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當芥川來到原著世界(四)


    太宰治給織田作安排了住宿, 一個人離開,約定了白天的見麵。


    他暫時得到了織田作的小說草稿。


    海邊, 浪花在夜晚拍打出孤獨的聲音,在橫濱最好的墓園區之一, 可以直麵大海的地方, 屬於這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的墓碑後坐著一個人。他的身影削瘦, 在月光下一頁一頁地翻閱完草稿的故事,看見裏麵的he結局,會心一笑。


    這是一個講述了拯救的故事。


    隱約的, 太宰治看見了裏麵影射著自己的角色, 對方也獲得了幸福。


    “織田作, 這就是你會寫的小說嗎?”


    “說實話——”


    “挺一般的。”


    不在小說裏追求深度, 就無法提高作品的文學藝術性,而不讓主角和配角經曆波折, 接觸現實裏壓抑的事情, 文學作品就失去了刺激性。可是這個簡單的故事裏透露出陽光的味道,值得人在午睡前,慵懶地閱讀。


    “我看到了, 織田作的夢想在另一個世界得到了實現。”


    “那五個孩子……也長大了。”


    太宰治合起草稿,頭靠到了墓碑上,樹影斑駁,落在他的臉上模糊了神色。


    四年前的他不懂得珍惜,錯過了救友人的機會。


    四年後的今天,得到這樣的結果……咎由自取, 怨不得別人。


    坐了一會兒,他收好珍貴的草稿,拍了拍風衣上沾到的草屑,返迴自己的住所。他記起了自己要和織田作見麵,不能以這樣的模樣去見平行時空的友人。


    再者,需要調查的事情有不少。


    港口黑手黨本部,芥川龍之介失去人身自由,被看管起來,他與黑蜥蜴的隊長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來自異能特務科,放任他出現在外界會對港口黑手黨不利。森鷗外給出的理由有這麽多,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從芥川龍之介的身上找出有用的情報,這可是一個平行時空裏身份、背景不簡單的芥川君。


    這年頭最珍貴的是什麽?人才,情報。港口黑手黨都想要。


    今天負責接觸芥川龍之介的不是港黑的惡犬,對方沒有這個耐心,恨不得除之後快,所以給芥川龍之介送一日三餐的人換了幾次,變成了一個紮著頭發的少年。


    少年蒙著半張臉,眼眸略顯細長,像刀子一樣危險。


    “他”是港口黑手黨黑蜥蜴小隊的十人長,直屬上司是芥川龍之介,真容是一個謎,常年保持冷漠和不說話的狀態。“他”很少與人打交道,十分低調,經常做潛入竊取情報和暗殺類型的工作,最擅長的就是把敵人一刀抹喉。


    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們卻很少知道一件事——


    “他”是太宰治帶進來的人。


    在監/管港黑內部人員的特殊禁閉室裏,芥川龍之介本來是倍感屈辱,不想被關在裏麵,準備好攻擊下一個踏入禁閉室的人,然而當他看清楚來者後,眼神陡然變化。


    “銀?!!”


    沒有哪個兄長認不出妹妹,做出偽裝也沒有用!


    “……哥哥。”


    芥川銀在來之前得到了通知,眼神略微尷尬,發出與冷酷外表不同的少女音。


    她碰到了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個任務,僅次於去威脅太宰先生。


    森首領要求她進行套話!


    “你為什麽打扮成這樣?”芥川龍之介不斷問道,“你也加入了港口黑手黨?這個世界的‘我’沒有讓你去念書嗎?為什麽要走這條混黑的路?!”


    芥川銀心虛至極。


    在哥哥的強烈關懷和譴責目光下,芥川銀小聲道:“是太宰先生……”


    芥川龍之介自行理解:“太宰先生的命令?”


    芥川銀解釋:“我和哥哥是在太宰先生的邀請下自願加入港口黑手黨,沒有任何人強迫我們,我們在港口黑手黨裏隱瞞了兄妹關係。”


    說完,芥川銀把麵罩摘了下去,露出清秀的容顏,正是女孩子。


    這是與芥川龍之介認知裏的不同的妹妹。


    她的氣質更加陰暗冷漠。


    芥川銀把飯菜放到地上,來到芥川龍之介的身前坐下,“哥哥,不要試圖逃跑,港口黑手黨戒備森嚴,中也先生也坐鎮在本部,你根本逃不出去。”


    芥川龍之介欲言又止,“你的變化太大了……”


    芥川銀笑道:“哥哥不要說我,你也一樣,看見平行時空的哥哥嚇了我一跳。”


    芥川銀的眼神融化了冷漠,溫暖三分。


    她是真心不希望對方闖出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哥哥的性格倔強,不肯安分地待在禁閉室裏,問題是並沒有安全出去的方法。


    “哥哥,平行時空的我是怎樣的?她念書了嗎?有考上大學嗎?”


