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下名護屋之後打算怎麽做?明國的軍隊還沒有離開吧?你不擔心明國軍隊偷襲名護屋?還是說你已經有了防備?打算和明國軍隊開戰還是講和?”


    豐臣秀吉似乎還有點在意明軍的事情。


    “打算講和。”德川家康緩緩說道:“以咱們目前的實力,剛剛損失了十幾萬精銳,想要繼續和明國開戰的話,無論是物資還是財政都已經到了極限了,如果不能盡快結束戰爭的話,日本的情況就會很危險了,日本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足以支持我們繼續打下去了。”


    “講和也好,就怕明國方麵提出很多很過分的要求。”


    豐臣秀吉看了看德川家康,問道:“你有底線嗎?”


    “這個,其實在下今晚舉事之前,已經和明國方麵講和完成了,明國方麵不會幹涉我們的舉事,也不會幹涉之後的事情,這場戰爭已經到了要結束的時候了。”


    聽了德川家康的話,豐臣秀吉愣了一下。


    “明國方麵沒有提出什麽很過分的要求嗎?不可能!”


    德川家康忙說道:“不,他們提出了一些很過分的要求,但是大多數都被我們駁迴了,負責談判的就是官兵衛先生,在他的力爭之下,明國的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已經都被駁迴了,剩下就是一些銀兩的賠償,明國就是想要錢,別的他們根本不在乎。”


    豐臣秀吉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到了還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還以為明國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我還想著怎麽著不能讓你那麽快就把秀次他們給收拾掉,現在看來,明國給你買通了,秀次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了,隻能準備和你決戰了,但是秀次和利家他們手上的兵力不夠啊……”


    德川家康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太閣,這些事情,你也不用再去管,而且您也管不了了,未來的日本,是我德川氏,是我德川幕府的,您一直都辦不到的事情,我卻能辦到。”


    “幕府……”豐臣秀吉苦澀的笑了,發出那種像是從漏風的管子裏透出來的聲音,十分的幹澀沙啞。


    “罷了罷了,我豐臣秀吉一生最恨的事情,就是出身低微,但是家康,我一生最驕傲的事情恰恰也是我這出身低微之人最終卻能執掌日本的最高權力,家康,兩千年來,我可是唯一的一個啊!這難道不值得我驕傲嗎?你們這些貴族後裔又如何?不一樣要成為我的屬下?”


    “這一點的確讓我們所有的貴族出身的大名感到驚愕和敬佩,那麽些年,隻有您一個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在日本這個國家,您的存在實在是太特殊了,如果您是誕生在明國,或許,能有更大的發展也說不定,明國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和您的出身是差不多的,甚至比您的出身與境遇還要低微一些,並且明國人也不會看不起所謂的草莽英雄,那恰恰是明國人最崇敬的一類人。”


    “照你這麽說,我是生錯了地方?我應該生在明國,而不是生在日本?”


    豐臣秀吉的內心突然多出了這樣一種奇妙的設想。


    “或許吧,命,沒有任何人可以說的準。”


    德川家康又何嚐不是命的屬下呢?他又如何能超脫出命運的掌握呢?


    豐臣秀吉抬頭看著屋頂,或許是看著別的什麽東西,良久,他無力地把頭顱垂下,深深歎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家康,動手吧,整個日本,隻有你有資格取走我的性命。”


    德川家康深深地看著豐臣秀吉,良久,他緩緩站起了身子,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太閣,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也不會那麽順利的擊敗您,但是事已至此,還請不要怨恨我。”


    德川家康雙手握著自己的刀,刀身有些微微地顫抖。


    “我不會怨恨任何人,我要恨,也隻是怨恨自己而已。”


    豐臣秀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他十分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地方,天上飄著雪花,一陣冷風吹來,他頓時覺得很冷,於是他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身子。


    “猴子,你來了……”


    這一聲唿喚,叫豐臣秀吉登時瞪大了眼睛,聲音的來源處在他的身後,他一轉頭,那個在他的記憶裏塵封了十年之久的人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豐臣秀吉滿臉驚愕,一句“主公”脫口而出。


    “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十年,我以為,還要再等一些時候呢!”


    織田信長坐在他的麵前,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熟悉且自信的笑容。


    “主公,你……你怎麽在這裏?”


    織田信長站了起來,笑道:“再等你啊,我知道,不論我等多久,一定會在這裏等到你,我果然沒猜錯。”


    “主公……等我?”


    豐臣秀吉錯愕不已。


    “是啊,等你,等著你給我提草鞋呢!”


    織田信長指了指豐臣秀吉的腳底,豐臣秀吉下意識的低頭一看,發現了一雙看起來有些熟悉的草鞋。


    一瞬間,無數記憶湧入了豐臣秀吉的腦海中。


    “沒想到,等了你十年,就等到你了,我還以為要等上二十年,三十年,說真的,你讓我有些失望,繼承我的誌向的你,居然僅僅十年就失敗了。”


    豐臣秀吉的心中沒來由的騰起一股愧疚的情緒。


    “主公……您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本來可以讓我等上更久,我還如此期待著,隻是……算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


    織田信長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苦笑:“你應該不想繼續在這裏等著德川家康吧?”


    豐臣秀吉老臉一紅,忙搖搖頭:“不,不願。”


    “哈哈哈哈哈!”織田信長仰天大笑起來,少傾,開口道:“那就走吧!”


    “走……?走去哪兒?”


    豐臣秀吉連忙問道。


    織田信長抖了抖自己的衣服,望向了自己的身後處。


    “當然是我們該去的地方。”


    豐臣秀吉沒有再多問了,他的心裏一片平靜。


    “走吧!”織田信長邁開了步伐,走了沒幾步,停了下來,轉過身,指了指豐臣秀吉的腳下。


    “對了,猴子,給我把草鞋提上。”


    說完,織田信長轉身大跨步的往前走,豐臣秀吉一愣,隨即釋然,自嘲地笑了笑,蹲下身子拿起了草鞋,跑了幾步,又停下來,若有所思的看著那草鞋,而後便掀開了自己的衣服,把草鞋放入了懷中。


    起步,豐臣秀吉追上了織田信長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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