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祿寺裏采辦食材一般都是官員指派廚子負責。


    而廚子接了這個采辦的差事,那肯定是拿錢拿到手軟。


    所以前明京師傳聞隻要出錢孝敬管事官員,就能進光祿寺做飯拿錢。


    那誰孝敬得多誰就能進去,進去了肯定使勁兒撈錢,各種以次充好,做飯的手藝如何並不要緊,以至於三千六百多個廚子愣是找不到能做飯做的好吃的,可見貪汙腐敗之嚴重。


    於是明朝皇帝吃到的飯特別難吃,底下人吃到的也是一樣,更難吃,所以光祿寺的飯難吃在京城都是有名的。


    蕭如薰登基以後,曾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燒掉了一批賬本,其中就有光祿寺的賬本,安撫了一群人的心。


    蕭如薰也不為難那些光祿寺的官員,安排黑鴆查了查,有問題的大清洗的時候順手把他們裁掉了,奪了官身和功名,貶為平民,迴家種地去,剩下極少數有節操的就留下來繼續辦事。


    裏頭的廚子也是查的查殺的殺,老大一批被趕走了,隻剩下四百多人,之後有需要再行招募。


    借此,蕭如薰清洗了一下光祿寺,換上了一批他自己從底層提拔起來的新人,把這個吞錢的饕餮的嘴巴給管住,然後管住采購大權,安排專人做了一份統計表格。


    專人清點官員和宮中需要吃飯的人和牲畜的數量,按照各自等級規定新的待遇,每日吃些什麽喝些什麽之類的,定點定時定量采購,最大限度杜絕浪費,節省銀兩。


    每一級的官員都有些什麽安排,吃多少東西,什麽宴會做什麽菜,多少分量,哪都有嚴格規定,細致規定到了發指的地步,不給底下人亂來的機會。


    尤其是各宮自己的支出,前明妃嬪多,各宮都有人住,有自己的小食堂,太子太後也是一樣的,蕭如薰直接一刀切,不管現在後宮無人,直接規定皇家飯食一應有禦膳房負責供應,各宮不準擅開小食堂。


    說是這樣說,但是蕭如薰的皇家一共就五個人。


    但是不這樣規定不行,畢竟這些支出有相當一部分都是蕭如薰自己的花費,把內外飲食分開之後,禦膳房的費用就是蕭如薰自己負擔,現在人少,以後人會多起來。


    當然,若想貪汙,辦法多得是,於是蕭如薰直接下令中央審計司兼管宮廷內帑支出。


    宮廷內外的任何支出費用都要經過中央審計司的允許才能撥款進行,迴來還要提供相關證據證明沒有貪汙,一旦審查出問題,立刻下獄戴罪。


    於是繼中央調查司的赫赫威名之後,中央審計司也成了宮裏麵服務的人員最害怕的一群人。


    中央調查司的官員穿黑色官袍,朝廷官員稱之為“黑閻王”,中央審計司的官員也隨後穿上了玄黑色官袍,被稱為“黑無常”,反正都是索命的,隻是調查司更狠,能殺人。


    錢的支出和記賬被中央審計司的人掌控之後,下麵無論誰出去采購,都要經過審計司這一關。


    廚子拿來光祿寺和禦膳房的采購申請向審計司的官員申請錢款,然後拿出去采購,審計司派兩個官員跟出去監視。


    采購迴來還要經過審計司的人的複檢,看看買的對不對,夠不夠,然後登記造冊,進入宮廷。


    做手腳的機會被壓縮到了極致,但是依然有人想要動心思做手腳,以為今朝和前朝一樣。


    有光祿寺的廚子賊心不死,試圖賄賂審計司的官員,表示得到的銀子大家平分,結果當場就被拿下交給調查司的黑閻王們處置,當天上午犯的事,下午就被調查司的處刑人員斬了。


    斬了之後,腦袋還拿到光祿寺示眾,告誡他們不要動歪心思,當場嚇暈過去三個人,嚇尿了五個。


    發生這件事情之後蕭如薰非常重視,對廚子的選拔也加強了要求,雖然他自己吃自己的禦膳房的小灶,但是光祿寺的飯要是太難吃,被臣民調侃,他也臉上無光。


    在光祿寺吃飯的不是宮女內侍之類的,而是正兒八經的官員,比如翰林院和內閣的官員,比如醫官教習官等等,這些都是官員,吃得不好出去是要說閑話的。


    於是蕭如薰下令允許吃飯的官員對廚子進行投訴,覺得哪個菜太難吃了,就向光祿寺官員投訴,可以追究到做菜的廚子身上,兩次被投訴就可以被審查到底是怎麽進來的,等著治罪。


    自此,光祿寺的官員和廚子們的美好時光一去不複返,吃飯的人卻有了口福。


    審計司的官員還翻箱倒櫃找資料,專門做了一番統計,計算前明萬曆年間平均每月宮廷內花在吃上麵的錢約莫有一萬兩千二百二十六兩之多,每天約四百二十一兩銀子用在內廷的吃喝上。


