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北虜,你們就自己去死,自己選擇吧!一炷香之後,我不會手下留情!”


    蕭如薰殺意凜然的盯著這些新兵蛋子,身邊立刻有人點燃了一炷香。


    新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滿是驚恐和迷茫,好一會兒,眼看著一炷香快燒完了,才有人帶頭拿了一把大砍刀,然後緊緊握在手裏,大吼一聲衝向了那些俘虜們。


    士兵的從眾心理更加嚴重一些。


    有一就有二,比起自己去死,還是殺別人好做一點。


    徐光啟看著如此這般的場景,感覺極其不適。


    這樣做,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


    “總督,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過了?不說這些士卒能否承受得住,單說這殺俘就是一件非常不祥的事情,咱們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吧?”


    蕭如薰抬頭看了看徐光啟。


    “其他的方法?比如?”


    徐光啟張張嘴巴,腦袋裏一片空白。


    聖賢書裏麵,說過這些事情嗎?


    “你覺得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可以讓這些怯戰的士卒鼓起勇氣麵對敵人嗎?”


    蕭如薰再問,徐光啟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蕭如薰搖了搖頭,深深歎了口氣,看著眼前的廝殺場麵,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徐光啟,你也過去,因你是文人,故我準你用銃,在我眼前,殺一個北虜給我看,不然,你就可以離開我這裏了,我這裏不養廢人。”


    徐光啟愣住了。


    蕭如薰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徐光啟愣住了。


    要我殺人?


    殺人?


    我……


    徐光啟還沒反應過來,蕭如薰就從身邊親兵手裏接過了一杆燧發銃,丟到了徐光啟腳下。


    “拿起來,裝填彈藥,瞄準了,給我殺一個北虜。”


    蕭如薰的命令是極其冰冷的,眼神也是極其冰冷的,口中話語充滿了無法反駁的強製力,讓徐光啟感到迷茫的同時,也感到了恐懼。


    這還是他抵達這裏之後蕭如薰第一次用如此冰冷且強硬的話語對他說話。


    “怎麽不拿起來?徐光啟,你到我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是來幹什麽的?你想讓我教會你什麽?你想知道些什麽?你覺得戰場上的東西是我用嘴說出來就能傳授給你的嗎?”


    徐光啟一臉錯亂的看著蕭如薰,啞口無言。


    “廝殺的戰場上沒有文官武官之分,隻有戰友和敵人!你不殺敵人,就會為敵人所殺!把銃拿起來,去殺一個北虜給我看!”


    蕭如薰伸手指向了麵前正在殺戮的煉獄場。


    第一名士兵揮刀砍下第一個被捆住身體行動不便的北虜的人頭的時候,那血噴了他一臉,也噴到了他身後的人身上,那種熱熱的感覺在一瞬間就激發出了許多不存在的東西,有人被嚇得尿褲子了,有人的臉上也忽然出現了嗜血的笑容。


    現在,那裏已經成了殺人的煉獄場。


    而徐光啟不是第一次近距離麵對殺戮場,卻是第一次被要求殺人。


    他何曾殺過人?


    他是個文人,舉人,文官,將來要登上天子宮殿治理國家的文官,如果手上沾染了血腥,還能登上天子殿嗎?還能代表天子牧民、治理國家嗎?


    他是個文人,文人不該殺人,這不是文人應該做的事情。


    他的生命裏從來就不曾出現過殺人這兩個字。


    他一直都認為這兩個字不會出現,永遠都不會出現,所以現在突然出現了,他覺得非常的詫異。


    怎麽會呢?怎麽會出現呢?


    蕭如薰站了起來,走到了徐光啟麵前,俯身撿起了那杆銃,然後問親兵要了木錘鉛彈和火藥,親自幫徐光啟裝填好,隻要瞄準扣動扳機就能射擊。


    他把裝填好的燧發銃握在手裏,伸向了徐光啟。


    “拿著。”


    徐光啟錯愕的看著他。


    “拿著!”


    一聲怒吼,徐光啟被嚇得一個激靈,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蕭如薰直接把燧發銃塞到了他的手裏。


    “去殺一個北虜給我看!快去!”


    蕭如薰伸手指向了殺人的煉獄場。


    徐光啟把視線投了過去,看到的是地獄般的場景。


    “不……不……我……我不殺人!”


    徐光啟的身體抖了起來。


    “不殺人?不殺人你到戰場上是來做什麽了?觀光旅遊還是體驗生活?這裏是戰場,不是安全的後方兵營,你麵前是十萬北虜鐵騎,隨時可能南下和咱們血戰一場,包括我在內,隨時都有馬革裹屍的風險,你憑什麽能獨善其身?”


    麵對蕭如薰咄咄逼人的態度,徐光啟劇烈的喘息著,開口道:“總……總督!我是文人!我是……舉……舉人!我不殺人!我不殺人!”


    徐光啟一把丟下了那杆燧發銃。


    “戰場上沒有文人和武人之分!隻有殺人的和被殺的!你想做哪一個?!被殺的那個嗎?!”


    蕭如薰拎起了徐光啟的衣領子,徐光啟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被蕭如薰拎到了麵前,直麵那數十萬人頭喂養出來的凜冽殺氣。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快要失去知覺了。


    “你到我軍營裏一個多月了,你都在做什麽?在軍營裏麵亂逛?提出各種啼笑皆非的問題?處處展露自己的無知和天真?我花費一份口糧就是養了你一個在軍營裏百無一用的舉人老爺做吉祥物嗎?


    這份口糧我給一個士兵也好,給一個醫療兵也好,給一個火頭兵也好!他們都在為這場戰爭做貢獻!沒有用的人不會存在於這各軍營之內,你看看這裏的每個人誰沒有自己的職責?而你,就是那個無用之人!


    我以為你會很快蛻變,意識到軍營的殘酷和戰場的殘酷,可是你太把自己當成一迴事了,用超然的態度看著整場戰事,不僅不出力反而還指手畫腳!


    徐光啟,你以為自己是誰?超然於萬人之上的文曲星是嗎?我告訴你,你在戰場之上,連一頭拉大車的驢都不如!這頭驢都能為我運送糧草!而你呢?白吃幹飯!”


    徐光啟被罵得懵了,張張嘴巴,好一會兒,眼眸中才出現了劇烈的怒氣。


    “沒有!沒有!沒有!我堂堂舉人!怎麽會不如一頭驢!?我是舉人!數十萬人力拚殺出來的舉人!你憑什麽說我連驢都不如?!”


    “那你在軍營裏麵做了什麽有用的事情?你告訴我!你說啊!”


    麵對蕭如薰的責問,徐光啟啞口無言。


    “你和一個廢人有什麽區別?除了識字之外!”


    徐光啟的麵容逐漸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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