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忽然覺得好笑,阿孝啊,這男人的心分了這麽多塊,你究竟得到了哪一塊?


    半晌,她終於開口,一雙如水的剪瞳隔著銀河望著他:“那我就等著姐夫你給我一個交代了。”語氣平靜而涼薄。


    齊冽轉身,五指有些用力的關上房門。


    關門之前,蘇墨分明看到了他眼裏那一閃而過的懊悔。


    懊悔麽?如果沒有愧疚又如何需要懊悔呢?


    蘇墨將阿孝的骨灰盒放在了床頭櫃上,手指溫柔的緩緩的磨砂著表麵凸起的紋路,麵上卻是一片冷然之色。


    她也想讓阿孝入土為安的。


    蔣經國拋棄了媽媽,甚至又間接害得阿孝慘死,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在地底下相伴,最起碼不至於太冷。


    可是…


    蔣家的陵墓裏居然沒有媽媽的碑位!


    等她一股怒火衝到蔣家的時候,卻也隻見到了蔣艾那個小丫頭。


    也好,讓她去通知通知蔣經國也不錯。


    額間赤色的朱砂痣閃了閃,蘇墨的眸子黝黑一片。


    遊戲才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急什麽。


    她最喜歡的遊戲——貓捉老鼠。


    先把老鼠們困在一個毫無出路的鐵寵子裏,暗無天日,讓它們怕,讓它們痛,等到它們一個個都知道懺悔了,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想要再求一次機會改過的時候。


    她就,一個,一個的,讓他們生不如死,悔不當初。


    她不會殺了他們,她要看著他們一個個淒苦終生,得不到解脫…


    死麽?從來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空氣中似乎嗅到了鮮血的味道,蘇墨的臉上露出詭異的表情,這樣的遊戲,想想都讓人興奮呢。


    牢籠已經準備好了,老鼠們,你們做好入獄的準備了麽?


    ——


    第一聲鳥鳴聲響起的時候,蘇墨便醒了,她從來沒有熟睡的習慣,多年來的警惕讓她在睡夢中都運轉著腦袋,全身防範。


    陌生的環境讓她霍然睜開的眸子中充滿了警惕,全身僵直,但頃刻間,記憶裏熟悉的氣息便安撫了她冷硬的心防,蘇墨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


    深唿吸了幾口阿孝殘留在被子中的餘味,她臉上閃現出一抹眷戀神色。


    “墨?”沙沙的電流聲伴著一道溫柔的女聲自蘇墨的耳中傳來。


    掃視了一圈被黎明覆蓋靜謐的房間,按下鑲嵌在耳窩中的隱形通訊設備,蘇墨淡淡的開口:“小滿。”


    “怎麽樣?昨天還順利嗎?我可是看到照片了,那齊家大公子長得還真是不賴呢。”小滿絲毫不掩飾她花癡的心態,語調裏全是曖昧。


    蘇墨蹙眉:“小滿,前天死在你手裏的那個比他漂亮一百倍。”


    “哦,你說那個肯尼亞王子啊,”小滿憐惜的歎了口氣:“可惜了,臉都刮花了,皮揭下來也沒有辦法保存,”


    忽然,她變轉了語氣笑嘻嘻的道:“墨啊,既然你這個長得不賴,不如等你料理完之後把他給我啊,我的美男皮再加他一個就正好湊成了一百零八將了……”


    “不行,”蘇墨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她:“現在他是我的護身符,沒了他教官很快便會發現我。”


    顯然,教官是一個沉重的話題,足以毀滅所有的美好,兩人一瞬間有些沉默。


    半晌,還是小滿先開了口:“墨,教官已經下達了調查你的魅令,你真的……”


    “我知道,”蘇墨起身走向陽台,望著黎明漸亮的天色,眼中閃過一絲赤紅:“我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小滿微歎了口氣:“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曾經說過,他可以給我們第二次生命,也可以毀了我們的一切。”


    “第二次生命?”蘇墨冷哼一聲,手指敲擊著木色的陽台圍欄:“眼睛裏隻有血,連畜牲都不如的生活?我早就受夠了。”


    “那也比死了的好,他如果知道你金蟬脫殼,會弄死你的。”


    黎明消散了霧汽,青石兩旁的蒲公英抖擻著精神一個勁的借著東風奮力的飛揚著,沒有目的地,卻快樂的像斷了線的風箏。


    自由,向往,即使前方是火又如何?


    “小滿,”蘇墨看著白絮飄揚語氣裏難得的鄭重:“我選擇了做一條飛蛾,就沒想全身而退,這世界既然這麽不公平,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替他們作出選擇。”


    撲火麽?不過一死。


    可阿孝的死,媽媽的死,還有她這八年來受的委屈與傷害,她的迷失,痛苦,行屍走肉的生活,造成她人生血腥,扭曲黑暗的過去,誰來替她買單?


