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薰點點頭,立刻吩咐王輝開始準備木牌,開始第一輪的操練,順便看看能不能選出槍法精熟的士卒立為軍官。


    其實明朝開國之初,在朱元璋的要求裏,就有百戶之中需要有十名銃卒,算是混搭,而蕭如薰的想法是要訓練出一支槍法精熟的銃卒,訓練成隊,形成強大的密集的火力,單獨成軍,配合主軍作戰,鳥銃隊此時此刻還遠遠不能取代刀槍弓弩的功效,隻能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發揮自己的效用,而此時,就是這個時候。


    而且,就算是在平原,隻要有足夠的銃卒和堅定的軍陣,就算直麵敵方重騎襲擊,一樣可以對敵,以火繩槍和長矛盾兵結合,對付騎兵或許有出其不意之效果。


    至於之後……蕭如薰有了一定的成績和名望以後,會想辦法改進火繩槍,著人開始研究燧發槍,畢竟燧發槍的出現才算是真正的火器時代的曙光。


    傷體初愈,蕭如薰行動許久,已經覺得精力不濟,但是還是需要一直看在這裏,所以便向後走走,靠在了點將台旁,減輕一點壓力,王輝注意到蕭如薰的異樣,走到蕭如薰身邊輕聲道:“將軍傷體初愈,還是迴府休息吧,這裏自有屬下操持。”


    蕭如薰緩緩搖了搖頭:“此事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操持,我不要緊,站還站的住,但是今夜本將恐無法在軍營入住了,子恆,晚上軍營就交給你了。”


    王輝點頭抱拳:“諾!”


    從此時起一直到夕陽西下,鳥銃激發的聲音不絕於耳,最終,王輝還從預備隊裏拉來一批會使鳥銃的兵卒補充,才終於選出了三百能形成戰鬥力的銃卒,蕭如薰又命令從四百預備隊裏抽出五十人作為鳥銃隊的輔兵,發給其餘可堪一用的一百七十八支鳥銃,明日再行操練配合之法。


    臨迴府之前,蕭如薰還查看了王輝口中不堪用的那將近三分之二的鳥銃,發現不僅造法粗糙,本該用精鐵打造的槍管居然是坑坑窪窪的粗鐵,這等槍械不炸膛才怪!難怪戚繼光在戍守薊鎮的時候發出過火器製作粗糙多不堪用的感歎,也正是因為這樣,明軍才在有了如此精良的火器的情況之下無法實現軍隊列裝。


    大明的工部出了很大的問題。


    “這等鳥銃居然也能出庫運送邊關,若不是及早發現,萬一戰時需用才發現,豈不是誤了軍國大事!你看看,這銃能用嗎?!”


    蕭如薰大怒,一把將一杆廢品鳥銃擲於地上,然後責問軍火倉庫軍需官:“爾等是最先接觸這批鳥銃的人,既然發現鳥銃有問題,為何不上報?!”


    軍需官忙跪下求饒:“將軍明鑒,自有鳥銃以來,曆年朝廷發來鳥銃,能有六成堪用,已屬奇跡,我等最初時時上報鳥銃近半不堪用,請求調換,但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我等也是無可奈何啊!”


    蕭如薰怒目而視王輝,他的軍隊裏兩年以來管理火器部隊的都是王輝,隻見王輝麵露羞慚之色,開口道:“並非軍需官刻意隱瞞,實乃我等人微言輕,這些鳥銃從工部作坊出來便是如此,自有鳥銃以來,數十年來一貫如此,我等也是無可奈何,縱使上報朝廷,朝廷也不知如何解決。”


    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實話,也清楚大明的工匠製度和工序製度出了很大的問題,而現在,這一切,都不是蕭如薰可以解決的,不說他是武將無法幹預政務,就算是文官,在那強大的利益集團的壓迫之下,饒是張居正這般猛人也無法改變大局,又豈是如今他一個小小參將可以改變的呢?


    萬曆二十年,西元1592年,距離大明朝走向滅亡還有五十二年,近一個甲子的時光,到底,自己能否做到些什麽,改變些什麽,挽迴大明朝最終走向破滅結局的定數呢?大明朝縱有千萬般錯,終究是漢人王朝,有錯,當由漢人自己處理,就算積重難返,需推翻建立新朝,也當由漢人做主,千不該萬不該,內鬥之後,卻把江山丟給了滿清韃子!


