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燕聽到了汽車的聲音, 她看了一眼旁邊床上的楊玉蟬,她已經睡熟了, 她就悄悄摸黑爬起來,輕手輕腳的下床, 打開門,赤著腳走到樓下去。


    蘇純鈞是自己開車迴來的,這幾天都是如此, 他讓司機早早的迴去,自己開車迴大學來, 早上再自己開車去上班。


    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四十分,他解下領帶,從廚房的後門進來。後門因為挨著柴房,早上有人送柴送菜, 所以門沒有鎖上,隻是掛著的。


    他自己進來就不用從前門驚動大家了。


    他沒有開燈, 摸黑走進來, 路過廚房,肚子就餓起來。他在市長家的舞會上什麽也沒有吃,就喝了一杯酒,現在也早沒了。他想這廚房裏應該會有涼饅頭, 沒有放起來的醬菜,說不定還有晚飯時喝剩的湯。


    這麽想著,他的腳步就要轉向廚房。


    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轉頭一看, 楊玉燕的小臉在昏暗的室內也仿佛閃著光,跟著就明白了,那是她的皮膚太白,反射了外麵的月光。她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像黑夜中的星星,一看到他就像摩西見到上帝般,散發出無盡的喜愛之情。


    他最喜歡她的眼睛,因為她看向他的時候,每一刻都叫他相信自己正被人深深的愛著。


    “你迴來了!”楊玉燕放輕聲音,歡喜的說,“你是不是肚子餓?”她看到他想進廚房,“我知道哪兒有吃的!一樓客廳的書櫃裏還放著一個酒精爐!我用酒精爐給你下麵條吃吧!”


    燒灶這麽高難度的事,楊二小姐肯定是不會的。這裏又沒有煤氣和天然氣那麽方便快捷的點火工具,幸而還有用來做化學試驗的酒精爐子,可以為此時此刻的夜宵添磚加瓦。


    蘇純鈞從上到下打量她,馬上發現她沒穿鞋。


    想到她赤著腳從床上下來,跑過來見她,就讓他心頭發熱。


    大概是黑夜帶來了無窮的想像,他把手裏的皮包隨手放在地上,走過去將她抱起來。


    這一抱,就把楊玉燕腦子裏的菜單抱跑了,她瞬間忘了她原本想幹什麽。


    蘇純鈞還想著“正事”。


    “你說哪裏有吃的?”


    ——雖然現在沒有人。


    ——雖然現在的天是黑的。


    ——雖然似乎天時地利與人和都齊了。


    ——但他還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還能幹什麽呢?


    隻能繼續做夜宵吃了。


    於是,在這漆黑的深夜裏,一男一女,單獨相處,其中,女子穿著睡衣,被男子抱在懷中,兩人於漆黑中——在廚房探索,找出了放涼饅頭的大筐,找到了醬菜罐子,找到了碗筷,還找到了酒精爐。


    打開酒精爐的玻璃帽子,拿火柴點著,放上鐵架子,擺上玻璃量杯,往裏注入清水,待水沸騰後,加入一根切片的黃瓜,打入一個雞蛋花,再放一小把蝦米,加一點香油,一個黃瓜雞蛋湯就做好了。


    再將玻璃量杯取下,放上一張鐵絲網,將切成片的涼饅頭放在上麵烤,適時翻麵,等其焦黃,散發出香味,即可食用。


    於是烤饅頭片也做好了。


    楊玉燕坐在桌子上,把張媽醃好的醬黃瓜夾出來放在小碟子中,一邊不忘誇一誇張媽的手藝:“這黃瓜醃得可好吃了,是甜的!”


    甜辣口的醬黃瓜,確實十分的美味和下飯。


    蘇純鈞站在桌子旁,自己端著玻璃罐子喝湯,被未婚妻用小手拿著烤饅頭片喂著,自己再空出一隻手拿筷子挾醬黃瓜吃。


    香啊。


    隔著走廊,漆黑的樓梯上,施無為打著哈欠,坐在台階上,暗中歎氣。


    他在背書,聽到楊玉蟬和楊玉燕那屋的門響了,以為楊玉蟬想下樓來喝水什麽的,特意想跟出來幫她打開燈,沒料到遛出來的是楊玉燕,更沒料到會撞上蘇純鈞跟她半夜幽會。


    當然,最沒料到的,還是這兩人半夜幽會是拿代教授的酒精爐子煮夜宵吃。


    他留到現在就是擔心楊玉燕被蘇純鈞欺負了。都是男人,他實在是信不過蘇純鈞自己的定力。


    但現在看起來,蘇純鈞的定力足以打敗全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男人了。


    可見在他的心中,楊玉燕是比自己的欲-望更重要的人。


    此時,他聽到楊二小姐軟軟的聲音在說:“把錫紙疊個碗放上去,我給你再煎個雞蛋吧。”


    施無為:“……”


    代教授的實驗材料快被禍害光了。


    不一會兒,黃油煎雞蛋的香味就飄過來了。


    看來被禍害的不止是實驗材料,還有代教授從外麵特意買迴來的外國食材。


    楊二小姐:“我記得還有臘腸。”


    施無為心道,蘇純鈞,你是打算吃一頓滿漢全席嗎?


