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鬆闖進官衙的時候,蕭如薰正在處理修補倉庫的事情,就這件事情和柳成龍交流,安排一些朝鮮人能做的事情,而李如鬆也不通報也不遞拜帖,兩個衛兵阻攔被他一手推開,極具氣勢的衝進了蕭如薰的官衙。


    “蕭如薰!我送來的計劃你為何否決,你為何不讓我部渡江?”


    聽到這大嗓門兒,蕭如薰沒當一迴事,安撫了一下驚恐莫名的柳成龍,蕭如薰穩穩地坐在正座上,提筆寫著手令,根本也不去看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李如鬆。


    李如鬆在請求渡江作戰的計劃書裏提到了五千騎兵突襲平壤城為遼東一千忠魂複仇的計劃,講得很詳細,也將了如何避免重蹈祖承訓覆轍的地方,但是果斷被蕭如薰否決掉了。


    “蕭如薰!我問你話呢!為何不迴複我?!”


    李如鬆更加惱怒。


    蕭如薰認認真真寫完最後一個字,把手令交給柳成龍,然後拿起了另外一份手令接著寫,邊寫邊說道:“本督的軍令自然有本督的道理,李總兵隻需要遵守即可,沒有命令渡江而來本督可以不在意,現在立刻迴去管束兵馬,等待本督的命令。”


    “哼!命令!”李如鬆在地上啐了一口,一臉的不屑:“我李如鬆縱橫疆場三十年,砍過的人頭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你就敢命令我?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快迴答我!為何否決我的計劃!”


    柳成龍早就聽過李如鬆的大名,隻是未曾謀麵,這位遼東軍的少主是個什麽脾氣他早有耳聞,隻是沒想到麵對天兵主將居然如此桀驁不馴,眼下怕是要出事情了。


    “李如鬆,本督是朝廷欽命的提督總兵官,你是本將的下屬,就憑這一點,本督就能命令你!下屬當眾頂撞主將,還出言不遜,本督也能依律治你,你不知道?至於否決你的計劃,是因為本督另外有計劃,本督要全殲平壤之敵,五千騎兵斷斷做不到!”


    蕭如薰擱下筆,眯起了眼睛,冷冷的注視著李如鬆。


    “哼!提督總兵官!全殲平壤之敵!”李如鬆冷笑起來:“少拿著雞毛當令箭!別以為封個伯爵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總督巡撫我也敢罵,參政文書我也敢打,進士我尚且照打不誤,他們一個個見著我都低著頭繞道走!更何況你!更別提什麽全殲平壤之敵!


    你知道圍城作戰全殲敵軍需要付出多大的損失代價嗎?你蕭大提督在寧夏可是以愛護士兵性命出了名的,整個寧夏就戰死三千人,怎麽,這一戰平壤你就打算損失三萬人不成?以少數兵力突擊平壤擊潰倭寇,以最小損失代價使之退卻,收複平壤震懾倭寇軍心,使之不戰而退,才是上策!”


    “李總兵,本督的計劃自然有本督的道理,為殲滅倭寇使之一蹶不振,再無冒犯我華夏之力,我必須要全殲平壤之敵,你隻想拿到城池,我不僅要拿到城池,還要城裏麵所有倭寇的命,更別說如今通往平壤的道路坑坑窪窪泥濘不堪行,本督正在著人整修道路,騎兵無法通過,此事無需再議。”


    “無需再議?黃口小兒,我征戰沙場三十年,敢這樣對我說話的人,除了我爹,還沒有第二個,你且看我會不會理睬你,你再去提是否需要再議!你不打,我去打!”


    李如鬆說完就要離開,蕭如薰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李如鬆怒喝道:“李如鬆!你三番兩次侮辱本督,本督不在意,但是你違抗本督軍令,威脅主將,就是軍中大忌!按律當斬,本督念你勞苦功高,且杖責二十以儆效尤!左右,與我拿下李如鬆!”


    這要換了其他地方的兵還真不一定敢對大名鼎鼎的李如鬆動手,但是蕭如薰向吳惟忠要來的南兵係統裏的浙兵還真就敢,戚繼光帶出來的兵從來不會畏懼遼東名將,眼裏也沒有李如鬆,蕭如薰一聲令下,六七個浙兵親衛就衝到了李如鬆邊上伸手就要擒拿。


    “大膽!”


    李如鬆何等驕傲兇悍,出手就要反抗,誰曾想一拳擊翻了一個浙兵之後,緊隨而上的兩個浙兵一人擒住李如鬆一條胳膊,李如鬆用力一掙居然掙不開,這一停滯,立刻又有兩個浙兵撲上來抱住李如鬆的腿,四人一起力,直接把李如鬆四肢抓緊舉到了天上,李如鬆無處借力,拚命撲騰,而渾身蠻勁居然一點兒也使不出來。


    “啊!!!奴兒!來救我!!”


    李如鬆對著門口就大聲喊了出來,緊接著辦公所門口傳來了一陣兵器相交之聲,蕭如薰定睛一看,一個濃眉大眼樣貌兇悍的穿著裘袍的將領揮舞著大劍勇不可擋的衝了進來,三五個浙兵都擋不住他的刀鋒,實在悍勇。


    奴兒……嗬嗬……努爾哈赤啊!


