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著臉看了一會兒,徐元泰才開口問話。


    “今日石部堂請蕭平虜來兵部問話,李總兵,你在這裏作甚?”


    徐元泰很看不慣李如鬆的驕狂模樣,剛才看到李如鬆的劍狠狠劈到了門柱裏麵就知道一定是李如鬆先出手結果反被製住,他也略有些耳聞,知道李如鬆對蕭如薰的不爽已經很深了,今天這一折騰,估計要更深,今日的兵部問話也不簡單,他得到的風聲是說李家動作了不少人來給蕭如薰難堪,所以有此問。


    “請戰!”


    李如鬆直截了當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請戰?請什麽戰?要請戰就寫折子遞過來,自然會有人召見,兵部衙門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沒有召見,不是兵部職官,怎能隨便進入?!荒唐!迴去!”


    麵對徐元泰的怒斥,李如鬆的自尊心不斷的被刺激著,胸口的怒火愈發熾熱。


    徐元泰的怒火也愈發的猛烈。


    看著一旁的蕭如薰先認錯然後靜靜等待不發一言,再看看李如鬆的驕狂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寧夏之役不是蕭如薰打贏的,心裏對蕭如薰多了一份好感的同時,內心的天平也逐漸向蕭如薰傾斜了。


    傳聞裏蕭如薰是個讀過書的儒將,風度翩翩,深得魏學曾葉夢熊和梅國楨的讚許,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蕭平虜,你先進去吧,石部堂恭候許久了。”


    有了李如鬆這個反麵教材做映襯,徐元泰對待蕭如薰的態度也變得客氣了許多,畢竟這是個靠自己的本事軍功封爵的武將,不少官員還有點佩服,所以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兩下裏一比較,徐元泰對李如鬆則是更生氣了。


    “多謝徐侍郎。”


    蕭如薰抱拳行禮,緩緩步入兵部衙門內,顯得風度翩翩。


    李如鬆看到蕭如薰要往裏麵走,這下可急了,開口就喊:“徐侍郎,末將當真是來請戰的!請徐侍郎行個方便,讓末將去見一見石部堂,那黃口小兒年僅二十二,打了一場勝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李如鬆馳騁沙場三十年,哪一點不比他強?”


    李如鬆是個好將軍,但是絕對不是個好官員,有李成梁在上麵罩著,他向來都是直來直往心直口快,但是這一次他忘了這裏不是他的駐地山西,這裏是他老爹都要低著頭走路的京師,徐元泰雖然年紀大了,可是卻是實打實的大員,手中權柄絕非同級別武將可以相比。


    所以雖然李如鬆和蕭如薰都是正二品總兵官,蕭如薰還是個伯爵,但這並非實打實的權力,在權力上,任何一個武將都遠遠不如徐元泰這個正三品,實際上一個武選司四五品的小官就能把武將的升職管得死死的,你說他們該不該牛逼呢?


    李成梁雖然權勢大,但那是在遼東任上,你現在都去職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複職,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牛逼的起來嗎?


    不過也難怪,老爹岌岌可危,當兒子的當然要出頭給老爹爭取話語權,所以寧夏之役錯過了就算了,朝鮮之役不能再錯過了,蕭如薰搶了寧夏之役的大功也就算了,但是你還要搶朝鮮之役的主將兵權,那可就是和整個遼東係過不去了。


    當然!


    蕭如薰一定會如此迴複!如果我有機會,一定會把整個遼東係上上下下全部清洗一遍,嚴肅軍紀!


    遼東軍之敗亡,一是李成梁自己作死,二是軍紀嚴重敗壞!甚至和滿清入寇差不多,這樣的軍隊就算戰鬥力再強也成不了事!


    李成梁和李如鬆都感覺到了危機,都感覺到了遼東軍可能會麵臨其他地方軍隊的挑戰,所以才如此急切的要為遼東係的將領們謀取利益,否則,他們就會被拋棄。


    這樣的機會,怎麽能錯過呢?如果錯過了,下一次又是什麽時候?


