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酒伊國的邊境, 戰亂似乎隨時會發生。


    齊木楠雄給出的魔神地址,便是離酒伊國很近的一處荒山上。


    太宰治沒有貿然帶著百鬼丸前往, 不夠警惕和慎重的虧, 他已經吃了好幾次,總算長了一次記性。以前的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和別人的性命, 品嚐危險的鋼絲上遊走的快樂, 而森先生隻看重價值和結果, 不會追究他用了什麽手段, 現在的他看到百鬼丸恢複了觸覺, 不會想對方體會到傷痛。


    太疼了。


    百鬼丸自從那次痛苦後, 具備了超出常人兩倍的觸覺, 這種狀態下的百鬼丸敏感而脆弱, 對於下一場討伐魔神的戰鬥非常不利。


    太宰治不討厭似乎變弱了的百鬼丸,保護欲倍增,心底迴響著一句話。


    【你會變得更加強大。】


    知道痛苦, 明白痛苦, 最後戰勝痛苦。


    他會陪伴對方走下去。


    太宰治讓百鬼丸在院子裏活動身體,練習揮劍,自己則帶上一部分錢財走出村長的院子, 臉上恢複了在港口黑手黨的冷漠。別看他的身體很弱, 經常被中原中也用武力威脅,實際上普通人不是他的對手,他……身上帶了槍。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一顆子彈就能解決掉一條人命。


    此乃,古代神器。


    幾天後,太宰治收服了這座村落的大部分人心。他有錢加上有手段,再編造一個莫須有的貴族階級身份往身上一套,畫一個大餅,他們就是在這裏落腳的貴客,準備去尋找祖上留下的寶藏,恢複往日的榮光。


    他說的不算謊話,百鬼丸等於一國之主的嫡長子,流落在外,身份不凡,是這些平民百姓們一輩子都可能接觸不到的貴客。


    四舍五入,他就是嫡長子“夫人”了。


    “你騙人,根本就沒有寶藏!”


    外出前往那座荒山,探尋路徑和怪物的村民們迴來了,憤怒地在太宰治麵前叫囂著,若不是其他人阻攔,兩個年輕男子都要打了過去。這一隊人就剩下了一兩個存活,其餘人葬身荒山,死在了太宰治口中“寶藏”的埋藏地。


    “沒有嗎?”


    太宰治站在遮蔽陽光的屋簷下,浴衣上的白色花紋若隱若現,是一種他們不知道的花型家徽,而知道家徽意義的人則畏懼的低下了頭。


    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家族代表的是勢力強大的武士階層或者貴族階層。


    不清楚還好,一認出來就不免心裏害怕。


    平民是沒有姓氏的。


    “別說了,能迴來就行。”其他村民拉住了自己的同族。


    “那裏就是一座荒山,上麵最多一個破廟!”憤怒和後悔衝暈了頭腦,兩個短袖短褲打扮的男人仗著自己的體能優勢,惡從但邊生,想要逼迫這個小丫頭說出寶藏的地址,他們堅信一定有寶藏,隻是對方給了虛假的地址。


    “你給的寶藏埋藏地點是假的!那裏埋藏了一個蟲子般的巨大怪物!我們一行七個人,死了五個人,難道你就想這麽簡單的抹去嗎?”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太宰治輕聲詢問。


    “沒有!!!”


    兩個男人惡聲惡氣地迴答,其中麵奸目怒的那個撞開別人,抓住了太宰治的衣領,身材魁梧,太宰治的身高不過是到了對方的肩膀,看上去勢單力薄,無法反抗對方的粗暴行為:“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嘴裏全是謊言,沒有那個人給你撐腰,你以為你可以活著走出我們村子嗎?!”


    “那個蟲子多大?”太宰治又道。


    “比你五六個人都大,身上有厚厚的殼,兩個鉗子能將人攔腰夾斷!”窮山惡水出刁民,心思惡毒的男人越說越惱火,“你休想蒙混過關,是你說出錢請我們去探路,尋找寶藏,死的人可是村子裏的精壯,這些人的家裏也不會放過你的!”


