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溫泉旅館裏。


    早上, 太宰治的手機鬧鍾響起。


    訂一個鬧鍾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例如睡得太死, 容易錯過離開的時間。港黑高層們是中午離店,可以一同乘車返迴橫濱, 也可以單獨迴去。


    而他們——


    謀劃了一年, 終於能攢夠錢的逃之夭夭了。


    床上, 百鬼丸忍無可忍道:“多羅羅!起床了!”大腦已經計劃妥當的太宰治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抬起來了,抱住身邊的百鬼丸打滾。


    太宰治可憐兮兮道:“我好累……”


    他成功露出青花魚漂浮在半空中的表情,感覺被掏空了。


    百鬼丸的眼眶都是紅的, 抽泣了一個晚上, 他長發散亂, 精致美麗, 眼部的繃帶被拆開,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樣一副好欺負的姿態。天知道百鬼丸是用多大的意誌力忍住, 才沒有睜開眼去看這個不要臉的多羅羅。


    “我不理你了, 不許挨過來。”百鬼丸氣得渾身哆嗦,不要他抱,自己寧願抱枕頭, 把臉埋到枕頭裏去生氣。太宰治怎麽可能聽他的話,各種撒嬌,與枕頭爭奪自己的地位,特意給他用活潑的聲音“喵”了一聲。


    百鬼丸聽見就用枕頭砸他,但舍不得用力,“不許叫!你這個壞多羅羅!”


    太宰治的偽裝破功, 臉色露出得意之色。


    “我叫得不好聽嗎?”


    “我沒有你這種女朋友——沒有!別人的女朋友都不會這樣的!”


    百鬼丸算是親身體會對方本性暴露的後果,談戀愛就甜言蜜語,把他騙到手就忘掉以前的承諾,他嬌小可人的“女朋友”變成了一個滿嘴騷話的青花魚!


    “青花魚!繃帶怪!假貓!騙子!三流混混!”


    “嘖,你學到不少糟糕的詞嘛。”


    他和中也在港黑吵架,這家夥就在旁邊學髒話嗎?


    這都是中也的錯。


    太宰治改變自己的聲線,蘿莉音進化成了淑女音,演繹何為太宰小姐。


    他甜甜地說道:“阿娜達,我昨天棒不棒?”


    “……”百鬼丸抽噎了一下,為某人的無恥,對昨天的記憶停留在混亂的結束之後,“你在我的大腿上寫的是什麽?”


    太宰治喜滋滋道:“正字。”


    百鬼丸滿臉質疑地說道:“哦,可是你不覺得最後一筆不該添上嗎?”


    太宰治:“!!!”


    百鬼丸說道:“果然多羅羅是廢羅羅,竟然還玩四舍五入,如果換作是我,多羅羅的腿上可以被寫滿正字了,是多羅羅的身體不行。”


    這個梗,看上去“單純”的人偶其實是懂的,生氣起來威力十足。


    字字紮心!


    傻了眼的人換成了太宰治。


    【你上輩子是死宅嗎?知道的太多了,百鬼丸!】


    太宰治哭訴道:“百鬼丸,你學壞了,我還在成長期,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百鬼丸比他哭得更大聲,“我要可愛的女朋友,不要男朋友!”


    太宰治:-)。


    晚了,你這輩子隻有吃定你的多羅羅。


    “百鬼丸,親親~。”


    “不親……嗚嗚……不要過來,我不親,把頭挪開,快點起床啦。”


    比起叛逃,果然起床這一步更艱難。


    新的一天。


    兩人從吵架和好開始……


    早餐的時間點,兩個人都沒有出現,引起了其他人的關心。


    中原中也負責去叫兩人,手敲了敲門,裏麵沒人,而後他去問專門服務他們的人,得到答案:“這兩位先生已經吃過飯了,很早就走了。”


    中原中也挑眉:“他們走的時候說過什麽嗎?”


    對方努力迴憶了一下,說道:“其中一位先生說,要給一位叫中原中也的先生去送禮物……另外一位先生說,不要欺負中原中也先生。”


    麵前的這位……正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聽,大驚失色,拽住他:“你確定他說的是我的名字?!”


    對方給予肯定的答案:“是的。”


    完了。


    中原中也已經預感到自己要倒黴,偏偏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欲哭無淚。


    “死青花魚!你信不信我上門砸你的公寓!”


    這個撬鎖狂人!


    談戀愛都阻止不了你,非要坑我!