    “有……”


    縱然知道芥川銀是在套話,芥川龍之介仍然迴答了妹妹。


    他們是血脈至親。


    “銀和我是在警校畢業的。”芥川龍之介不覺得有什麽不能說的,“畢業後,我去了異能特務科,你去了軍警,在軍警的考核成績是第一名……”


    原世界的芥川銀有著極高的體術天賦,劍術更是高過體術,她在光明世界裏長大,被軍警部門破格錄取,有著軍警一枝花的美稱。不僅如此,她很好的繼承了百鬼丸除惡揚善的意誌,發誓保護弱者和好人,揮劍隻斬殺惡人,


    從芥川龍之介的口中,港黑的芥川銀聽到了自己的另一種可能性,不禁張大嘴。


    軍警?


    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身份!


    她殺過很多人,也除掉過軍警,深知自己沒有軍警的信念。


    保護他人?她隻想和哥哥活下去。斬殺惡人?她的手裏沾滿了各種人的鮮血,隻要上麵一聲令下,她會把名單上目標的親朋好友全部殺幹淨。那個在哥哥描述中出現的軍警少女,活得堅定不移,就像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芥川銀的精神微微恍惚,垂下頭,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灰暗。


    “太美好了吧……”


    如同假的。


    貧民窟裏走出來的她,怎麽可能過上這麽好的生活。


    芥川龍之介去摸這個妹妹的頭,發覺了對方下意識躲開,便收迴了手,芥川銀反應過來,急切地說道:“對不起,哥哥。”


    芥川龍之介不認同地說道:“你有何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是他的錯!”


    芥川銀辯解道:“已經很好了,我能幫得上哥哥。”


    芥川龍之介的眉頭夾緊,盯著她說道:“輪到你,把你的經曆告訴我,我想知道是哪裏出了錯,導致我們的生活不一樣。”


    “哥哥,我由貧民窟開始講述。”


    芥川銀得到過首領的交代,輕輕點頭,說出了大致的事件。


    她的人生很簡單,從小跟在哥哥身邊,沒有異能力,在十六歲的哥哥得到了太宰先生的欣賞和看重之後,她跟著哥哥一起加入了港口黑手黨。因為哥哥和太宰先生的照顧,她適應得很快,被調入了黑蜥蜴小隊,一步步從普通的武鬥派成員向上爬,最後成為了黑蜥蜴小隊的“十人長”,隻需要聽上麵幾個人的命令。


    換一句話來說,她在港口黑手黨已經是中高層人員。


    芥川龍之介與芥川銀一明一暗,相互扶持,沒有對外公布過兄妹身份,芥川銀甚至在港口黑手黨隱瞞性別特征,不想被人看出弱點。


    這番話落在穿到平行時空的芥川龍之介耳朵裏,總結如下:


    他們不認識百鬼丸先生!


    太宰先生不是為了百鬼丸先生背叛港口黑手黨!


    太宰先生在外麵有人了!!!


    “可惡,太宰先生沒有百鬼丸先生在,移情別戀了其他人嗎?”芥川龍之介把自己的總結說出來,麵目猙獰起來了,“我絕不容許有人破壞他們的感情!”


    芥川銀:“???”


    雖然真的她的哥哥有神奇的腦迴路,但這次未免也太神奇了。


    芥川銀驚了:“哥哥,你怎麽得出這樣的結論?!等下……百鬼丸先生究竟是什麽身份?在你的世界裏,太宰先生是為了百鬼丸先生叛逃?”


    芥川龍之介急需要更多的情報:“銀,你幫我查一查百鬼丸先生在哪裏!”


    芥川銀有點發懵:“怎麽查?”


    芥川龍之介突然卡詞,絞盡腦汁地去思考百鬼丸先生的情報:“太宰先生十四歲到十五歲的期間,橫濱市有沒有出現一個身體殘缺的同齡人?他的戰鬥力極強,天生受到詛咒,沒有五官、沒有皮膚、沒有四肢……”


    芥川銀難為情地打斷他的話:“哥哥,您在跟我開玩笑嗎?”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別說是生存了,活著就等於生不如死。


    芥川龍之介抿唇:“這就是百鬼丸先生,在下最敬佩的人,他少年時期的身體由義肢組成,在沒有五感的情況下憑借本能戰鬥,成為了軍警內部的特種部隊成員。在我的世界,他已經恢複了身體,與太宰先生在一起生活了八年。”


    芥川龍之介又凝重地說道:“銀,這就是我們兩個世界最大的不同,太宰先生可能沒有遇到百鬼丸先生,你們才沒有被兩人收養。”


    他以為芥川銀會為太宰先生的事情感到喜悅,結果看見了芥川銀懷疑人生的表情。


    “太宰先生……會有……喜歡的人……?”