    太宰治無視他的憤怒,自言自語道:“蟲子,有口鉗,有硬殼,防禦性高,體積比我五六個人都大,喜愛陰暗潮濕的環境,會埋藏在深坑裏襲擊過路的人,五死二逃,胃口不大,沒有進行追擊……”


    利用村民的貪婪和愚蠢,他付出微不足道的金錢,得到了魔神的情報。


    ——巨大版的蟲子。


    “不愧是貴族夫人,死了人還這麽冷靜。”看了太宰治的態度,別說是逃迴來的人氣炸了,圍觀的村民們也臉色難看,對太宰治議論起來。


    “沒有。”太宰治像是沒有發現自己的危險處境,抬頭說道。


    “我很傷心呢……”


    居然隻帶來了這麽一點粗淺的情報。


    他的打扮給沒有見識的古代人一種雌雄莫辯的感覺,容貌秀色可餐,微卷的發絲沾染了陰影就變得漆黑,不複陽光下的深棕色。


    “請麻煩放開手吧,我不喜歡被人提著衣領。”


    “哈哈,你哪裏來的信心對我這麽說?我們這麽多人可不怕你的丈夫!那個殺害了萬代大人的少年一直在村長的院子裏等你,如果我們騙他說你被妖怪殺了,他又能拿我們一個村子裏的人怎麽辦?”


    “……”


    “你長得幹幹癟癟,樣貌倒是不錯,完全可以頂替萬代大人……”


    男人的此言一出,村民們還算樸實的神色閃爍起來。


    代替萬代大人?


    這不就又恢複了發財的方法。


    “成年男人的劣根性嗎?”一直表現得平靜的太宰治氣鼓鼓起來,胸口一點起伏都沒有,被繃帶包裹住,詮釋著“發育不良”的鐵證,“大叔,總是拿身材進行比較,完全不看我的年齡,我沒有長得前凸/後翹真是抱歉了啊。”


    “我們村子裏十四歲的小女孩嫁了人,還沒生娃,胸都比你大多了。”


    一句小聲嘀咕偷偷出現,瞬間冷場。


    太宰治歎氣:“平胸的美好,你們是不懂的……”


    女人能比他有情趣嗎?


    一把槍滑落到了他的手掌裏,槍口對準了男人,又稍稍偏移了要害,“砰”得一聲槍響,血口綻開,為對方留下了一份刻骨銘心的恐懼。


    “啊啊啊——這是什麽東西!!!”


    男人慘叫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了膝蓋,滿手都是鮮血。


    不致命,但殘廢要命。


    “神器。”


    太宰治的衣袖蓋住了槍,大言不慚地說道,“我可是神明大人庇佑的人。”


    異世界中的齊木楠雄鼻子有點癢。


    同時,在院子裏練劍的百鬼丸似有所覺,左顧右盼。


    【多羅羅還沒有迴來?】


    曆經一係列事情,百鬼丸不再如最開始那樣把多羅羅當作小白花,處處擔心對方的生命安全,但是灰掉了的多羅羅仍然是一個女孩子。在不講究二次元違背科學的戰鬥力的前提條件下,女孩子在日本古代身份低,很容易吃虧。


    百鬼丸踩在有實感的地麵上,沒有穿鞋子,專門體會各種觸覺,他走出院子去尋找萬千叢中的一點灰紅,頗有一種提劍去斬人的氣勢。


    還沒有走多少步,百鬼丸就在咯人的碎石頭路上看見了多羅羅。


    生命火焰的顏色還是沒有洗白。


    【唉。】


    猜到多羅羅對別人可能不太友善,他走過去的時候鼻翼聞到了一絲奇怪的氣味,無法形容,但裏麵有很淺、很新鮮的血腥味。


    【多羅羅!】


    他飛奔過去,害怕多羅羅受傷。


    太宰治站在那裏沒有動,笑眯眯地等他跑過來:“等不及了嗎?”


    百鬼丸在“她”身上尋找哪裏流了血,結果不小心摸出了一把槍,手指在槍身上摸來摸去。他有現代人的記憶,迷惑之後陡然清醒過來。


    【這個……有點像是槍。】


    事實證明,你的多羅羅不止是不友善,很可能還特別兇殘。


    【多羅羅,你帶手/槍來古代?!真的是黑道大小姐嗎?】


    百鬼丸被跨時代的東西嚇到了。


    自己能夠躲得過子彈,不是他比子彈速度快,而是有危險感知的能力,能提前一步躲開危險,使得覆蓋麵積不夠廣的子彈射不準自己。


    古代其他人可辦不到啊!


    “百鬼丸好奇這個東西嗎?”太宰治教導他上膛的步驟,興致勃勃地說道,“比古代的袖箭和弓箭都方便,對準人進行射擊,殺傷性比較高。”想到自己的打靶記錄,他的語氣就低了下來,“就是……打準有點難。”


    太宰治的手腕力量弱,有優秀的動態視力也需要長時間鍛煉射擊的技能。


    他不喜歡吃苦頭,手腕腫了的感覺很難受。


    【……】


    百鬼丸選擇默默無言。


    隨著聽得懂的詞匯越來越多,他發現多羅羅在每天刷新他的印象,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把對方視作單純善良又柔弱可憐的小女孩了!