    終於見到你了!


    蕭如薰心中殺心大起,幾乎當場就要下令殺死努爾哈赤,不過立刻就控製住了這股衝動——現在還不是殺掉努爾哈赤的時候,他還有用武之地,現在殺掉,女真騎兵有暴動的危險不說,也未免可惜,而且殺掉一個努爾哈赤,指不定還會冒出來努爾哈藍努爾哈綠,留著努爾哈赤,還有對未來的優勢,所以努爾哈赤現在還不能死。


    “左右,與我擒住那將!”


    蕭如薰再度下令,更多的浙兵護衛衝上來,一杆狼筅對著努爾哈赤的麵門就戳了過去,努爾哈赤大驚,連忙舉刀阻擋,誰知這怪異的武器居然轉了一圈,力道之大幾乎使得努爾哈赤手裏的刀脫手。


    努爾哈赤奮力穩住身形,誰知又有兩人揮舞著長槍猛攻他的下三路,逼得他左擋右支狼狽不堪,一個不小心被一棍子捅在肚子上,痛唿一聲,又被一棒子抽在臉上,悶哼一聲撲倒在地,頭上的軍盔跌落在地,露出那惡心漢人幾百年的金錢鼠尾,立刻就有護衛手持麻繩撲上來把被棒子敲的七葷八素的努爾哈赤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


    那邊李如鬆也好不到哪裏去,被四個浙兵一齊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個七葷八素,還沒迴過神來就有人手持麻繩撲上來,給李大總兵捆了個結結實實,如同粽子一般,這下子,就算是金剛也掙不開這繩子,更別說是李如鬆,他帶來的三十親衛紛紛被蕭如薰的浙兵護衛掃下馬揍的滿臉青腫,有一個算一個全給綁起來了。


    柳成龍直接給嚇到角落瑟瑟抖了。


    等蕭如薰控製住了局麵才鬆了口氣,然後就是崇拜,真的崇拜,這位將軍太牛了,居然敢把不可一世的李如鬆給捆了起來,這不是把遼東軍往死裏麵得罪嗎?


    “來啊!李如鬆目無軍法以下犯上,屢次頂撞本督,杖責二十!餘者杖責十五!立刻行刑!”


    蕭如薰一聲令下,護衛們立刻架起了李如鬆和努爾哈赤出去暴揍,啪啪啪啪的板子聲響成一片,李如鬆的大嗓門兒就沒有停過。


    “啊啊!蕭如薰!你敢打我!你竟然敢……啊!!你竟然敢打我!!!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啊!!”


    倒是努爾哈赤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挺硬氣的,不過他也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這二十軍棍是狠狠的二十軍棍,把李如鬆打的爬不起來,其餘的那三十親兵倒是沒怎麽受傷,還有幾個能爬起來的,立刻就要上來扶著他們家將軍,被李如鬆一巴掌推開,自己硬生生撐著抬起了上半身,雙眼中似乎能噴出火來。


    “你敢打我?蕭如薰!你敢打我!!”


    “李如鬆!念你戰功卓著,我才不曾嚴懲,隻此一次下不為例!若有下次,我定在軍前斬了你!”


    蕭如薰站起身子厲聲喝道,李如鬆一怒,立刻就要還嘴,卻被身旁的努爾哈赤給阻擋了,死死捂住了李如鬆的嘴巴:“蕭提督!末將知罪!末將知罪!李總兵脾氣不好!還請蕭提督網開一麵,容我等將功折罪!”


    李如鬆更加劇烈的掙紮,努爾哈赤一咬牙一狠心,一掌劈在了李如鬆的腦袋後麵,李如鬆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努爾哈赤伏於地上大聲說道:“還請提督網開一麵!”


    蕭如薰本來還想再教訓教訓李如鬆,誰知努爾哈赤決心如此之大,應變如此之快,一時間也沒了下手的借口。


    “你就是建州衛女真部領,佟奴兒哈赤吧?”


    蕭如薰眯起眼睛看著努爾哈赤。


    “正是末將!”


    “嗯,你倒是個明事理的,要是李如鬆有你一半的明事理,也不會如此了,迴去以後好生整頓約束你麾下騎兵,一起搬運軍糧物資,不得生事!”


    努爾哈赤頓:“末將遵命!”


    “走吧!”


    努爾哈赤這才鬆了口氣,喊人過來把李如鬆抬起來,也順便扶著自己,一群人又瘸又拐的離開了辦公所,一刻也不敢停留,衝到岸邊駕著船就會到了北岸,然後趁著夜色把李如鬆給帶迴了軍營好生看著。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蕭如薰緩緩點了點頭——他越是想報仇,就越是要更大的軍功,戰鬥意誌才會更強,才會更加兇狠的使用這支女真騎兵,用的越狠,才越好,至於是否得罪遼東軍和李成梁,蕭如薰一點都不擔心,恐怕這裏的消息皇帝用不了多少天就能知道,蕭如薰敢打賭,朱翊鈞會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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