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燕搖了搖頭, 發出做作的歎氣。大人們總是會在某些時候非常假客氣,她想剛才祝顏舒與蘇純鈞就是這樣, 你客氣, 我也客氣,兩人就一起客氣的說話, 客氣就成倍增長。


    她擠到廚房去洗臉刷牙, 這樣不用再把熱水提到浴室, 也不用再在臉盆裏折騰一番, 非常省事。唯一一個生氣的人就是張媽, 她正忙著呢。


    “快出去!你就會給我找事!”張媽用力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把她推出去:“今天早上沒有包子吃了!”


    楊玉燕驚訝的說:“那我吃什麽!”


    張媽在早上的時候恨不能多長幾隻手, 聞言怒道:“我管你吃什麽!一會兒我端什麽你都要吃!”


    楊玉燕隻好跌跌撞撞的出來, 坐在沙發上四處尋覓餅幹桶,找到後就抱在懷裏,拿餅幹解饑。


    祝顏舒與蘇純鈞已經坐下了, 一人在看報, 一個在自己倒茶喝。


    自己動手倒茶的是蘇純鈞,他可不敢奢望早上這麽忙的張媽給他倒茶,看到楊玉燕在吃餅幹, 就替她倒了一杯茶, 倒到一半,想了想,悄悄溜進廚房趁張媽不注意,把擺在臨窗櫃子上的新鮮牛奶拿過來一瓶, 加到熱茶中,端給楊玉燕:“嚐嚐。”


    楊玉燕接過就喝,味道還挺醇厚的,涼熱正好,她剛睡起來就有點口渴,不知不覺就喝完了,還想再喝,蘇純鈞不肯給她倒了,小聲提醒:“一會兒要吃早飯了,你吃不下早飯怎麽辦?”


    那張媽還不生氣啊?


    張媽正好端飯出來擺桌子,一眼看到楊玉燕抱在懷裏的餅幹桶,頓時發火:“我都做好了!你吃什麽餅幹!”


    楊玉燕趕緊把餅幹放下:“就吃了一塊,我餓嘛……”


    她一撒嬌,張媽就沒辦法,“餓就過來吃!”


    過年時菜市場不開門,大小店鋪也都關門迴家過年去了,早餐桌上的東西也難免會出現一兩道剩菜。不過張媽是很講究的,一般的剩菜要麽她是自己吃了,要麽就倒了,不會再讓祝家母女吃。不過後來蘇老師總來吃早飯,那剩菜剩飯就有了著落。


    今天早上就是如此。


    祝顏舒仍是吃麵,楊玉燕喝粥,雖然沒有包子吃,但張媽特意給她攤了雞蛋餅,還拿肉燥子給她鋪了厚厚的一層餡,香的要殺人。


    楊玉蟬早上又是在屋裏讀過書才出來,她自從不吃麵包喝咖啡以後,裏麵跟著祝顏舒一起吃麵,時而跟著楊玉燕喝粥,怎麽吃全看當天張媽的心情,今天早上她麵前就是一碗麵,因為麵可以一鍋下,肉燥子餅要攤要切要炒餡還要鋪焰,太麻煩,張媽來不及做兩份。


    唯獨蘇老師的與眾不同,他麵前是一個砂鍋,砂底是昨天剩下的米飯,上麵鋪的菜有昨天剩下的幾片胭脂肉脯、兩塊醬鴨、兩塊鹹水雞、兩塊臘肉、兩塊豬蹄,滿滿的擺著。


    祝顏舒才得了蘇老師的一份大禮,現在再看這份早餐就有點不合適了,當下道:“張媽,快把這個換下去,另給蘇老師下一鍋麵!”知道他胃口大,不說下一碗,直接就是下一鍋。


    張媽還沒說話,蘇純鈞馬上挾了一塊肉脯吃了,真情實意的說:“不用不用,這個就好,我早上吃米才能吃飽。”


    祝顏舒不好再說,隻給張媽使眼色。張媽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但還是懂了暗示,趕緊去廚房又切了一整根的香腸,放鍋裏煎了一下再端出來,專門擺在蘇老師麵前。


    祝顏舒這才覺得安心了。


    蘇純鈞大口吃米飯,哪怕這砂鍋是祝家燉湯的,盛的米再多,他還是給吃完了。另一邊楊玉燕的肉燥子餅還沒吃完一半,見狀很自然的推過去:“你嚐嚐吧。”


    蘇純鈞估著二小姐的飯量,猜她應該已經有六七分飽了,就幫她吃了兩塊餅。


    早飯吃完,蘇老師仍是先下樓,楊二小姐仍是十五分鍾後說要去散步。


    不過上迴一副後媽臉的祝顏舒,這迴比親媽更親媽,微笑著說:“今天太陽好,多走一走,不必急著迴來。”


    楊二小姐不察,蹦蹦跳跳的下去了。


    等這小東西走後,祝顏舒就與楊玉蟬說了打算讓楊二小姐去考大學的事,楊玉蟬驚訝道:“她能行嗎?”