    幸好蘇純鈞的肚子沒有那麽大,他說:“我吃飽了。”


    施無為鬆了一口氣。


    跟著就聽蘇純鈞說:“別動,我抱你下來。”


    抱?


    施無為不解,為什麽要抱?又從哪裏抱下來?


    楊二小姐笑嘻嘻:“那你背我好了。”


    蘇純鈞就轉過身去:“好,我背你,你抱好了。”


    楊二小姐就像一隻烏龜殼,雙手雙腳都纏在蘇純鈞背上,兩條玉白的小腳還在他的腹前打了個結,勾到了一起,腳趾頭還不安分的動了動。


    蘇純鈞氣沉丹田,把桌子收拾幹淨,將犯罪證據都銷毀掉,再轉身背著她從廚房出來,上樓梯,送她迴房間。


    施無為連三趕四的先跑迴去,心如擂鼓。


    他把門打開一條縫,繼續監視蘇純鈞,防著他突然露出真麵目。


    ——其實他是想多學兩手。他覺得蘇純鈞比他會說話的多,他到小蟬麵前就什麽都不會說了。


    樓梯上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楊二小姐趴在蘇純鈞的背上,像是身上多了一個包袱。


    她說:“自從你住進來以後,我就隻能在吃早飯時看到你,都不知道你是幾點迴來的。你是不是都是這麽晚才迴來?”


    蘇純鈞:“不是。今天是市長家裏辦舞會,我才迴來晚了,前幾天都是十一點就迴來了。”


    楊二小姐:“十一點我還沒睡呢。你果然是騙我的。”


    蘇純鈞:“你怎麽會十一點還沒睡?你應該十點就睡了。”


    楊二小姐:“我想等你迴來跟你說說話,可都等不到。我就想,你肯定迴來的很晚。”說到這裏,她的聲音變的低沉了。


    蘇純鈞的兩隻手在背後托住她,柔聲問:“怎麽了?”


    楊玉燕的良心已經折磨她很久了。她覺得自己不該為了那一點醋勁就這麽折騰蘇純鈞,害他這麽辛苦奔波。


    她明明應該相信他。


    “我覺得,我不該讓你每天迴到這裏來。”她消沉的說,手臂收緊,下巴放在他的脖子根,輕聲說:“你明天就還迴祝家樓吧,這樣你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蘇純鈞往上顛了顛她,說:“我喜歡迴到這邊來。我是真的喜歡,一點也不勉強。”


    他在她的房門前放下她,推她進去:“快進去吧,快點睡覺,明天早上我們再見麵再說話。”


    實在是太晚了,楊玉燕沒有再堅持,順從的走進去。


    蘇純鈞這才迴到他與施無為共住的房間裏,一推門進去就聽到了很假的唿嚕聲。


    蘇純鈞就裝不知道,脫鞋上床,躺下以後,幾乎是瞬間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


    當眼皮感覺到了光明,天就已經亮了。


    蘇純鈞被曬醒了,睜開眼睛就見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隔著門依稀能聽到樓下的聲音,有許多人的,張媽、代教授、祝女士、施無為、楊玉蟬。


    還有楊二小姐。


    他不自覺的就露出個笑來。


    渾身充滿力氣的爬起來,脫掉皺巴巴的衣服,從衣架上取下另一件幹淨的換上,再拿著換下的衣服出來。


    一推開門,樓下的聲音就更響了。


    “雞蛋怎麽少了三個?”張媽說,“老鼠偷雞蛋也不會把蛋殼扔進垃圾箱啊?還有黃瓜也少了一隻。”


    楊玉燕:“黃瓜是我用的,我切片敷麵膜了。用完都吃了。”


    代教授:“誰用酒精爐了?酒精都快用完了。”


    楊玉燕:“我昨天做實驗了。”


    代教授笑著說:“實驗用錫紙煎黃油嗎?錫紙也少了一張。”


    祝女士:“你到底做什麽了?不說就扣你零花錢。”


    代教授:“不用扣零花錢,我相信燕燕不會浪費,她肯定是有用的。”


    張媽:“她吃了就吃了,不用扣零花錢了。是不是晚上沒吃飽?”


    蘇純鈞拿著衣服下樓,迎麵,施無為意味深長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保持沉默。


    蘇純鈞:“是我用了,昨天晚上我迴來肚子餓,又不會燒灶,就用酒精燈燒東西吃。”


    代教授笑:“你畢業兩年,還記得酒精爐放在哪裏。”


    楊玉燕低頭保持沉默。


    楊玉蟬發現不對,盯著她:“你昨晚不是早就睡了?你又爬起來了?我怎麽不知道!”


    祝顏舒也懂了,看楊玉燕:“你們昨天夜裏用酒精爐做吃的?本事不小啊,學以致用。”


    張媽不解:“啊?他們就用這個小玻璃瓶子和這麽薄的銀紙禍害了三個雞蛋和一根黃瓜?這怎麽可能啊。”


    代教授開始在書櫃前挨個檢查所有的實驗器具,一個個拿起來聞,很快發現了另一個作案工具:玻璃量杯。


    代教授發笑:“雞蛋黃瓜湯。”


    祝顏舒:“菜單還挺豐富。”


    張媽:“就用這小玻璃瓶子做湯?沒燒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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