    “boss,他們已經走了。”中原中也無力地迴去稟報,森鷗外心情很好,還給愛麗絲剝開溫泉蛋,不計較太宰君和百鬼君提前開溜的行為,“中也君,坐下來一起享用早餐,迴到港口黑手黨就能見到他們了。”


    這個時候太宰君玩得越開心,明年就得給他加倍工作。


    森鷗外對他老是說自己發際線的問題耿耿於懷,默默想讓學生也掉幾根頭發。生活在港口黑手黨裏,日夜顛倒,再加上沉迷人偶,太宰君遲早要步入他的後塵。


    中原中也滿嘴苦澀,坐到了尾崎紅葉身邊。


    尾崎紅葉淺笑:“中也,boss說的沒錯,你不用太在意他們。”


    中原中也恨恨地想道:【我不想在意他們,是那條青花魚非要和我作對啊!】


    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發現兩人跑了。


    港口黑手黨在輕鬆的氣氛下,失去了一名社畜級別的準幹部。


    橫濱市,一家咖喱館裏。


    “嘶,好辣,好辣!百鬼丸,你千萬不能吃!”


    “……喝水。”


    百鬼丸把水杯放到太宰治麵前,太宰治“噸噸噸”地灌了進去,滿頭大汗。看見他這麽驚恐地麵對這盤辣味咖喱飯,百鬼丸覺得日本人怕辣是真的,上輩子的他倒是能吃得了一點辣,這輩子則是被味覺嚴格把控住了飲食觀念。


    太宰治品嚐過後,對老板說道:“老板,換一個無辣版本的咖喱給他。”


    胖乎乎的老板迴答:“好咧!”


    至於那盤太宰治口中“地獄岩漿”級別的辣味咖喱,則給了稍後出現的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沒有嫌棄是別人不要的,沒碰過就行,他拿起勺子,在太宰治的左手邊坐下,開始吃自己的午餐,順便給百鬼丸安利道:“辣咖喱好吃。”


    百鬼丸歪頭。


    太宰治還在艱難地吃自己的辣咖喱,吐槽道:“不可能的,百鬼丸的味蕾特別敏感,吃一口這種辣咖喱,他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織田作之助去看百鬼丸,“他受傷了嗎?”


    今天的百鬼丸不僅是雙眼蒙上了繃帶,在保持心眼的狀態,他的脖子和胸口也綁著繃帶,寬鬆的浴衣第一次沒有露出皮膚。這就算了,最誇張的是百鬼丸的手腕和小腿也被綁了繃帶,幾乎把能擋住的地方都擋住了。


    太宰治笑眯眯道:“對啊。”


    保持人偶待機狀態的百鬼丸抬了抬眼簾,盯著太宰治,怒。


    【不知羞恥的多羅羅。】


    太宰治連忙哄道:“百鬼丸身體很好,是我舍不得百鬼丸著涼,年底溫度低,要穿得厚實一點才行,等下我們就去買衣服。”


    事實的真相當然不是這樣的。


    織田作之助隱約察覺到了什麽,掃過百鬼丸耳後的皮膚,沒有去提醒他們,橫豎是一對情侶自己的樂趣,“太宰,咖喱冷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快點吃。


    “織田作……”太宰治的笑容垮了下來。


    百鬼丸在自己的咖喱飯送上來後,沒有立刻用餐,而是用勺子好奇地沾了一點太宰治盤子裏的醬料,放到嘴裏去嚐試。


    下一秒,他的整張臉皺成一團,“多羅羅……好辣……”


    太宰治要了一瓶真正解辣的牛奶過來,給百鬼丸插/入吸管:“快喝!”


    百鬼丸乖乖地去咬吸管,喝牛奶,不敢再去嚐試新鮮事物。


    他的吃辣能力遭到清零。


    吃飯之中,百鬼丸豎起耳朵去聽兩人的對話,偶爾去催促多羅羅快吃飽肚子。太宰治在兩人的夾擊下,不得不蔫耷耷地往嘴裏塞米飯,他又不好意思學百鬼丸喝牛奶,為了名為“太宰治”的男性尊嚴,他隻能辣到晚上可能會菊花疼。


    【百鬼丸,你一定是在報複我!】


    【織田作,你一定是在幫百鬼丸報複我!】


    終於吃完了一盤咖喱飯,太宰治淚眼汪汪地去看百鬼丸,“我吃完了。”


    他超厲害的!才不是廢羅羅!


    百鬼丸給他摸頭,把自己的牛奶分享給他:“我沒喝完,多羅羅幫我喝。”


    太宰治一口氣幹掉了剩餘的牛奶。


    獲救了~。


    “你們的感情還是這麽好。”織田作之助自動遺忘兩人鬧矛盾的時期,說出讓咖喱店老板嚇一跳的話,“什麽時候結婚,記得請客。”


    咖喱店老板喃道:“你們是情侶?”