    那些隱形的灰色,既然沒有人願意去觸碰,去討要不公的代價,那就由她來,用她方式。


    “好了不說這些了,反正我們的生命本身就是在倒計時的,早死晚死都一樣,”小滿滿不在乎的說道,然後劈裏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傳了過來。


    蘇墨沒有作聲。


    “你媽媽的資料當時是處於密封狀態的,隻有她的律師知道,你懂的,那年頭網絡還沒有這麽發達,但是我可以把那個律所的資料給你還有負責執行你媽媽遺產分配的那個律師。”


    “嗯,”蘇墨剛應了一聲,手機裏便“叮”的一聲提示有郵件進來。


    小滿滿聲的哈欠說她要去補眠,然後便迅速掐斷了通訊。


    蘇墨看了一眼朝陽漸漸升起,黑暗盡褪,平靜的吐納一口氣,然後打開郵件。


    白紙黑字,她一一讀過……


    原來,媽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呢!關上手機,蘇墨冷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別墅裏沒有傭人?


    蘇墨覺得很不可思議,她下樓來的時候,齊冽正穿著休閑的居家服在開放式的廚房裏忙活著,嫻熟而優雅。


    迴頭看到蘇墨,他淡淡的問了聲:“早。”


    蘇墨挑眉,看著他轉過身繼續忙碌,走到大廳的放置台尋找著車鑰匙,卻不忘挖苦:“姐夫你對每個來你家裏的女人都這麽溫柔體貼嗎?”


    齊冽的身子一頓,手中的刀一下子錯了位。


    她看著他略僵的背影又補了一刀:“怪不得你的新寵舊愛都對你死心踏地呢,像你這種又肯出賣色相又能奉獻身體演技堪比影帝的男人還真是稀有呢。”


    說罷,她也不看他,轉身便朝著門外走去。


    吃他做的飯?哼,她怕他手上沾滿了別的女人身上的細菌從而毒死她。


    出了門打開他的座駕,她毫不客氣的將剛剛尋到的鑰匙插入孔內,啟動車子,一腳油門離去。


    直到蘇墨的身影走得遠了,再也看不到,連空氣裏都聞不到她的氣息,齊冽才慢慢轉過身來。


    案板上的血流得一片鮮紅,看起來像一朵一朵的烙梅,小巧卻紅的妖豔。


    血色浪漫嗎?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那他願意用他全部的心血來換得她的迴頭,可是……她會嗎?


    齊冽望著她離開的方向,久久,久久……


    手術燈終於滅了,王媽焦急的心終於放下了,醫生出來了,護士也出來了,隻有病人和家屬沒有出來。


    王媽管不了那麽多,上去就問:“醫生,現在病人的情況怎麽樣?還好嗎?”


    其實這隻是一個小手術而已,隻不過是被陌柒柒鬧得太大了,再加上她的突發狀況,還有雷震東提出來的無理的要求,他們有一些慌亂而已,但是後來一切都很好。


    “沒問題了,把病人推到病房裏去吧,注意休息。”


    後來的事情,王媽也不想多說,這折騰了一個晚上,雷震東也該休息了吧,可是她怎麽等都不見她出來。


    沒有辦法,隻好進去提醒他,要把陌柒柒送到病房裏才好,不然的話,她休息不好。


    可是等她進去一看,雷震東像一個孩子一樣,緊緊的蜷縮在陌柒柒的身邊,兩個人躺在一張床,正埋頭沉睡著。


    陌柒柒是因為麻醉還沒有過去,而雷震東則是因為太累了。


    昨天晚上,陌柒柒進了手術室之後,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她在手術的過程中醒了過來,大肆喧鬧。


    醫生說可能是因為她的執念太深,所以才會這樣,當時的狀況,嚇得醫生都差點兒扔掉手術刀。


    因為陌柒柒看到的,可是她自己被拉開了肚子,然後躺在手術台上,不過還好,有雷震東在,他上前晏撫她,任她打罵,可就是按著她的身子不動。


    護士眼急手快又給她注射了鎮定劑,藥劑師不在,他注射完就出去了,剩下的工作不在她的範圍之內。


    沒有麻醉,醫生不能手術,而且鎮定劑估計對陌柒柒的作用也不大,後來的事情,一團亂。


    不過還好,陌柒柒的手術是安全的做完了。


    陳遠從家裏迴來了,看到了周毅,他正守在手術室門前,他有些驚詫,問:“孩子拿掉了?”


    說得那麽自然,好像他就是知道,雷震東一定會為了陌柒柒把孩子拿掉一樣。


    “嗯。”周毅沒有多說什麽,陳遠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累,又有些難受,知道他是跟著先生時間久了,有些感同身受,但是……到底是人家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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