    【多羅羅……女孩子……要溫柔一點……】


    雖然不會嫁不出去,但是他希望多羅羅能不要嚇到其他男性。


    “我們迴去吧。”


    太宰治有計劃、有耐心地在百鬼丸麵前表現自己,適當地流露本性。他知道百鬼丸大概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就像是織田作說的溫柔的、柔軟的,需要保護的那一類。不過,他第一次當“女孩子”,把握不好尺寸也沒有辦法。


    迴去之後,太宰治看向百鬼丸的雙足,對方一無所覺地踩著泥土地麵。


    “算了……我去給你端盆水,站著別動。”


    【多羅羅最賢惠了。】


    百鬼丸依舊沉浸在幸福之中,把帶人去見壽海的事情都遺忘了。


    壽海:……


    兒子長大後,某位義肢醫生忍痛選擇了放養,成效顯著。


    典型的有了妻子忘了爹。


    ……


    太宰治和百鬼丸沒有在村落住太久。


    在把錢財花出去一部分,又藏起來一部分後,太宰治就買好了幹糧和水袋,與百鬼丸踏上前往荒山的道路。


    太宰治向來覺得自己活蹦亂跳,生存能力不差,好歹是一位理論知識豐富的現代人。然而到了貨真價實的古代,他陪著百鬼丸野外生活沒有一兩天,就因為喝完了隨身攜帶的水袋,直接飲用溪水而拉肚子了。


    溪水寒涼,有沒有細菌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現代人的腸胃還是太弱了。”


    在野外的火堆邊,一棵茂密的大樹下,太宰治躺在百鬼丸的腿上,接受百鬼丸揉肚子的動作,思索著自己還要麵臨哪些古代的問題。


    百鬼丸遺憾沒有辦法感覺到多羅羅柔軟的腹部。


    【多羅羅身上的繃帶好多啊,就肚子上沒有綁,經常受傷造成的嗎?】


    他在夜晚的親密中通過皮膚接觸的觸覺才知道,多羅羅不僅臉上有繃帶,脖子上、肩膀上、手臂上、胸口處估計全纏上了繃帶!


    【全是繃帶……】


    【這個設定,為什麽有點熟悉呢……】


    百鬼丸苦思冥想,記不清哪個女孩子是這樣病弱可愛又嬌小的形象。


    【嘶,獨眼之梟高槻泉?不對,她的生命火焰會特別紅,沒有無效化能力!】


    他差點掉進可怕的猜測裏。


    還好不是。


    “明天就要到目的地了。”太宰治不願拖後腿,扯著百鬼丸的一縷長發,“我們再休息一天,我身體很好的,馬上就能和你一樣飲用生水。”


    百鬼丸的頭發被拉扯,順從地低下頭。


    他不自覺地淺笑。


    在火光下,無神的瞳孔有了焰火的金色碎光,溫暖堅強,惹人憐惜,他身上的破舊披風又增添了孤獨的氣質,披風之下,遮蓋住他們兩個人。


    “百鬼丸……”


    太宰治注視著他,屏住唿吸,“你這個樣子作弊啦。”


    “呢?”


    百鬼丸發出疑惑的鼻音。


    太宰治拉住他的頭,考驗對方的脖頸和腰部的柔韌性,在膝枕中接吻,含糊其辭地說道:“等我們看到了魔神,再去見你的養父……你快點恢複一個器官吧……”好想把百鬼丸吃幹淨,把神佛轉世一般的人拉入人間。


    荒山之上,村民們形容的大型甲蟲怪物,實在對應不上齊木楠雄會“恐懼”的魔神,太宰治需要帶著百鬼丸親眼來找尋一番。


    兩種可能性。


    一,找錯了目標,四周潛伏著更強、更恐怖的魔神。


    二,齊木楠雄怕蟲子。


    太宰治選擇相信後者,因為齊木楠雄本人是建議他們去殺這個魔神的。


    “你的神明大人,怕蟲子哈哈!!!”


    【嗯。】


    百鬼丸聽見多羅羅的笑聲會心一笑,調整唿吸,濕潤了唇瓣,多羅羅的索求太讓人麵紅心跳了,原來女孩子在這個年齡會對異性這麽熱情。


    下一個魔神……是蟲子嗎?


    【我會努力滿足你的,等我取迴聲音,我們就能舌吻了!】


    這個目標?


    好像沒有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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