    太宰治用勺子敲著盤子,“對啊,不像嗎?我和百鬼丸是情侶款繃帶!”


    咖喱店老板訕訕一笑,還以為是關係特別好的朋友。


    現在的人啊……


    織田作之助咽下口中的米飯,滿足了吃咖喱的愛好,於是他盡到朋友義務地去關心對方臉上的變化,“太宰眼睛上的繃帶沒有了。”黑大衣也沒有穿。


    太宰治期待地聽織田作之助說出感想,自己一定更帥氣了吧。


    織田作之助誠實道:“恭喜,認識你以來,你臉上的傷總算好了。”


    太宰治:“……”


    百鬼丸不忍心好人被欺騙,說道:“織田先生,他的眼睛沒受過傷,綁繃帶是他的個人愛好,他覺得那麽做很帥。”


    織田作之助恍然,點了點頭,“很少年的想法,注意雙眼的視力平衡。”


    太宰治哀怨道:“我眼睛很好,你們的關注重點錯了。”


    織田作之助問道:“什麽是重點?”


    百鬼丸也“看”向太宰治。


    左手是自己的好朋友,右手是自己的戀人,太宰治宛如人生贏家地笑道。


    “當然是我要和百鬼丸私奔啦!已經存到了買房的錢!”


    “織田作~。”


    “帶上這些小孩子,我們走吧!”


    咖喱店的樓上,是織田作之助收養的小孩子們跑來跑去的聲音,還未走出龍頭戰爭的心理陰影的小孩子們不敢來見陌生人,躲在樓上去看著他們。


    織田作之助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可是沒錢啊。”


    太宰治說道:“我聘請你!你忘了我以前也給你發工資的嗎?”


    織田作之助驚訝道:“繼續照顧百鬼丸嗎?”


    太宰治搖了搖手指:“錯了,是照顧我們兩個人。”


    織田作之助:“……”


    照顧百鬼丸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但是,照顧太宰?


    有史以來,織田作之助第一次被太宰治說得啞口無言,上下打量對方。


    【請問,你幾歲了?】


    【三歲半!】


    太宰治抱住百鬼丸的半個身體蹭了蹭,突破心理防線後,感情更上一層樓,笑嘻嘻道:“別猶豫啦,機會難得,你最大的夢想是寫小說,不脫離港口黑手黨,你哪裏有時間在底層工作的時候專心寫小說啊。”


    而後。


    他說出了織田作之助的死穴,“你難道希望這些孩子,未來與港口黑手黨打交道嗎?要知道這個年齡階段的小孩子最喜歡模仿大人了。”


    織田作之助收養的小孩在五歲到十歲之間,是最孤苦無依的人。


    這麽下去,遲早成為孤兒院的院長。


    織田作之助不是不知道利弊的人,前一段時間,太宰就和他說過這件事,他當時是處於考慮狀態。確定太宰治的後路可靠,能洗白身份後,他發揮了果斷的行動力,說道:“我馬上收拾東西,遞交辭職報告。”


    百鬼丸開心起來,織田作之助要脫離火坑了!


    “百鬼丸為什麽比我還開心啊。”太宰治吃醋了。


    “因為,織田先生是靈魂潔白的好人,好人不能呆在壞人的地方。”百鬼丸的說法令織田作之助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沒有辦法想象自己是潔白之人。


    “而多羅羅……”


    太宰治捂住耳朵,不聽,不聽,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百鬼丸說道:“多羅羅,你知道你灰裏透黑,黑裏透黃,紅色描邊嗎?”


    太宰治睜大眼睛,泫然欲泣。


    “過分!”


    草莓汁沒了,棉花糖也沒了,浣熊百鬼丸已經放棄去洗棉花糖。


    ——不在土匪窩裏繼續染黑就行了。


    他的要求,一如既往的卑微,但是太宰治覺得好難哦。


    太宰治:【變白可以,洗掉紅色也可以,隻是要我不染上黃色……太難了,等等,生命火焰上有“黃色”嗎?是不是百鬼丸在忽悠我?】


    精明狡詐的太宰治狐疑地去看百鬼丸,就算被騙,也突然心甘情願。


    與他在一起的百鬼丸渾身繃帶,如同初見。


    這麽久,太宰治不僅沒有厭倦百鬼丸,還更加喜歡他,更加愛這個人的靈魂了,他們誰都沒有拋棄對方,度過了最難得可貴的磨合期。


    情侶的熱戀期,下一階段是什麽?


