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不愛鋼琴不愛跳舞,對一切淑女所必備的東西都不感興趣的薑蕊多少讓爺爺奶奶有些失望吧,但是因為她是唯一,薑家兩老也隻有薑父一個兒子而已,這一切,仍舊持續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父親帶迴家了一個溫柔軟膩,如同書中所說的江南女子。


    薑蕊長長舒了口氣,又驀地睜開。


    一雙漆黑的眸子好像鷹一樣的銳利,靜靜的穿過夜裏一片灰蒙蒙的城市。


    如果說她完全不符合薑家兩老關於淑女的那點要求,那麽她的妹妹薑芸,就完全符合了兩老的審美觀。


    薑芸美麗、優雅、溫柔,兼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擱在古代也是絕對的名門閨秀,還不說如今正在經營著自己的服裝店,一切順風順水,對於一個女人的成就來看,已然足夠。


    薑芸是懷在那個女人的肚子裏被帶迴薑家的,但是因為與父親頗為相像的眉眼,從前因為唯一,不得不對薑蕊愛護有加的薑家兩老,終於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從此疏遠了薑蕊,更加親熱的待起了薑芸。


    其實憑心而論,那個被薑蕊稱作阿姨的女人,待她真的不差,她自成年前就在軍隊裏住下了,鮮少迴家,但是一迴家,她喜歡的東西必然會占領飯桌上的半壁江山,她的房間依然是全家最大最精致的。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無可挑剔。


    可是,誰又懂得她為什麽一個女孩子,一進入軍隊,就在其中呆了這麽多年?


    對她再好,也是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情,她隻是不願意去深究。


    生生的將唇角的苦澀咽下,薑蕊又淡淡的笑了笑,漆黑透亮的眼睛落在了樓下已經掉光了樹葉的銀杏樹。


    是樹,至少都還有曾經風光鮮豔的時候,但是她,好似就一直這樣生活在陰暗當中,從未被人牽著出來,看見美麗的陽光一樣?


    “在想什麽?”


    薑蕊唇角的苦笑還沒有凋謝,一道渾厚的男人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怎麽了?”


    薑蕊那裏是知道雷震東傷勢的,雷震東得以喝了橙汁,但是外麵的認可對此一無所知,除了劉嘉陽沒有上來敬酒,受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但其他人卻沒有這麽好對付了,一個個看見雷震東和陌柒柒身邊圍了人,都紛紛好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


    等陌柒柒和雷震東對付了這麽一大波的男男女女,終於鬆了口氣,雷震東看見站在自己麵前的女人麵色看起來似乎不是太好,才蹙著眉頭問了一句。


    “沒事。”陌柒柒丟開了剛才喝酒的杯子。


    就算雷震東有心想要維護她,但是現在他自己身上都是有傷的,更加不能喝太多酒,還想著明天去度假區,以是雷震東再想逞強,最後陌柒柒還是被迫上了戰場。


    陌柒柒的酒量還真不怎麽好,跟蘇水水在一起時常被蘇水水抱怨要扛著她迴去,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原本酒量不怎樣的人,今天一杯接著一杯的喝,竟然到現在還沒有醉倒下去。


    雷震東伸手,輕輕將陌柒柒微涼的雙手擱置在自己的手心裏,忍不住的心疼,“不想喝就不要喝了,咱們找個理由,提前走吧。”陌柒柒詫異的抬起頭,“可以嗎?”今晚可是他主動請人家吃飯的。


    雷震東但笑不語。


    他沒有告訴陌柒柒的是,往常他忙的時候,每年最後的聚會他負責埋單,人根本就不會出現,今晚好歹人也算是出來了。


    “那好吧。”陌柒柒無奈的妥協,反正她是不想再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了。


    人雖然可以走,但禮節終歸還是要有的。


    趁著雷震東喝最後一圈兒的時間,陌柒柒轉身往洗手間走去。


    而陌柒柒這一趟洗手間去得,不得不說這地兒還真是一個八卦誕生與成長的風水寶地。


    這邊陌柒柒剛關上了隔間的門,那邊一連串的高跟鞋的聲音就劈劈啪啪的響了起來,節奏感極強。


    今晚整個樓層都被雷震東攬下來了,為的就是避免人多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因此陌柒柒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進來的這些女人肯定也是宴會上的,畢竟這裏的服務生可是穿了平底鞋,剛才一進門她便注意到了。


    “你們說,那個女人有什麽好的?”