    大明的銀子可比滿清的銀子值錢的多,很多老百姓一輩子都沒見過銀子。


    對於平民而言,一般來說五兩銀子過一年是正常的。


    銀子的購買力極高,一兩銀子足足可以買三百七十七斤米,肉食的話,一斤豬肉0.02兩,一斤羊肉0.015兩,一隻大雞0.05兩,一隻大鵝0.2兩。


    等於一兩銀子可以買五十斤豬肉,可以買六十六斤羊肉,可以買二十隻雞,可以買五隻鵝。


    這些銀子光是拿來買豬肉每天就能買兩萬一千斤,米能買十五萬八千多斤。


    這還隻是內廷消耗,內廷的皇家和宮女內侍們在吃上麵的消耗。


    不算光祿寺做的飯菜,光祿寺做的飯菜宮人是沒有資格吃的,他們隻能自己領祿米自己在宮外做好然後抬到宮裏熱熱再吃。


    光祿寺隻給有身份的人做飯,比如皇帝皇族,比如一些臣子,在宮裏麵當差的人之類的,還有逢重大節日,光祿寺要操辦宴席,光祿寺所消耗的銀兩可不比內廷要少。


    但是嘉靖以來宮內貴人都不在光祿寺吃飯了。


    光祿寺的飯菜那麽難吃,是人都知道,起初是沒辦法,連皇帝都老老實實吃光祿寺的飯菜,更何況其他人?


    可後來,從嘉靖開始,皇帝自己帶頭不吃光祿寺的飯菜,那大部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誰會去吃?


    各宮嬪妃都有自己的小廚房,太後太子公主之類的貴人們也不會去吃難吃的大鍋飯,連後來皇帝都跟著太監係統開夥吃飯,足以證明有身份的人根本就不在光祿寺吃飯。


    後期在光祿寺吃飯的隻有那些剛剛做官沒什麽關係的小新人和不受待見的老古董。


    這樣一來,光祿寺所製作的飯食到萬曆年間已經沒什麽人吃了,存在感極度下降,逐漸被內廷夥食係統給取代了,內官開始掌控皇家的飲食,然而在消耗上卻不見有多少下降。


    內廷加外廷算在一起,每月幾萬兩銀子如流水一般花沒了,可這其中到底是有多少是花到實處的,那還真不好說,就明後期那朝廷上下貪汙成風的模樣,能有三成被用在實處就很好了。


    萬曆時期,皇帝一天能用掉十六兩銀子用來吃喝,後來逐步增多,到崇禎時,一天有二十多兩銀子,還僅僅隻是皇帝一人,不算其他皇家貴族,太後妃嬪之類的。


    真要算起來,那時候皇家一天用在吃上的怕是不會少於五百兩銀子。


    大秦定鼎,分設禦膳房,把皇族飲食從光祿寺的名義負責上也給剝奪了,徹底不和光祿寺玩,之後對原明各大宮內的人員進行清洗。


    立國之前,內侍宮女就被沈一貫刷了一批,內廷大清洗之後,又被刷了一批。


    這樣一來,就隻剩下五百多內侍和五百多宮女,後來宮中又招募了一批宮女,現在宮中內侍五百多,宮女八百多,加在一起也才一千三百多人,都在內廷係統內的專門食堂吃飯。


    皇族人數少,又不在光祿寺吃飯,去光祿寺吃飯的主力人員就成為外廷內廷的官員了,還有新增加的調查司和審計司兩司官員數百人。


    光祿寺的存在感被大大的削弱了,外廷每月所耗在吃上麵的費用較之萬曆二十五年同期下降了百分之八十。


    內廷也一樣,隆武元年四月到八月這五個月間,內廷平均每月在吃飯上的花銷不過兩千兩。


    兩千多人的內廷,每日不過六十多兩銀子,比之萬曆二十五年同時期宮廷內關於吃的支出足足減少了六分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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