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社會就是這模樣,她是沒有任何權勢力量的弱女子,小劉的母親亦沒有任何力量,他們所能依靠的,也隻有這個社會的正義感,靜靜的等待著那一天了。


    接下來的一天,陽光好像突然被人拿著大黑布給遮擋起來了,到了正午,到處也都是一片濃深的霧霾,咋可見度不到五米。


    而也正是這樣一天,天元曾經無頭查起的那筆資金的去向,突然浮出了水麵。


    至於這個消息究竟是如何爆出來的陌柒柒根本不知道,但是宋錦辰在電話裏麵說得很清楚,算起來是陌曉成去世的前一年,那段時間方晴嵐之前也說了,天元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陌曉成更多的時間都泡在了公司裏麵。


    而那筆錢,經過查明,居然打到了t國的一個賬戶上麵去了。


    順藤摸瓜,很快消息就水落石出了,那個賬戶所持有的人,居然剛好是老趙t國籍的離異前妻!


    而那一年,兩個人還沒有離婚。


    一石驚起千層浪,陌柒柒裹著大衣趕到了警察局,麵對老趙坐在審訊室裏麵。


    彼時的她,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境已經略微滄桑,許多她這個年紀的姑娘還可以成天跟父母撒嬌,甜蜜的談個戀愛,而她,卻仿佛過了好幾生一樣。


    從前那些根本找不出絲毫線索的事情,突然之間,線索也都開始發芽了。


    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傷感……


    身邊坐著宋錦辰抽出了時間親自在審判老趙,證據確鑿,老趙一張絕對圓滑狐狸的臉龐,多少也有了些龜裂。


    不說,似乎已經沒有了更好的辦法。


    逼上梁山的老趙最終抬眸,吊兒郎當的點頭,“對,那筆錢是經過了我老婆的賬戶。”


    宋錦辰是個一本正經的男人,聽老趙這麽一說,神情越發鋒利:“什麽叫經過你前妻的賬戶,分明就是打到了她的賬戶裏麵,我們調查發現,你前妻鮮少到境內來,更加不可能操控天元的內部賬戶,所以這件事也隻有一個可能!”


    “我也不是天元的員工不是嗎?”老趙的聲音涼嗖嗖的,除了點頭搖頭,難得在這一次的審問上居然會所說幾句話。


    不過他的態度可沒有絲毫要認真合作的意思,反倒滿臉輕蔑,好像根本瞧不起麵前的兩個人,甚至,都沒有認真的看上一眼陌柒柒。


    而陌柒柒瞅著麵前的男人,之前就有的熟悉感依然有,卻因為時間實在過去了太久,她就算絞盡腦汁兒的想,也沒有想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宋錦辰微微楞了一下,這件事他也已經跟雷震東說過了,雷震東也同意讓陌柒柒來做個旁聽,左右如今他是不想再深入調查出點什麽來了。


    一刀戳死一個人,對比將一個人淩遲處死,一刀一刀刮掉他身上的肉,讓他鮮血流幹、肉被剃盡。


    這懲罰,對於一個惡人來說,再合適不過……


    他並非不在意沒有他之前她到底經受過什麽樣的痛苦,相反,正因為太在意了,他才要等到最佳的時間。


    等到應該到來的機會,然後,一點一點,將那些傷害過他的人,連骨頭帶刺兒的,折磨迴去!


    “好吧。”一想起雷震東的吩咐,宋錦辰努力按捺下去心底的火氣兒,扯著唇角問老趙:“你是不是天元的員工,但是那筆錢,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如何進了你前妻的口袋,而且……”


    宋錦辰說著,難得沉著一張爺們的臉,卻笑得陰邪,“聽說你跟你前妻還有一個女兒也生活在t國吧,作為國際要犯,不知道最後……”


    “住口!”


    一聲大吼,之前的沉默和滿不在乎都不見了,被提及了女兒的老趙好像一頭發怒的獅子,盯著仇人一樣狠狠瞪著宋錦辰。


    宋錦辰的神色稍微緩了緩,看了陌柒柒一眼,然後又平靜的看向老趙:“想好了沒有,還有什麽遺漏要交代的嗎?”


    陌柒柒悄悄在心底裏籲了口氣,知道這是在錄口供,所以並沒有多想,像老趙這樣的人指不定做過多少壞事兒,總不能因為同情,而對他網開一麵。


    而對他網開一麵,又有誰,會對那些被他傷害到的家庭網開一麵呢?


    善良和道德都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這一點陌柒柒很清楚。


    仿佛真是被宋錦辰提及女兒刺激到了,好半晌,老趙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似的垂下腦袋,慢慢開口,“我說!”