    沒等陌柒柒開門出去,大概是那一連串的高跟鞋其中一位發出來的聲音,尖銳得叫人聽起來會莫名的不舒服,“我還以為是什麽樣的人物,按理來說思雅姐不管是家世還是臉蛋,都不比這個女人遜色,而且你們看見沒,她身上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可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全身上下連做樣子的東西也沒有,那寒酸勁兒……”


    陌柒柒落在門把手上的素手又縮了迴去,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腕,無聲的苦笑了一下。


    她不喜歡飾品,不喜歡珠寶,沒那麽厚重的名牌意識,在這群人麵前,竟然好像得罪了人一般。


    “就是就是,思雅姐人雖然嬌蠻了一點,但是對咱們都是還不錯的,而且她追了東哥那麽多年,我還以為他們最後會在一起呢!”嘩啦啦的水花聲音響了起來,伴隨著洗手的聲音,又有另外一個女人沉聲道。


    “但是我聽說思雅姐和東哥一起出了車禍,思雅姐的傷很嚴重,傅家對外麵說的是思雅姐遊學去了,但是實際上是受了傷,在國外治病去了,連那常年不在家的家墨哥,今年都經常在家,上次我母親讓我送東西過去,我還看見他了。”


    “受傷了?怎麽會?”聽見前麵女子的爆料,後麵緊接著有人狀似不可思議的驚唿,“兩個人在一起受傷了,東哥就不管思雅姐了嗎?”


    八卦,還真是可怕。


    那場事故原本就是傅思雅一手導演的,當然,參與的人,可以說還有雷家兩老。


    冷漠的目光在陌柒柒眼底紮根,粉嫩的唇角微微上翹,陌柒柒纖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一轉,幾乎是悄無聲息的,洗手間的門便打開了。


    幾個女人都隻是過來洗手補妝罷了,陌柒柒出去的時候,一個個手裏麵粉餅睫毛膏的都沒空下來,其中一人欲再開口,被旁邊的人一拐,立即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剛從洗手間裏出來的陌柒柒,臉皮子一紅,霎時啞然。


    陌柒柒頷首輕笑,踩著一雙平底鞋,卻比高跟鞋還要踩出了千百倍的氣勢,轉身離去。


    對於嘴長的人,聰明的人,一個眼神,已經代表了所有東西。


    但是陌柒柒還是很明顯的低估了這群女人臉皮的厚度,她這邊剛到了大廳不久,雷震東那邊還沒有結束,她便尋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等雷震東,而剛才在洗手間碰到的其中一個女人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她身邊,眼神端是輕蔑瞧不起人,望著陌柒柒冷冷的道:“剛才你聽見我們說什麽了”


    陌柒柒有點無奈,好像自跟雷震東在一起一來,她鮮少參加過的兩次聚會,最後都是在女人的挑釁當中結束的。


    她長得,像是能讓她們戰鬥欲望大增的樣子嗎?


    “如果我耳朵沒有出問題的話,應該是聽見了。”陌柒柒心中在歎息,嘴角的笑容卻是沒有絲毫含糊,完美的表情崩得滴水不漏。


    女人似乎更為惱怒了一些,沒想到陌柒柒居然一點也沒有恐懼的意思。


    不過有雷震東在場,這個大廳裏麵的任何人應該都不至於太傻。


    沉默了兩秒,女人陡然一屁股在陌柒柒旁邊坐了下來,一張濃妝豔抹的大餅臉笑得異常俗豔,“之前也沒聽人說過,不知道陌小姐的父親和母親是誰?哪個大學畢業的,目前正在從事什麽工作呢?”


    從大院裏麵長大的孩子,不管男女,就算是倚靠家中,都會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至於結婚後迴歸家庭,那又是後事了。


    其實,女人最主要想問的,隻是她的父親母親是做什麽的吧,換而言之,家世兩個字,足以代表她的意思。


    陌柒柒唇角彎了彎,笑容卻不及眼底,輕軟的聲音悠然,“我父親一年多以前去世。”


    “那陌小姐現在是在做什麽呢?我前些天聽人家說,你跟東哥連孩子都有了,你確定那孩子真是東哥的?”


    真是得寸進尺!


    “不如你先迴家確定自己是不是你父親的親骨肉,再上門來鑒定我兒子是不是東哥的兒子吧?嗯?”陌柒柒的聲音輕巧,卻端的充滿了邪惡的味道。


    她是有仇必報的人,加上眼前這個女人實在也是過分。


    “你!”女人驀地一下跳了起來,眉頭挑得老高,恨恨的瞪著陌柒柒,聲色俱厲:“你算是什麽東西!搶了思雅姐的男人,現在居然敢懷疑我不是我父親的女兒!”


    女人的定性不如陌柒柒,這一吼,聲音也不小,霎時間吸引了整個包間的所有人的目光。


    陌柒柒但笑不語,依然坐在原地,素手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無端給人一種泰山崩塌易能穩坐於地的感覺。


    雷震東原本同墨新和另外兩個人正在喝酒,突然見到女人跳了起來,還吼出了那樣難聽的話,原本沉穩的眸子飛快沾上了一層肅殺,連招唿也沒有打一聲,長腿邁動,迅速朝陌柒柒的位置而去。


    “東,東哥……”女人似乎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張嘴就吼了出來,等吼出來之後才想起來現在的場合,頓時漲紅了一張臉,看見雷震東走過來更是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那,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雷震東眼眸漆黑如深邃的海域,緩緩流淌在其中的憤怒亦是女人根本承受不起的,似烈火,又如同深海裏的寒冰,要活生生的將她燒死,又像是等著將她凍死。


    “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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