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著你們剛剛打下平壤,平壤還不算太安全,這個時候平壤周圍還有倭寇環伺,如果一個不好叫倭寇打來了,我們連跑的機會都沒有,那可如何是好?瞧了瞧諸位大臣,他們的臉上也略有難色,看了看柳成龍,柳成龍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平壤此時此刻還算是戰地,我等現在就移駐,是不是不太好?”


    李昖被日本人嚇破了膽,現在還不想離開整個朝鮮最安全的地方。


    “這一切自然是王上做主,王上什麽時候想去平壤了都可以,外臣的主要意見是把整個指揮部移駐到平壤,各項軍用物資和軍糧也全部移駐到平壤,確保後勤之後,再行出兵南下,在此之前,外臣會按照之前所做的一切,把平壤周圍的情況都弄清楚。”


    李昖一愣,感情蕭大提督不打算乘勝追擊?


    朝鮮元老級將軍金命元向蕭如薰發問了:“蕭提督,倭寇被殲滅近四萬大軍,此時正是心驚膽戰之時,為何大明天軍不乘勝追擊,一鼓而下克服漢城呢?若要等到一切都準備完了再出兵,倭寇反應過來在漢城囤積重兵,可如何是好?”


    金命元的話也是諸多朝鮮大臣想說的話,他們原本心裏沒底,擔心明軍會戰敗,但是現在既然明軍酣暢淋漓的大勝了,為何不一鼓而下擊破日寇,早日把日本人驅逐出朝鮮半島恢複統治呢?這難道不是最應該做的事情嗎?都這個份上了還要休整調運物資,這位提督怎麽不按套路出牌?打了勝仗不是應該飛揚跋扈口出狂言嗎?


    至於明軍的後勤和實際情況,他們是不在意的,是真的不在意。


    “金將軍,本督說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現如今大軍的運輸能力最多也就隻能保證大軍前進到平壤,再往前,運輸就會出問題,糧草就會跟不上,士兵餓著肚子如何能與日寇作戰呢?


    可別忘了日寇就是犯了輕兵冒進拉長運輸線,以至於後繼乏力的錯誤,所以才在這幾個月裏麵動彈不得,無力發動再一次的入侵,而我軍現在看起來沒問題,但是一旦拉長戰線,此消彼長,後勤補給方麵,我軍與倭寇的優劣態勢就要轉變了。


    據情報稱,倭寇將主帥總部設在了漢城,也就是說,倭寇的運輸能力完全可以將漢城囊括進去,而我軍之前兩戰把他們補給最衰弱的兩支兵馬給吃掉了,其實也有著給漢城倭寇解決負擔的意義在裏麵,他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定會收縮兵力到漢城,到時候漢城起碼會聚集五六萬倭寇,軍械完整糧草齊備,以我疲憊之師對敵養精蓄銳之師,結果會如何?”


    金命元啞口無言。


    “可是倭寇既然在漢城齊聚大軍,那麽大軍所在必有大量糧草,天兵英勇善戰,隻需要將漢城倭寇擊潰,則糧草問題自然解決,是所謂以戰養戰也,漢城之敵既潰,則倭寇後方大亂,天兵乘勝追擊,必可一鼓而下擊潰倭寇,朝鮮得複也,提督何不為也?”


    李昖重臣尹鬥壽出言詢問,其實還是一句話,催促明軍出兵再戰,與他一樣想法的部分朝鮮臣子們紛紛點頭附和,一時間大有逼迫蕭如薰作出表態的架勢。


    蕭如薰就盯著尹鬥壽,把尹鬥壽盯的有些心裏發毛,訕訕的低下了頭。


    “紙上談兵!本督尚且沒有把握一舉戰敗倭寇,你如何敢說?就算本督擊潰漢城倭寇大軍,倭寇喪心病狂之下一把火焚燒掉所有的糧草,那我大軍吃什麽,喝什麽?你等心裏想的是什麽,本督清清楚楚,你等要真是想光複國土,就不要總是待在義州,跟著大軍一起南下,一起和倭寇對敵,親眼看看所謂倭寇是否如此的不堪一擊!


    士卒在疆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以性命換來的勝利,在你等眼中,就是幾句話那麽輕飄飄嗎?大敵當前,敵兵百萬壓境之時,你等手無縛雞之力,沒人逼你等上前線作戰,但是至少也該為國家危亡盡一分力!你等不去力保後勤做力所能及之事以報效王恩,卻在這裏紙上談兵極盡挑唆之能!行口上抗倭之舉!到底是何居心?!”


    蕭如薰猛然站起身子,把對麵的一群黨棍給嚇個好歹。


    與尹鬥壽不對付的一群別的黨人見此竊笑不已,紛紛盤算著,覺著“倒尹”的時候已經到了,趁此機會徹底鬥倒西人黨是指日可待了。


    “提督息怒,提督息怒!後勤之事我等必會竭盡全力為提督辦好!”


    一旁的柳成龍看了看李昖,見李昖麵色發綠,便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蕭如薰也就沒有再說些什麽,坐迴去怒道:“你等若能有柳先生一半能幹,大軍早就打到漢城了!什麽事情都不做,卻等著坐享其成,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再敢說這些話,就與本督一起南下,親臨一線與倭寇廝殺去!”


    黨棍們給嚇得魂不附體,生怕這位大提督真的幹出這種事情,那不是找死嗎?他們的命可金貴著,不能和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丘八相提並論啊!


    柳成龍一愣,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滿嘴的苦澀,感受到尹鬥壽一幫人的不善眼神,卻有苦說不出——我的大提督啊!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唉!


    總而言之,朝鮮大臣的催進之舉給蕭如薰強勢否決了,讓那些武將們看的很爽。


    大明的武人地位很低,最低的時候,二品總兵都要給五六品的小文官磕頭,日子過得極為壓抑,但是沒有戰事,國家承平,武人的地位自然低,而且大明的軍製十分蛋疼,導致武人始終無法重振聲威奪迴軍權,現在一看蕭如薰把這些朝鮮文官訓的和孫子一樣,紛紛覺得舒暢不已。


    哪怕不是在大明國內,但是能這樣訓一訓這群手無縛雞之力隻知道挑唆是非的愛國賊,他們也覺得很滿足了,即使他們很清楚迴到大明他們會依舊被壓製,卻也能爽一爽,把這些下筆似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卻自命清高的酸儒訓一頓,這不知道是多少武官的夢想。


    老子們拋頭顱灑熱血不要命的殺敵,你們在後麵看熱鬧坐享其成卻還敢指指點點,偏偏占著道德高峰欺負我們這些沒文化的人,實在是氣極了。


    但是在大明國內,能這樣訓斥那些文官的武將,大概也隻有兩百年前打天下的那群前輩了,現在的大家……唉……


    要是真的可以迴到過去的那個樣子,該多好?


    此時此刻,在場的每一個武將的心裏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說老實話,在朝鮮的這段日子裏,蕭如薰有些時候和柳成龍閑聊,倒也聽到了不少他感興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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