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外國人把持了中國的門戶, 走-私就成了另一條路,就連街邊小販也會悄悄對客人講,他的香煙是走私來的, 比外國煙便宜。


    為什麽便宜呢?


    因為他賣的是碎煙絲,客人買迴家去要自己卷, 於是街上許多人就抽著用報紙卷成的香煙噴煙吐霧。


    小到香煙,大到汽車, 什麽都可以走-私。


    城裏有碼頭, 乃是天然的走-私通道。


    從海上來的大多是外國船,就算是中國船, 也掛著外國商會的名字, 大清的海-軍就不敢上船去搜查。


    外國人把中國的人、中國的寶物走-私出去, 再把中國有錢人想要的東西走-私進來,特別會做生意。


    不客氣的講, 碼頭那附近所有掛著商會牌子的公司,十家有十家全都是幹走-私的, 一家幹淨的都不會有。


    所以, 祝二小姐提起走-私時, 便宜的就像是去街上切半斤火腿迴家煮湯。


    蘇先生很樂意給二小姐講東西, 以前是講課本上的東西,現在不在課本上的東西, 他也都講給她聽。


    “現在各國的勢力都在退出,一些是被迫退出的,一些就是主動退出的。不是所有的外國國家都能在中國找到巨大的利益的。”


    當年侵略的時候, 各國組成聯合軍,一擁而上。現在幾年過去,中國千瘡百孔, 所有的東西都被掏幹淨了。連清朝皇帝的皇宮都被進去搜刮了個遍,中國人也被當成奴隸販得全世界都是,外國人挖地三尺,終於要走了。


    畢竟不是所有的國家都有那麽有錢,能把遠洋艦隊當汽車開。


    搶劫隻搶一迴,常來常往可是需要利益支撐的。沒有足夠多的利益,許多國家算一算賬,覺得自己賺夠了,再留下去要賠本了,就撤了。


    蘇先生講:“這些人都是可以談生意的。”


    比如法國。


    而對中國有著長久的利益需求的國家,就會對中國實施最嚴格的封鎖。


    比如日本。


    還有一些國家是想牽製多方勢力,拉一家,打一家,所以他們什麽生意都做,看似毫無偏向。


    這個就是美國了。


    美國的軍火既賣給日本人,也賣給國民政府。不過美國人還是更向著日本人,因為他們向日本人開放了技術,也幫助日本建立軍工廠,卻一直不肯把技術賣給國民政府。


    “我們需要軍火,隻能向美國商人買。而且必須用美金結算。”蘇純鈞說。


    他自從進入馮市長身邊以來,還沒有操辦過買軍火這麽大的生意。不過現在能進入馮市長的書房了,所以讓他翻到了不少以前的資料,他就趁機抄下來不少。


    現在馮市長是想買幾批便宜的糧食,好緩解一下城裏這波糧荒。


    一旦缺糧的事引起風潮,那就收拾不住了。


    馮市長還想風風光光的走呢。


    說完早餐的閑話,蘇先生就去上班了。


    祝顏舒在他走後交待祝二小姐:“走-私買糧的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在學校裏提這件事。這個由校長來考慮,校長的門路比你多,也比你知道該怎麽辦。這種事不是你能摻和的,懂不懂?”


    祝二小姐點點頭:“懂。我懂。”


    蘇先生講了這麽多,就是講給她聽的,她還能聽不懂嗎?


    代教授也笑著說:“碼頭上那些國際貿易公司,很多都不是做正經生意的。他們做的最多的就是走私奴隸。也有很多人想找他們偷渡,但上了船就由不得自己,多數是整船整船的被賣掉,美國那裏有不少荒山野嶺,都是需要人手去幹活的,挖礦、修鐵路,送去了就迴不來了,隔著大海呢。”


    他這話一說,把代玉蟬和施無為想的自己去找碼頭公司的念頭也打消了。


    代玉蟬看一眼施無為,問:“那要是去留學坐他們的船會不會有危險?”