    祝顏舒:“蘇老師說她行,我就當她行吧。反正咱們也不說她去考試,考得不好也不告訴別人知道,不丟臉。”


    楊玉蟬擔憂:“那她去了大學,能適應嗎?大學跟女中可不一樣。”能在女中上學的都是各家的小姐,雖然學習成績有差別,家風也有所不同,但都是女孩子,維縱使吵了嘴,也沒什麽大問題。大學可就是另一迴事了,別的不說,大學裏男生占九成,女生還不到一成,這麽大的懸殊,她當時進大學都適應了好一段日子才不躲著男生走了。


    祝顏舒:“我也擔心這個。不過幸好她要先去女中讀上一兩個月才去考試,先適應適應吧。”


    張媽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更老派一點,憂心道:“二小姐膽子小,現在又有了蘇老師,幹什麽還要逼她去上學呢?明年成年後先訂婚,過兩年讓她成親就行了。”


    祝顏舒歎氣,“我們現在看著蘇老師好,可有姓楊的在那裏比著,誰知道二十年、三十年後是什麽樣?萬一蘇老師是第二個姓楊的呢?到時我也不在了,小蟬要是嫁遠了,或是也過得不好,幫不上忙,那燕燕要怎麽辦呢?”


    張媽聽了這嚇人的話,臉都白了兩分:“哪裏就能倒黴到那個地步了呢?”


    楊玉蟬沉默了下來,她發現她其實還有更多的責任需要承擔。


    祝顏舒拉著張媽坐下來,柔聲道:“我們都盼著孩子們日後一切都順順利利的,但也要替她們預計到那千萬分之一。萬一有什麽不好了,燕燕要靠自己生活,她現在開始練膽子、學本事,總好過到那時再來想辦法。如果她就這麽從家裏直接去嫁人,一輩子都沒走出過門,嘴裏能說一萬句大道理,落到手上萬事不成,那才真是糟了。讓她去大學裏練練吧,學多少本事不好說,交上幾個朋友,得一個以後可以找工作的文憑,就是我這個當媽的替她上的保險了。”


    這一番話把張媽的眼淚都說下來了,她擦著眼淚迴廚房去了,嘴裏還喃喃道“哪裏就到那樣了呢?”


    祝顏舒轉身對仍在沉思的楊玉蟬柔聲道,“大姐,你能明白媽媽的苦心嗎?”


    楊玉蟬靜靜的點頭,她現在真的明白了。


    祝顏舒溫柔的說:“不是馬天保不好,而是他太弱小了。媽媽覺得他不足以保護你,反而會拖累你。如果你有一個九十分的人生,他的加入會讓你的人生變成五十分。大多數人的人生都是在倒數,隻有極少數的人的人生是越過越好的。比如我,我在你姥爺還在的時候,可比現在逍遙風光的多。你看我現在過的又是什麽日子呢?而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和燕燕結婚以後,必定過得不如現在,你想過你的孩子以後會過什麽樣的日子嗎?你看吳小萍,可是吳先生卻是一個非常有門道的會計,如果他不是好賭的話,吳家的日子會比現在更好過。你的孩子,日後可能還不如吳小萍。”


    祝顏舒拍拍她的手,“考慮清楚,跟馬天保分手吧。昨天那三個人你都不喜歡,媽也不喜歡,不會逼你接受。不過他們都是什麽家庭,你也知道。媽這麽跟你說,如果媽要嫁你,那三個人隻是底限,家庭會比他們更好,人也會更體麵,我才會安心把我的大女兒嫁出去。”


    楊玉蟬靜靜的迴到屋裏,撐著頭坐在桌前,現實像一隻巨掌,將她扇得暈頭轉向。她已經願意放棄與馬天保的愛情,可新的愛情仿佛蒙上了一層灰塵,無法再變得純粹而動人了。


    街上,楊玉燕正在給蘇老師學昨天來拜年的客人中有趣的人,當然少不了楊玉蟬的三個相親對象。


    “一個姓方,聽說家裏有兩間鋪子;一個姓高,聽說家裏是地主,他是到這裏來求學的,住在他族叔的家裏,他族叔也是開鋪子的;還有一個姓……”楊玉燕扳著手指數得開心,蘇老師牽著她的手,示意她看遠處的咖啡廳:“昨天在那裏喝的咖啡,今天也去坐坐吧?”


    外國人不過年,這家咖啡廳在大年初三還照常開門,現在十點半了,一個客人都沒有,煮咖啡的印度人看到有客人上門,立刻站得更筆直了。


    蘇純鈞點了茶,要了蛋糕,迴來與楊二小姐坐在櫥窗前繼續聊天。


    楊二小姐剛好說到了廖太太與廖二、廖三,說到廖二長得身高腿長瓜子臉,廖三也是瓜子臉杏仁眼,皮膚還挺白挺好的,兄弟兩個長得挺像,可能廖局長就是這個審美,喜歡瓜子臉的美女,他們昨天還聽歌來著,那歌她都沒聽過,廖二廖三都會唱。


    蛋糕送過來了,楊二小姐客氣一句:“你嚐嚐?”


    蘇老師就笑眯眯的用叉子把最上麵帶草莓的那一塊給挖走了。


    楊二小姐舉著叉子正準備吃,目瞪口呆。


    蘇老師笑眯眯的說:“我給你說說我上大學的事吧,我有一個特別嚴厲的老師,為人認真又風趣,學生們雖然怕他,可也都喜歡他。他叫代玉書,是從英國留學迴來的,博學多聞。”


    楊二小姐聽了許多代教授的風趣故事,笑了許多迴,比如蘇老師就曾經因為不寫作業被代教授留堂抄課文,還比如蘇老師曾與同學們踢球打破了代教授從英國帶迴來的茶壺,還有代教授發現大家考試的時候作弊,就在收了卷子以後加試了一場口試,硬是把所有人的分數全都壓在了六十分以下,讓他們全都參加了補考,還要給學校的牛挖廁所堆牛糞。


    最後,蘇老師笑眯眯的摸著楊二小姐毛絨絨的辮子說:“你要是見到了代教授,一定也會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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