    是“熱愛”吧。


    因為你……才喜歡上這個留住了你的世界。


    吃完午飯,他們給了織田作之助準備的時間,去了中原中也的公寓。太宰治單方麵的幹完壞事,讓百鬼丸在外麵望風,百鬼丸心虛至極,臨走時聞到公寓裏濃鬱到令人發指的狗糧香氣後,捂住鼻子問道:“多羅羅,這樣不好吧。”


    太宰治信誓旦旦:“我請他吃狗糧呢!狗糧也是人類可以吃的食物!”


    怕百鬼丸不信,太宰治自己抓了一把堆滿公寓的狗糧吃。


    “青花魚味~。”


    “……”


    竟然有青花魚味道的狗糧???


    多羅羅,你的屬性已經不明了,究竟是魚、狐狸、貓……還是狗?


    百鬼丸懷著深深的物種疑惑,被太宰治拉著跑了。


    太宰治撬了中原中也最新買的一輛機車,用自己的理論知識,騎上機車,帶著兩輩子沒有體會過和戀人一起兜風的百鬼丸在城市裏疾馳。百鬼丸坐在太宰治的後麵,抱住他纖細的腰,風聲從臉頰邊、耳邊掠過。


    “多羅羅——速度好快!你有駕照嗎?!”


    “沒有!我們去商業街買衣服,我也要給百鬼丸買其他衣服了!”


    他們,都不用穿成黑漆漆的樣子維係身份。


    隻要你在。


    一切皆好。


    最終,太宰治在衣服店裏挑到了命運中喜愛的沙色風衣,非常配他自己的發眸色,又給百鬼丸挑了一件白色的風衣製服和淺色的襯衣、褲子。一看百鬼丸換上後,他有趣地“哇”了一聲,眼中閃爍起了其他光彩,在打著什麽主意。


    【百鬼丸……似乎適合軍警的職業。】


    惡人之敵,不外如是。


    太宰治充當起佛子證道路上的壞妖精,挑逗對方,破壞對方修煉心境,“百鬼丸,你不打算睜開眼看一看我的新造型嗎?~”


    “想象得出來……”


    “怎麽可能,我現在超帥的!”


    “……”


    百鬼丸隻知道,這個人的外表離武偵宰又進了一步,丟開了身上的負擔。


    再不想承認,太宰治也被森鷗外改變了一些。最早的太宰治是生命火焰潔白的人,性格接近於孩子,非善非惡,不會偏向於任何一邊的同時,卻在社會的教導下有著本能的趨光性,難以對那些作惡的人有什麽好感。


    如今,太宰治身上的立場失衡,對善惡都無所謂,冷漠至極。


    對方在努力變迴來。


    為了他。


    百鬼丸放下昨晚的介懷,由於不習慣風衣製服敞開的穿法,他把風衣製服的一排扣子全部扣好,乖巧地問道:“等我睜開眼的那一天,我要看見最好看的多羅羅,穿著最好看的白無垢,多羅羅能滿足我小小的心願嗎?”


    “……”


    “多羅羅,你的火焰僵住了。”


    所以,你慫了。


    敢背叛港口黑手黨,跳槽異能特務科的某人,怕自己穿白無垢被推倒。畢竟……體術廢不是一朝一夕能摘去的標簽,打不過是真的打不過。


    不抽煙、不酗酒、棄惡從善的太宰治認真思考一件事。


    該如何滿足老婆的願望?


    這就是他們叛逃的第一天的全過程,還拐走了織田作之助。


    可喜可賀。


    第二天,收到兩份辭職報告的森鷗外失去笑容,凝固了位置上,溫泉之旅帶來的放鬆和好心情消失無蹤。


    “太宰君——!”


    他的得力屬下兼學生為愛私奔了!!!


    這個小混蛋還在走之前,刷爆了他的卡去購物,買了一堆生活物品!


    太宰治的辭職報告上寫著。


    【森先生,我要去陪百鬼丸當一個好人啦,下次見麵,我送你喜糖!】


    “……”


    下次見麵,他隻想送太宰君一顆子彈。


    森鷗外抓起固定電話,冷厲地說道:“通知黑蜥蜴和戰鬥小隊,把叛逃的準幹部太宰治和擅離職守的底層成員織田作之助抓捕迴來,告訴中也君,我允許他把太宰君往死裏揍,隻要給他留一口氣就行了。”


    這種迴家結婚的辭職理由,他不接受!他的發際線也不接受!


    港口黑手黨莫得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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