    施無為被她看了一眼,滿腦子都是以後他們生兩個孩子,男孩就叫狗兒,女孩叫花兒。


    代教授說:“不會有事。我們不坐貨船,坐英國客船。”


    到了慈善基金會上,祝二小姐也布置了最近的工作重點:收糧。


    他們手裏目前還有四千多美金,打算趕在冬天以前,全都買成紅薯存起來。


    雖然現在街上已經沒有了糧店,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錢花到位,糧食還是能買來的。


    基金會上臥龍藏龍。


    一個家裏父親也是在政府做事,但已經許久沒有事做,每天隻是去參加各種會議(舞會、酒會)的女同學介紹了一個賣糧食的人。


    一個銀行大班,正宗美國人,名字叫約翰,姓什麽就不必提了,人家也沒打算告訴他們。


    銀行大班就是銀行總經理。外國人在中國開銀行,管理用的全都是他們本國人,他們在中國還是說英語,進銀行做事的中國人要先學會能熟練的跟這些外國人對話才能找到工作。


    現在國家信用破產,什麽銀櫃、金鋪,都沒有外國銀行的信用度高。美國銀行尤其厲害,花旗銀行、匯豐銀行都曾經宣稱過哪怕美國破產了,他們的銀行也不會破產,這就是資本家的自信。


    中國人看到外國的堅船利炮,也難免覺得外國的銀行就跟這堅船利炮一樣,很可靠。


    於是許多有錢人、商人,都願意把自己的家產什麽的放在銀行保險櫃裏。


    不過天長日久,銀行就會自行判斷一下這些東西還有沒有保存價值——要是主人已經死了呢?那不就成了一筆無主的財產嗎?


    當然,這跟他們銀行宣傳的時候不同。銀行宣傳的時候可是說會永遠的替客戶保護他們的財富,隻等他們的後代前來認領。


    但是,事實上呢——銀行也會看人下菜呀。


    這位女同學就小聲說:“那位美國人喝醉了說,有一批庫房要收迴來,裏麵的東西都是無主的,要是願意買的話,可以參加他們的拍賣會。”


    顯然,這個消息突破了在座許多同學的認知——相信外國銀行信譽的人可是不少的。


    一個男同學就激動的說:“他們真的敢這麽幹?”


    女同學說:“我沒有說謊,就是這樣。我爸看到了那份拍賣單,上麵是有糧食的。我爸說……”她壓低聲,“可能是晉商當時為了躲禍,把一部分東西全都存在了外國銀行裏。”


    她這麽一說,大家就都懂了。


    因為這事,實在是已經不新鮮了。


    自從清朝完蛋後,各地都拉起了隊伍。山大王們亂轟轟你方唱罷我登場,人頭換的比較勤快。後來也都陸續取得了名份,稱上了這個軍那個軍的,一副為民請命的正義樣子。


    這些山大王帶著各家軍隊在當地,那是必需要當地富戶豪紳們供養的,於是一時各地豪門大戶都紛紛外逃——山大王們再圍追堵截的抓人。


    報紙上時常將這種事寫出來,以觴讀者。


    一時四川那邊某某某全家死了,一時山東那裏誰誰誰跟山大王拜了把子,互為兒女親家,如此雲雲,多不勝數。


    豪門大戶跑路的時候,不能把幾百車東西隨身帶著,於是有的就特意托人送到外國銀行,隱姓瞞名的存起來,替子孫後代留一個東山再起的家底。


    祝二小姐嘖嘖:“想必是那一家都死光了,銀行知道他們不會再來找了,索性就把東西都給賣了吧。”


    再怎麽隱性瞞名,銀行想知道還是容易的。


    張媽就說報紙就像是一個訃告板,天南海北的人死了,都能從報紙上知道。


    銀行方麵想必是能確定人都死光了,能再來取存的東西的人都不在了。


    女同學說:“不過,我爸沒辦法幫我取邀請函去參加那個拍賣會……”


    她爸爸就算是能進去拍賣會,估計也不會樂意幫女兒胡鬧。


    眾人便都看祝二小姐。


    祝二小姐:“我?”


    她跟銀行沒關係啊。


    眾同學都用眼神打架,終於,代玉蟬被推薦來跟祝二小姐講明。


    代玉蟬不樂意:“怎麽能這麽麻煩蘇先生?萬一對他們的感情造成影響怎麽辦?我不能答應。”


    她心道,就算你們不說,晚上蘇先生迴來,燕燕也必定會跟蘇先生講的。所以不能事先答應下來。能辦自然好,辦不成也不會落人埋怨。


    同學們說服不了代玉蟬,隻好作罷。


    他們也不敢去找祝二小姐講。


    自從上迴辦完祭典,祝二小姐身上似乎籠上了一層名為奸商的光環,一般人去找她,要擔心被她賣掉。


    施無為對代玉蟬說:“大家好像把燕燕看成是什麽厲害人物,覺得她對蘇先生格外有辦法。”