    按照老趙的說法,當初他和愛人雖然跟天元公司沒有任何關聯,但是小劉可一直都是天元的人,雖然是底層的員工,但是隻要奸詐一點,也不可能完全接觸不到天元內部的賬目等東西。


    而那筆錢,老趙確實也不知道小劉是如何弄到的,隻是彼時國內查的嚴,他不敢直接將那麽大一筆錢轉到自己的戶頭上去,而身邊的人也隻有老趙的妻子是t國人,於是他有一天找到了老趙那麽一合計,說明了事後給老趙答謝費。


    老趙是個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人,聽小劉這麽一說,也沒管他那錢到底是打哪裏來的,就愉快的同意了小劉的提議。


    而後那筆錢在老趙前妻的取款記錄裏也是一次性取出來的,而當時那段時間剛好有小劉的出國記錄。


    前因後果,倒是完全能夠對得上。


    其實到了如今這樣的狀況,雖然一切看起來都是對得上的,但是因為劉續傑還在沉睡當中,沒有得到他親口的承認,這件事怎麽都算不得真,真相也就永遠被埋藏了。


    宋錦辰瞅了一眼陌柒柒,那筆消失的資金突然找到了正主其實在警察局的意料之外,但是查到這裏,又算是一樁無頭公案,倒是跟之前他們預計的結果也沒有多大的出入。


    陌柒柒知道也隻能到這裏了,微微對宋錦辰點了點頭。


    從審訊室出去,因為之前的時間沒允許,宋錦辰通知的小劉的母親在這個時候才趕到了警察局。


    宋錦辰將剛才老趙的口供給她簡要的說了一遍,老太太好像被嚇到了一般,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喘過氣來,卻沒有急著否認小劉跟這件事的關係,而是長長舒了口氣,當著陌柒柒的麵,表情痛苦,緩慢坦白道:“我不知道我們續傑在外麵究竟做了什麽了,現在眼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我想為他積點德。”


    陌柒柒謝過了宋錦辰遞給她的熱水,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聽見老太太這樣說,多少有些詫異。


    老太太竟然沒有維護自己的兒子,要坦白她知道的事情嗎?


    之前陌柒柒也不是沒想過從這一方麵著手,委婉的試了兩次,卻發現沒那麽容易,老太太雖然不是多精明的人,卻謹慎小心得很。


    真沒想到,案件到了現在,她居然會主動說出來。


    與宋錦辰相互對視了一眼,陌柒柒微微一笑,柔聲道:“您知道什麽就說什麽吧。”


    老太太剛才還微微猶豫,但是一旦開了口,大概也沒什麽好糾結的了,輕歎了一聲,就直接道:“我以前也說過他們兩個人最喜歡經常說些秘密的事情,每當我出現,就都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其實我並不是什麽都沒有聽見,隻是他們小心,我聽見的也不多,不知道有用沒用……”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走過了這麽長一段人生路的老太太的確比一般的人多了心眼兒。


    就算劉續傑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向來對這個兒子都是百分之百的依從和愛護,但到底,作為一個母親,她更加擔心的是劉續傑會上了外麵不懷好意的人的當。


    而她偷聽來的,那麽巧合的,剛好是關於天元那筆資金的。


    而今時間久遠,老太太報出來的數字剛好跟天元失蹤的那筆巨款的數目相吻合。


    不過老太太也根本不知道小劉為什麽要將錢轉到t國老趙的前妻賬戶裏,她隻記得兩個人當初說過這筆錢要小心。


    而後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劉家就從原來租住的地下室直接搬到了現在的房子裏,老太太隱約還知道兒子在外麵又買了一套房子,但是劉續傑卻否認了。


    而當老太太問劉續傑哪裏來的錢可以一下子買了現在住的房子,之前家中的生活困境她都是知道的,可是一夕之間,好像什麽都改變了一樣。


    對於老太太的疑問,劉續傑當初的解釋是現在的房子也是按揭,貸款買來的,他有了一份正經的工作,薪水很可觀。


    這世界上許多溺愛兒女的母親,大都會有一樣的感受,就算在外人眼中自己的兒子真是一無是處,在他們的眼中,卻為自己解釋,隻是時間沒有到,等到有了機會,自己的兒子就算是天才也比不了。


    而劉續傑的母親,便是這樣溺愛兒子的典範,她心裏說服自己,劉續傑是因為在外麵找到了一份好的工作,所以以後他們家的生活一定會慢慢好起來,讓那些曾經瞧不起他們的人都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這一天並沒有很遙遠,一開始剛搬入新家的時候他們的生活相對來說還會拮據一點,越是到後麵,劉續傑花錢就開始大手大腳的了,他沒有女人,於是給老太太又是買衣服買鞋子買首飾的,用老太太的話來說,這一輩子她也沒有見過這麽多的好東西,她想把錢留著讓兒子往後找一個好媳婦,但是劉續傑說什麽都不許。


    聽著老太太講故事,陌柒柒多少有些感慨。


    不管劉續傑當初做了什麽,對待他的母親,他卻始終都擁有了一顆赤子之心,完全是坦誠的。


    也難怪當初她找上門的時候,劉續傑說什麽都不允許她出現在老太太的麵前。


    愛之深,他才擔心自己會嚇到母親。


    可惜這樣年級的人,還是天真得可笑,觸犯了法律的人,早晚都會得到應有的製裁,到時候對他親人的傷害還會更大。


    若是當初他能想到往後他的母親會有現在這樣的傷心,還會選擇這樣一條路來走嗎?


    陌柒柒緩緩低下頭,無奈的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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