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支突然冒出來阻擋大軍前進又突然撤走不進行繼續抵抗的白杆兵,麻威和劉綎是一腦袋的問號,以至於眼睜睜看著他們丟盔棄甲的跑了,連追擊都沒有。


    “將軍,這……”


    孫挺很詫異地看著白杆兵撤退的方向。


    麻威也愣了好一會兒,愣是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


    劉綎策馬向前會合麻威和孫挺,但是對眼前這詭異的情況也是一籌莫展。


    麻威和劉綎商量了好一會兒,最終兩人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隊人馬估計並不想和咱們交戰,隻是迫於命令不得不來,但是來了並不代表就要死戰,這自己練出來的兵要是損失太多,誰也承受不了,陽奉陰違罷了!”


    麻威最終總結出了這個思路。


    “也就是說,他們隻是裝裝樣子象征性的打一下,真要開打了就立刻撤走不和咱們交戰,選擇觀望?”


    劉綎也反應過來了。


    麻威點頭。


    “看來在這個時候,遇上這種事情,沒人是傻子,誰也不願意做炮灰,不僅得不到好處,反而還可能把自己賠進去,若是不想牽扯進來,隻能選擇觀望了,雖然他們不會明確的幫我們,但是在事態明朗之前,他們也不會與我們為敵。


    劉將軍,這是好事,這說明至少在川蜀之地,四川巡撫的話已經不好使了,各地軍隊懾於我軍兵鋒,都開始對他陽奉陰違,估計我們就算直接打到成都去,四川巡撫也將孤立無援!”


    劉綎大喜過望。


    “就是這個理兒啊!若是咱們再強一點,等咱們能席卷天下的時候,這些城池不還個個開門投誠?哈哈哈哈哈哈!”


    麻威也笑,不過笑著笑著,麻威忽然歎了口氣,開口道:“出征之前,蕭大帥召開軍事會議,告訴我們,雖然朝廷實力百倍於我,但是真要傾盡全力去打,朝廷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強。


    當時我和其餘諸將心有戚戚,覺得蕭大帥是為了鼓勵我等,讓我等不要怯戰,可誰知,出兵一月有餘,尚不足兩月,居然進展如此順利,一路走來,全是聰明人。”


    劉綎笑道:“全是聰明人不也好嗎?這打起來才容易,若是全是死硬的骨頭,我等如何能進展得如此順利?我等畢竟兵少,這樣最好!不過也是,這一仗仗打的,是太容易了些,那些官老爺們平常見著我都是用鼻孔對著我,這下子,哼!”


    劉綎是被欺負過的人,而現在這種情況也是在給他出氣,他別提多爽快了。


    麻威想的更多一點。


    “話是這樣說,但是可見大明已經到了何種程度,聰明人太多,人人都懂得趨利避害,卻不見多少真正敢於以死相拚的人,劉將軍,你說,若是換作北虜南下,他們也會如此望風而降嗎?”


    劉綎瞬間明白了麻威的意思。


    現在記得靖康之恥和崖山之恥的人一點也不少,而北虜威脅猶在,之前北虜南下大同山西的事情傳開之後更是給人以十分恐慌的情緒,誰都擔心北虜會再次南下。


    而現如今,大明內地宛如一層紙,一捅就破,號稱百萬軍隊的大明帝國麵對十萬鎮南軍居然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地方官員軍隊都不太願意抵抗,而是一個一個的觀望。


    麻威忍不住的設想,如果換成北虜這樣進軍的話,他們也會如此觀望嗎?


    北虜會像當初消滅大宋那樣再次將大明帶迴蠻夷時代嗎?


    大明現在到底已經到了什麽地步呢?


    將來撥亂反正成功了,大明會變得更好嗎?


    若大明不能變得更好,蕭如薰又是為什麽要起兵呢?


    他們發動這場戰爭的意義又是什麽?


    劉綎忽然沉默了。


    麻威也沒有再說話。


    兩人繼續整兵,然後向犍為前進,一路再不見白杆兵,而當天下午,麻威和劉綎兵臨犍為城下,大炮架起,尚未攻城,犍為城門大開,犍為守將綁了犍為縣令開城投降。


    還沒等麻威勸降,犍為縣令直接跪地乞降,說自己願撥亂反正不為國賊辦事,隻求鎮南軍不要傷害他城中的妻兒老小。


    麻威的心情沒有更開心,反而,稍微變得更沉重了一點。


    為什麽,人們都隻是在觀望,而不反抗呢?


    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沈一貫甚至占據大義名分,而蕭如薰隻是自稱,連偽造皇帝詔書起兵討逆都不去做,隻是單純的動兵北伐,江南局勢尚未明朗,他們就放棄了抵抗。


    以後撥亂反正了,這些人能放在地方上,能值得信任嗎?


    麻威終於明白蕭如薰為什麽並不擔心朝廷的『百萬雄師』了。


    若百萬雄師都是這副德行,再來一百萬也沒用。


    心情沉重的同時,麻威心中對北邊那個所謂的朝廷充滿了蔑視,對於蕭如薰是否可以撥亂反正成功北伐再無一絲疑慮。


    當然,劉綎也是如此。


    休整一夜,大軍繼續進攻的步伐,並不停息。


    八月二十七日,蕭如薰攻占桂林的同一日,沈一貫接到了李如鬆並未出兵南下而是帶兵東進鎮壓海西女真叛亂去了的消息。


    沈一貫當即臉一黑,狠狠的一拍麵前的桌案。


    “混帳東西!他敢抗旨?!”


    沈一貫對著信使怒吼出聲。


    信使被嚇得臉色發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首輔息怒,首輔息怒,下官也是無能為力,他們突然就說有戰報,說什麽海西女真起兵三萬犯邊,他要去收拾海西女真,所以請朝廷給他兩個月的時間讓他安定邊患,然後再……”


    “愚蠢!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為何不阻攔?!”


    沈一貫繼續怒吼。


    信使被嚇傻了,哆哆嗦嗦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旁邊的蕭大亨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試探著開口道:“首輔,李氏在遼東權柄甚重,麾下精兵具為家丁,隻聽李如鬆的命令,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區區一個朝廷信使的確不能拿他怎樣。”


    沈一貫瞪著眼睛看了一眼蕭大亨,把蕭大亨看得麵色一愣,然後立刻低下頭去。


    “李如鬆不在,那李成梁呢?他老的帶不動兵了嗎?!”


    沈一貫繼續怒喝。


    “李成梁稱病不起,不見外人……”


    信使戰戰兢兢的說道。


    “啊!!”


    沈一貫一手抓起手中茶碗狠狠的摔了出去,茶碗砸在地麵上被摔得粉碎。


    值房內的官員們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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