    他哈哈笑,他還聽到有兩個女同學很羨慕燕燕,覺得她能降得住蘇先生那麽厲害的人就更厲害了,她們背著家裏談個小戀愛都談得不順利,要是有燕燕的幾分本事就好了。


    可他平時看燕燕,覺得她就是個愛玩愛鬧的女孩子,沒有什麽手段。


    代玉蟬卻點點頭,說:“燕燕在這方麵是挺厲害的。”


    她這個姐姐卻是真的佩服燕燕在跟蘇先生之間一直占據上風。她以前還擔心過燕燕早晚被蘇先生哄過去,現在一年過去了,蘇先生的官越升越高,對燕燕卻一如既往,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親密無間,他心甘情願的被燕燕指使,半點不為難。


    但燕燕也沒有在這份縱容中失矩。她並沒有仗著蘇先生的愛意去欺負他,傷害他。她一直愛著他,愛護他,保護他,也讓蘇先生越來越愛她。


    代玉蟬一直覺得,在愛情中,她是需要向妹妹學習的。


    下課迴到小紅樓,祝二小姐就對代教授和祝顏舒講了基金會上得到的消息,關於那份拍賣單。


    祝二小姐問:“唐校長會有興趣嗎?”


    唐校長當然有興趣。


    代教授去找唐校長說了這件事,唐校長立刻就把小金庫打開,掏出幾疊美金,熱情的說:“來來來,你拿去給祝同學。”


    代教授反應過來,連忙推辭:“不行不行不行!校長,她還是個孩子,她不能去拍賣會的。您要是打算去就自己去嘛。”


    唐校長:“哎喲,我沒有請柬嘛。祝同學要是能拿來請柬,我是很願意代替她去的啊,要是我去不了,那還是要拜托祝同學。”


    代教授:“不行不行不行!”


    唐校長:“你不要先拒絕,先去問問祝同學,萬一她願意呢?”


    代教授迴到小紅樓,就見電話機旁坐著祝二小姐,祝女士抱著胳膊站在她後麵,他連忙過去悄悄問:“怎麽迴事?”


    祝女士冷笑,小聲說:“我讓她等蘇先生迴來再對他講,她非要現在就打電話給他,這不,打過去了。”


    馮市長官邸。


    蘇純鈞站在那裏接電話,後麵不遠處的沙發上,馮市長與蔡文華正在下象棋。


    剛才他們在說話,下人就來通知說有一位祝二小姐,打電話找蘇先生。


    祝女士再婚,祝二小姐改姓的事是登在報紙上的,馮市長當然也知道了,還讓家人包了紅包給蘇純鈞帶迴去賀祝女士新婚之喜。


    蘇純鈞要去外麵接,蔡文華笑著說:“太太來查崗了。不要去外麵接,就在這裏接吧,我們也可以幫你說說話。”


    蘇純鈞就在屋裏的電話機上接了。


    他溫柔地說:“是嗎?好,好,我想想辦法,看一看能不能弄到請柬,好的,今晚?我一定早點迴去。”


    他掛掉電話,蔡文華笑著問:“太太想去哪個宴會上玩嗎?要你弄請柬,不麻煩的你就弄兩張帶太太去玩一玩。”


    雖然蘇純鈞和祝二小姐還沒有真的成親,但這一對未婚夫妻就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祝二小姐查崗查的厲害,天天要蘇先生跨半個城迴去,在這裏人人都知道。


    蘇純鈞:“蔡先生開玩笑。馮先生,燕燕聽說了一個消息,說是匯豐銀行的一個銀行大班,美國人,叫約翰,手裏有一張拍賣單,可能是晉商的貨,他們現在想搞個私底下的拍賣會,把裏麵的一些東西賣掉。”


    馮市長與蔡文華都停下手中的棋。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


    說大,並不能對馮市長現在的處境有所幫助。


    說小,可它又跟匯豐銀行有關。


    再說,誰知道那張拍賣單上有什麽呢?


    有棗沒棗打一杆子。


    馮市長想了想,吩咐蔡文華:“小蔡,你人頭熟,你幫小蘇打打電話,找一找人,要幾張那個拍賣會的請柬。”他再對蘇純鈞說,“就帶小祝同學去看一看,玩一玩,看有什麽好東西,記得迴來對我講講。”


    蔡文華無可奈何的站起來,與蘇純鈞一起說:“是,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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