    蕭如薰閉上眼睛,而後睜開——前世熟讀史書,唯一憾事,就是大明亡於李自成之手,而李自成卻未能盡到自己的職責,轉瞬之間敗給滿清,丟盡臉麵!


    闖賊!闖賊!有何麵目稱王稱帝?!


    前世我無可奈何,今生我尚有一絲希望,既如此,定當竭盡全力,挽迴危局!


    低頭,看著眼前這批殘次品和顫抖不止的軍需官,火熱的心情立刻被澆了一盆冷水——此般路途,怕是不會比前世的求生之路好走些許……


    歎了口氣,蕭如薰無可奈何的丟下這批廢品,啟程迴府。


    迴到府內,楊彩雲已經備好晚飯正在等著蕭如薰一起吃,菜色也很簡單,不過一素一湯,戰事緊急,能有這樣的飯食已屬不錯,待蕭如薰進了屋內換上常服之後,楊彩雲便端上了一碗濃稠的粥:“薰郎傷體初愈,不可進食油葷,還是吃些清粥小菜養養身子吧!”


    蕭如薰點點頭接過粥,露出一絲笑容:“彩雲,麻煩你了。”


    “為薰郎做這些如何能算麻煩呢?”楊彩雲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繼而臉上憂色一閃:“薰郎麵色不好,莫不是軍務?”


    蕭如薰一愣,繼而放下粥碗,麵色沉重的點點頭:“饒是我再三嚴防,也防不住從根子裏就爛掉的東西,一千二百支鳥銃,可用者竟然隻有四百七十八支,還不到五百之數,朝廷國帑,就是如此被浪費掉的嗎?誤事,誤軍,誤國!”


    楊彩雲麵有憂色,輕聲道:“妾身年幼時,也常聽父親說過這樣的事情,一百兩銀子撥下去,能有三十兩用到實處,就算是不錯了,朝堂貪墨之風盛行無忌,上行下效,已成定局,首輔也改變不了這種事情。”


    “唉……”蕭如薰低聲緩緩說道:“他們貪墨也就罷了,千不該萬不該,連邊軍軍費也要克扣,九邊之地乃維係大明生死存亡之關鍵,九邊有失,則京城不保,京城不保,那些貪官汙吏也休想撈到好處,他們之所以還能在朝中肆無忌憚的貪墨,正是我九邊將士浴血奮戰使賊虜不得入!他們卻連邊軍軍費也不放過,真是罪該萬死!”


    楊彩雲握住了蕭如薰的手,輕聲道:“薰郎,切勿這般言語,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無論薰郎在何處,千萬不要這般言語。”


    蕭如薰望著楊彩雲滿臉的憂色,握住楊彩雲的點了點頭:“放心吧,這種話,為夫絕不會在外多說,今日實在是氣著了。”


    楊彩雲這才微微放心。


    第二日,蕭如薰收起了昨日的種種不快,抖擻精神巡視全城,然後來到了軍營視察軍隊訓練,今日一早蕭如薰派人去城門處詢問是否有哨騎迴來報告消息,結果還是沒有哨騎歸來,這讓蕭如薰增添了一份擔憂。


    軍營裏,三百銃卒和五十輔兵已經整裝齊全等待訓練,蕭如薰一到,他們就自發的開始打靶練習,鉛子和火藥由於之前的蕭如薰不怎麽使用,所以存貨頗多,這三百銃卒四百多杆鳥銃再怎麽打,短時間內也消耗不完,而且這種東西就是要多練才能打出水準,蕭如薰並不吝嗇鉛子與火藥,隻要他們能打到靶上就好,打不到,那麽王輝已經黑著臉帶著幾個壯碩士卒拎著水火棍在一旁伺候了。


    今日蕭如薰的要求可不再是簡單的打靶訓練了,這不是普通的練兵,而是火線練兵,講究一個快!今日要練習的是三段射之法,其實以火繩槍的射速,就算是最熟練的火繩槍兵也無法保證在三段射的情況下維持不間斷火力,那起碼要六段乃至九段,隻是現在的人手就那麽多,搞六段九段也不太現實,所以還是從最基礎的三段射開始。


    傳統的三段射之法包含兩種含義,一種是三排銃卒三排槍,前排放完躲到後麵裝填彈藥,後排跟上發射,以此類推,這是大明的戰法;而另外一種則是隻有前排負責發射,中間負責傳遞,後排負責裝填,保持連續火力打擊,動的是槍而不是人,這是織田信長的戰法。


    蕭如薰選擇第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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