    “你是不是又沒吃飯,早飯不吃對胃不好,你以前經常這麽跟我說,怎麽到了你這裏,自己反倒不注意了。”


    陳悠悠皺起眉,“我吃不吃早飯跟你有什麽關係?秦崢馳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憋了幾天的悶氣,在秦崢馳再一次擾亂她的心之前,她終於忍不住發作了。


    “既然承諾了放手,就請你遵守諾言!”


    秦崢馳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低聲道,“我當然記得,我也記得我說過,要你照顧好自己,遠離林君曜,我才會離開,可是現在林君曜沒走,你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所以我憑什麽履行諾言?”


    陳悠悠氣得腎都疼了,她一把奪過秦崢馳手裏食物,咬牙道,“是不是我吃了,你就不再糾纏我了?”


    秦崢馳還沒開口,陳悠悠就大口咬了一口雞蛋。


    雞蛋的腥味,刺激得她渾身一震,捂著嘴就跑向衛生間。


    秦崢馳嚇了一跳,搖著拐杖就追了上去。


    “嘔——”


    她對著洗手池哇的一下,將隔夜飯都給吐了出來,胃裏翻江倒海的,一陣難受。


    秦崢馳壓根就不管這是女衛生間,直接就衝了進來。


    他手忙腳亂的順著她的背,著急道,“怎麽樣,是不是噎著了?好好地,怎麽吐了,還難不難受,我帶你去看醫生吧。”


    說真的,這麽多年,陳悠悠從來沒有見過秦崢馳這麽一副婆婆媽媽的娘們兒樣。


    她一邊吐著,一邊想,原來這混蛋也會有擔心的時候。


    陳悠悠吐得昏天暗地,漱口的時候,眼前都有點兒模糊。


    秦崢馳行動不方便,卻死撐著摟著她的腰,生怕自己一鬆手,她就摔下去。


    “怎麽樣?還吐嗎?”


    他也不嫌髒,用手指擦拭著她唇角的嘔吐物,漂亮的眸子裏,寫滿了擔憂。


    陳悠悠輕輕推了他一把,小聲道,“慫樣兒。”


    秦崢馳一愣,有點想生氣,又有點兒想笑,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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