    “會!”


    芥川龍之介堅定不移,相信太宰先生會再次與百鬼丸先生在一起。


    “太宰先生最喜歡的就是百鬼丸先生那種人。”


    太宰先生本人親口蓋章的話。


    在二十歲芥川龍之介的腦子裏沒有時機與氣氛的想法,隻要能讓兩個養父認識,他願意把武裝偵探社的太宰先生拽過去見百鬼丸先生!


    “找人不急於一時,先告訴我令太宰先生叛逃的人是誰!”


    “呃……我也不清楚。”


    “銀,去問另一個我!問清楚再告訴我!”


    “好。”


    芥川銀去找在港黑的親兄長,順便把事情稟報了上去,她無法做出隱瞞,隻能調整話語的說辭,盡量為平行時空的芥川龍之介說好話。


    首領辦公室裏,森鷗外著手查找“百鬼丸”這個人。他已經初步確認芥川龍之介來自平行時空,dna信息一致,就算是克隆人也未必能得到相同的異能力,早就有實驗說過,異能力是源自於靈魂和肉/體的雙重結合。


    然而,森鷗外得到了一個很遺憾的答案。


    八年內。


    橫濱市並無此人。


    殘疾到了那種程度的人,不小心死了也很正常。


    這意味著平行時空之間具有差異性,這個世界很可能不存在百鬼丸,也不存在第二個能動搖太宰君立場的人,他沒有辦法先下手為強呢。


    “太宰君,這對於你而言會是新的一個打擊嗎?”


    “你所喜歡的人——”


    “總是難以活下來。”


    森鷗外的心思轉眼即逝,對“不存在”的人喪失興趣,去追查其他細節。


    與此同時,芥川銀從閉口不談過去的哥哥口中得到了真相。


    港黑的芥川恨意十足:“應該是織田作之助……那個死去的男人,他是太宰先生的朋友,太宰先生為了一個死人背叛了港口黑手黨!”


    重點是太宰先生還拋棄了他!沒有帶他一起走!


    當年被太宰先生批評,說一百年都打不過那個人的芥川憋著一股氣,他不再去看跟他說好話,不要對平行時空的哥哥生氣的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他的體內有著迫切需要發泄的憤怒和破壞欲,隻有自己鬧出大動靜,太宰先生就有機會看一眼自己,而不是待在武裝偵探社裏不理自己。


    走出港口黑手黨的芥川保持著一定的氣場,冷冽地路過那些行禮的部下。


    隨後。


    他在陽光刺眼的大門口,看見了一個紅褐色頭發的男人。


    對方愣了愣,朝他溫和地一笑。


    “是芥川啊。”


    這個男人的臉和聲音喚醒了芥川四年前的記憶,乃至於他被拋棄的原因,失態地怒吼道:“你怎麽會活著?!織田作之助!!!”


    下一秒。


    “羅生門——!!殺了他!!!”


    黑色的異能力化作利刃,又猶如狂暴的野獸,炸成刺蝟,想要刺穿敵人的身體!


    其中包含了芥川說不出口的恨意和嫉妒!


    織田作之助:“……”


    這個世界的芥川未免太不友好了。


    五秒鍾的預知未來結束,織田作之助迴歸現實,提前預判,躲開了芥川的“羅生門”,而後對耳麥說道:“太宰,你的兒子的情緒有一點激動。”


    耳麥裏出現太宰治的吐槽。


    “織田作,我沒有這麽大的兒子,他是我的一個不爭氣的弟子。”


    “把他打敗吧,向港口黑手黨證明你的實力。”


    “後麵聽我的就行。”


    不知身處於何處的太宰治,遠程觀察港口黑手黨,選擇幫助織田作去見芥川龍之介。他隻需要知道,這個人是他的朋友,有著迫切想要完成的心願。


    至於芥川酸不酸?


    關他什麽事情,說得好像他這個老師心裏不酸一樣。


    ——這個負心的世界。


    沒有朋友,沒有老婆,沒有兒女,更沒有存款,太宰治有的就剩下頭發了。


    笑著活下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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