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樣的理由,沈一貫當然不會認慫,要是這樣就認慫了,他也別做首輔了,直接告老還鄉算了。


    所以他開始反擊了。


    “可是無論是大明律還是禮法都沒有明說啊,而且這還是陛下要求的,皇帝都允許了,蕭鎮南也是出身秦地,符合規矩,我們還能如何反對呢?”


    沈一貫的理由也是十分中肯,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都不好指責。


    完蛋了,沒有道理了,站不住腳了!


    餘繼登稍微有點驚慌,不過當他看向沈鯉的時候,卻發現沈鯉麵色平靜,仿佛沒有事情發生過一樣。


    沈鯉當然不驚慌,因為這是沒有必要的,都察院的瘋狗們要是會因為沒有道理就敗下陣來,也不會成為大明最強嘴炮天團了,也就沒有那麽大的利用價值了。


    正如同現代的鍵盤俠百折不撓一般,要是鍵盤俠那麽容易就認慫了,也不會攪動網絡風雲了。


    果不其然,徐作和溫純一點不慌。


    “即使如此,次輔,公道自在人心,你不顧人心,迎奉上意,隻為討好陛下,隻怕,你是想盡快成為首輔是吧?你不顧公理不顧人心,隻是為了一己私欲,對吧?”


    徐作祭出精神寶劍直指沈一貫。


    “是啊,公道自在人心,人心不在,次輔,你怎能如此草率呢?這些事情居然是辦完了之後我們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想做張江陵嗎?”


    溫純的問話也十分尖銳。


    沈一貫聽了,臉上受傷的表情更加濃重了。


    “哎喲,諸位啊,諸位啊,你們這可就為難老夫啦!難道說這件事情被你們知道了就能改變嗎?陛下一定要封功臣,你們還能不讓封嗎?


    這眼看著凱旋獻俘儀式就要籌辦了,封賞還沒決定,這不是寒了功臣之心嗎?你叫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朝廷?”


    沈一貫重重的歎了口氣。


    “唉!老夫難啊,頂著陛下的要求,還要考慮你們的看法,一著不慎,這條老命都要給搭上,你們以為老夫很輕鬆快意嗎?”


    溫純和徐作互相看了看對方,意識到這個老家夥是個極其棘手的對象。


    不對著幹,但是軟綿綿的,每一次重拳出擊都像是打在棉花堆裏一樣,一點用都沒有。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氣節!為人臣者,怎麽能沒有氣節!?在陛下犯錯的時候,規勸他就是臣子必須要做的事情,如若君王一意孤行,那就以死相爭!”


    麵對溫純的步步緊逼,沈一貫麵色一變。


    “溫都禦史,老夫竟沒料到你居然如此有氣節!大明文人氣節尚存啊!請!”


    沈一貫滿臉的激動。


    “啊?”


    溫純愣了一下。


    “請啊,你不是說要去以死相爭嗎?你若是能勸說陛下,老夫也不做這等事情了,是不是?”


    溫純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滿臉無辜的沈一貫。


    “我……”


    我是要你去以死相爭,我什麽時候說要我去了?


    我還有大好日子要過,我還有大魚大肉要吃,還有權力名位要去追逐,還有美嬌娘要去睡,還有大量金錢要去揮霍,還有更多更多的欲望要去滿足,我怎麽可能幹這種蠢事?


    你難道不明白這種事情說出來就是要你去做而不是我自己去做嗎?我就負責說出來,做當然是你去做啊!


    溫純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次輔!你身為群臣之首,理當由你牽頭,我等必緊隨其後!”


    徐作一看溫純發懵,趕快救場,不錯,反應挺快。


    誰曾想沈一貫趕快來了一個太極推手。


    “不可不可不可,上下尊卑有別,老夫隻是內閣次輔,這等事情,自然要內閣首輔出麵才可以,老夫怎可僭越?那外人會說老夫不知輕重,欺辱首輔,老夫怎麽會是那樣的人呢?首輔就在對麵值房,你們去看看吧!”


    沈一貫直接把自己推的幹幹淨淨,無懈可擊。


    這迴換徐作發呆了。


    不過溫純又反應過來了。


    “次輔,明眼人都知道,現在是你在主持內閣閣務,趙首輔年紀大了,早就不問政務了,此時此刻你怎麽還能把趙首輔給抬出來?”


    溫純開始逐漸失去耐心了。


    “瞎說!趙首輔一日為首輔,我一日為次輔,怎能僭越為首輔之事?此事趙首輔一清二楚,趙首輔首肯之下,老夫才代為做出決策,你怎能說趙首輔不問政務?你也不怕傳出去首輔不高興?”


    沈一貫一臉焦急。


    “當初張位為次輔,明知不可為,但是也敢帶領群臣以死抗爭,沈閣老,同為次輔,你怎麽就不敢?!”


    徐作須發皆張,大有怒發衝冠之態。


    誰曾想沈一貫更加退縮了。


    “張位是罪人!他犯罪了!他被處死了!你讓老夫學一個罪人?老夫可沒招惹你,你這是在要老夫家破人亡嗎?老夫家中妻兒老小何曾招惹過你啊?你是何居心啊?”


    徐作又無話可說了。


    溫純也沒想起來該說什麽。


    這場高質量的嘴炮之戰看的沈鯉和餘繼登是目瞪口呆,他們心裏都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輸得不冤,沈一貫這平靜的表象之下,居然掩藏著如此恐怖的急智和如此強悍的太極推手的功力!


    他居然可以在大明最強嘴炮天團的連番攻擊之下支撐到這個地步,使得嘴炮團領袖啞口無言,這究竟是怎樣的一份厚黑功力?


    “反正,趙首輔就在對麵值房,你們去找他,找到他,讓他牽頭,有首輔的帶領,我等才名正言順可以進宮找陛下,哦不對,還要有確切的理由,不能亂說,咱們都是朝廷命官,做事要講道理。”


    沈一貫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徐作和溫純。


    如果徐作和溫純懂一點現代漢語和現代英文,此時此刻他們的心裏應該早已是滿滿的“mmp”了。


    講道理?


    我們大明最強嘴炮天團要是真的講道理的話,還能有如今的繁盛嗎?


    我們靠的就是不講理,我們靠的就是精神汙染,我們靠的就是無理攪三分,否則,我們靠什麽吃飯?


    這才是最強嘴炮天團的立身之根本精神——瘋狗精神!


    當所有的道理都失去了作用之後,當所有的道理之路都被堵死之後,渴望大魚大肉和優渥生活的最強嘴炮團的精英們必然使出最後的絕招——胡攪蠻纏!


    “把次輔抬起來!抬到皇宮裏!去找陛下要個說法!”


    “還有首輔!不要忘了首輔!我們也要把首輔抬到宮裏麵去!”


    “同去!同去!”


    沈一貫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湧進來的兩個身材高大的精英嘴炮給抬了起來,快速往外麵移動。


    沈一貫被抬出去的時候還看到了趙誌皋的值房被嘴炮們推開,然後須發皆白不明所以的老趙一臉驚恐的被嘴炮們抬了出來,兩方麵匯聚成一股勢力,一起往皇宮方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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