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傳達的召迴有功將士入京獻俘的消息傳到蕭如薰手上的時候,蕭如薰已經帶著大軍在大同休整了十幾天了。


    出征塞北的幾萬士兵們已經從血與火的緊張氛圍中徹底緩了過來,不會張口閉口殺殺殺,也不會張口閉口斬首立功,慢慢迴歸到了戰前的狀態。


    但是既然還在蕭如薰的統帥下,既然蕭如薰還是他們的總督,就不會讓他們那麽快變迴原來的那個樣子。迴歸到日常生活當中的大軍,在蕭如薰的建議下,全軍展開了極其豐富的日常活動代替訓練。


    比如鎮南軍中的和體育競賽同樣重要的全軍大比武競賽,每支軍隊都選出最好的戰士相互競爭,獲勝的可以得到各種各樣的賞賜。


    這樣的習俗其他軍隊裏麵倒也不是沒有,但是像鎮南軍這樣把他製度化規範化的軍隊,還真是沒有,鎮南軍就是蠍子尾巴獨一份。


    刀術比賽,槍擊比賽,射擊比賽,騎馬比賽等等,好多戰場技巧比賽的競爭讓全軍玩的不亦樂乎,不僅是士兵,連軍官和武將們都不亦樂乎。


    不僅是銀兩的賞賜十分誘人,那獲勝之後的滿足感和自豪感也是他們無法不接受這種活動的原因。


    這些比賽比拚的是個人的能力,但同時也是在比拚軍隊訓練的程度,在這一點上,全軍訓練度第一的鎮南軍大出風頭。


    人數雖然少,但是幾乎每個項目都能拿到名次,四十幾個比拚項目裏麵,鎮南軍的士兵拿了二十六個第一名,蕭如薰規定每個第一名都能得到五十兩銀子的獎勵,這一下就讓不少士兵快速致富。


    其他軍隊眼紅啊,沒辦法,就是幹不過人家。


    明明是很普通的軍事訓練的項目,你還不能說鎮南軍作弊,鎮南軍獨有的訓練競技項目蕭如薰還沒拿出來,這全大明軍隊都應該進行的訓練項目,你們技不如人,怪誰?


    武將不和士兵一起競技,上下尊卑搞不清楚的話很丟麵子,所以武將就和武將一起競技,蕭如薰就做仲裁者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獲勝者的獎勵是一百兩銀子,是士兵們的兩倍,競爭對手還少,看上去容易,但是競爭力強多了。


    比如李如鬆手下的遼東武將團,算上努爾哈赤的女真騎兵在裏麵,武力值爆表,幾乎是把除了鎮南軍軍官團除外的其他武將團按在地上摩擦。


    太原武將輸得很難看,董一元覺得臉上無光,親自下場和遼東武將團競技,看著自己手下連輸三陣,李如鬆覺得臉上沒麵子,於是也親自下場和董一元爭鬥,兩人鬥的那叫一個精彩。


    最後還是李如鬆更加剽悍,打敗了董一元,董一元輸得沒了脾氣,一百兩銀子拱手相讓。


    李如鬆笑得那叫一個得意。


    多虧了這些競技項目,讓士兵們不至於無聊,在整修長城的同時,也度過了十分充實的一段時光,每天還能吃飽肚子,大家都覺得如果軍旅生活是這樣的話,應該也不會有那麽多逃兵了。


    可惜,這樣的想法隻是想法而已。


    包括李如鬆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分別的時候還是會到來的。


    終於,五月二日,朝廷的旨意傳達到了殺胡口明軍大營,大同巡撫房守士親自陪同內閣的宣旨官員來到明軍大營宣布皇帝陛下召迴有功將士入京參加獻俘儀式的詔令。


    皇帝正式宣布召迴有功將士入京受賞。


    每個人的心中是激動與憂傷並存的。


    太原和榆林的士兵都很清楚,蕭如薰這一去,怕是很難再迴來了,下一次大家再會,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


    蕭如薰會離開這裏,去他該去的地方,而所有人也會迴到自己的駐地,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大家或許此生再也無法相見。


    蕭如薰宣布之前選拔出來的有功將士五月四日啟程出發,而作為客軍的鎮南軍和遼東軍也將同時離開,太原軍和榆林軍也將迴到自己原先的駐地。


    對絕大部分人而言,分離也就是兩天以後的事情。


    最後兩天,蕭如薰給大家把夥食標準提高到了最好,每天都能吃肉吃幹飯喝肉湯,每天都能見到他,他盡量讓自己全部的時間都出現在士兵麵前。


    他勉勵每一個士兵,讓他們不要忘記這一段曆程,做一名勇敢善戰的士兵,再有北虜來,提著刀就上去砍他丫的,不要辜負了自己曾經的勇氣。


    分別之時一點點臨近,五月三日的晚上,蕭如薰召開了盛大的慶功宴會,說是慶功宴會,實際上就是分別宴會,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戰友之間的分別宴會。


    房守士帶著孫承宗一起參加了這場宴會。


    看到不少士兵抱頭痛哭,連一些高級一點的軍官都抱頭痛哭的場景,房守士和孫承宗各有各的感觸。


    “若是能有這樣一支軍隊鎮守大同邊境,何愁北虜來犯啊!可惜,這樣的軍隊,隻有一支,隻有一個人能帶出來。”


    房守士喝著粥,不無感歎的歎息道。


    “這才是精銳之師,真正的精銳,大明但凡有十萬這樣的軍隊,普天之下,可還有敵手?”


    孫承宗也十分感歎。


    “可惜,蕭鎮南隻有一個,這樣的軍隊也隻有一支,況且蕭鎮南此次迴京師,可謂是前途未卜,也不知道最後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聽了房守士的話,孫承宗忙問道:“沈閣老沒有給東翁迴信?”


    “沒有。”


    房守士搖了搖頭:“照我所想,他也不會給我迴信,我隻是個老朽,根本不在他的眼中,他的眼裏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人微言輕啊,若我是翰林出身,想必就不太一樣了,可惜,我不是。”


    房守士看了看孫承宗,又笑道:“稚繩,你若有誌氣,便考個三甲,再不濟,也要選上庶吉士,進入翰林院,隻有進入翰林院,才有最終實現吾輩讀書人理想的可能,不然,到頭來,也隻是我這般,草草一生罷了。”


    房守士的話語裏有著濃濃的無奈之意。


    “東翁……”


    孫承宗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隻是,這些日子裏,孫承宗自己也在思考,也在設想。


    他所看到的,和他一直以來所設想的,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了。


    這個晚上,注定是個難以入眠的晚上。


    五月四日清早,明軍士兵早早起床,火頭軍準備了最後的早餐,士兵們吃過早餐,便真正迎來了告別的時刻。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分別是遲早的事情,隻是一位可以真正得到士兵們的尊敬的,讓士兵產生歸屬感的將軍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出現的。


    盡管不少士兵哭紅了眼睛,但是蕭如薰依然要走。


    “蕭總督,京城之內,可謂處處艱險,此番迴去,定要小心謹慎啊!沈一貫為人看似陰柔實則陰狠,此番你又犯了他的忌諱,當此關鍵時刻,他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小心啊!”


    房守士隻能這樣說,盡自己最後一份努力。


    蕭如薰當然也知道,自己這次迴去,可能會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要迴去,並且直麵那些挑戰。


    “多謝房公提醒,這些,我都記住了,隻是,管他沈一貫要做些什麽,有什麽想法,我隻做我該做的事情,做的光明正大,做的無可挑剔,既如此,我又有何懼?”


    說罷,蕭如薰拱手一禮,翻身上馬,大喝一聲:“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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