    可是橫在他麵前的徐元泰就是不放人。


    “無召見不得入兵部!軍機重地,豈容亂闖?!李如鬆,你再不離開,本官就要上表參奏你了!”


    徐元泰也是聲色俱厲,看著李如鬆一副胡攪蠻纏的樣子,搞得就好像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要和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爭風吃醋一樣,有意思嗎?要點臉麵嗎?


    李如鬆卻也是有苦說不出,一肚子的苦水和怒火,三麵受氣,快要將他逼瘋了!


    “侍郎,部堂說,讓李總兵進去說話。”


    一個小官從衙門裏麵出來,附在徐元泰的耳邊輕聲說道。


    “什麽?這是部堂的意思?”


    小官點了點頭,徐元泰滿臉的差異,皺了皺眉頭,看著李如鬆,無可奈何的讓開了身子:“部堂讓你進去說話。”


    “部堂讓我……”李如鬆一開始還沒聽懂,琢磨了一下,大喜過望,一抱拳,快步衝進了兵部衙門,看的徐元泰直搖頭。


    “四十多歲的人了心性居然如此不穩,怎能為全軍主將呢?若他為主將,不知要造多少禍端!日後,李如鬆定死於自己的驕狂輕率!”


    徐元泰一語成讖。


    蕭如薰進入了兵部尚書的值房之後,就看到了並不大的屋子裏坐著四五個官員,看起來都是兵部的頭頭腦腦,當中那個穿大紅袍的高級官員應該就是兵部尚書石星,此時,他正和這些人圍著一副朝鮮全圖看的起勁,帶蕭如薰進來的人通報了一聲之後,石星轉過身來看到了蕭如薰,其餘的兵部官員也一起轉過身子看向了蕭如薰。


    “末將寧夏總兵蕭如薰拜見部堂。”


    無論怎樣,禮節要到位。


    “蕭平虜,久聞大名了,不知方才在外麵是你和誰在爭吵?”


    石星第一句話是這句,這讓蕭如薰確定石星百分之百知道李如鬆的事情。


    “山西總兵李如鬆。”


    “李如鬆……嗯……來人,傳李如鬆進來。”


    石星淡淡的讓李如鬆也進來了,這並沒有出乎蕭如薰的預料,李如鬆本來就是今天的在場的某一位或者某幾位大員的中意人選——他們和遼東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份深厚的人脈基礎是蕭如薰所不具備的,李成梁花了那麽多年的時間經營文臣的關係,不是白來的。


    但是這並不能阻止蕭如薰拿下東征軍主將的地位,事實上,萬曆皇帝的人選是誰已經很清楚,這一點,石星非常清楚,他之所以這樣做,則是因為另外一各方麵的壓力也相當大。


    他的背後,也有一整個利益集團的需求,支持他開戰的勢力,是整個沿海地區各省的大員們,誰都不想讓日本從他們的轄區開戰,所以卯足了勁兒要禍水東引,為了促成這一決策,他才如此大聲的疾唿,而當人選出現了分歧的時候,石星也麵臨著其他的壓力。


    李如鬆風風火火的進來,抹了一把汗,喘著粗氣,模樣有點狼狽,反觀蕭如薰,淡淡然的模樣,一滴汗也沒出,神色泰然自若,有古之名將風範,可以說一個像衛青,一個像霍去病。


    支持蕭如薰的官員暗暗點頭,而支持李如鬆的則皺起了眉頭,就是石星自己也不得不在心裏表示,這一刻,他心裏的天平傾向了蕭如薰,這個年輕將領有著不符合年歲的沉穩,而且比起脾氣乖張的李如鬆更加謙和有禮,這也是相當一部分騎牆派最終倒向蕭如薰的原因。


    李如鬆自己的乖張脾氣得罪了不少文官大員,他們得知了主將之爭以後,無論是否在朝,都開始主動為蕭如薰造勢,無論如何都不叫李如鬆得意,這下武將勳貴針對李成梁發力,這些地方大員騎牆派又對李如鬆發力,蕭如薰反倒占了大便宜。


    情況真的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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