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審皺眉,他是不願意琴老夫人在這個時候多事的,越快結案,對琴琬越有利,他可不敢忘記昨兒聖上的囑咐,要是這件事與安平縣主牽扯到一點點關係,倒黴的可不是安平縣主,而是他——輕則取掉頭上的烏紗帽,重則代替安平縣主接受刑法。


    手裏的驚堂木還沒有拍下,就聽到那邊琴琬大方地說道:“琴老夫人有話盡管問,畢竟人命是大事,一定要問清楚。”


    見琴琬如此自信,主審隻得怏怏地收迴欲拍下去的驚堂木。


    琴老夫人沉聲問道:“若是這些歹人是因為馬車上的族徽認出了縣主,為何縣主會用琴府的族徽,不用縣主府的?”


    這樣的話,對方也不會因為分不清誰是誰,而將兩輛馬車一起襲擊了。


    琴琬聞言,一臉詫異地看著琴老夫人,“琴老夫人,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本縣主不是琴府的女兒?娘親雖然與琴老爺和離了,可本縣主從未忘記自己姓什麽。眾所周知,縣主府裏的馬車上都是琴府的族徽,本縣主還沒那麽大的本事,自己弄個族徽刻上去。還是琴老夫人始終認為琴老爺的過世,與本縣主有關,所以才這麽問?”


    不等琴老夫人答話,琴琬就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聲音哽咽地說道:“琴老夫人這麽認為,也無可厚非,這段日子琴府出了這麽多事,本縣主一點忙也沒幫上,所以老夫人心裏肯定有怨言,可本縣主也是有心無力。這種品德上的事,本縣主真不知道要怎麽幫忙,當時的事,那麽多人看到了,還有禦史,總不能因為要保住琴老爺與琴公子的聲譽,就要禦史大人說假話吧,禦史大人的職責就是監督朝中各位大人的品行與言行,畢竟天下那麽多雙眼睛看著的,不嚴以律己,如何對得起百姓的信任與支持?出了這樣的事,本縣主心裏也不是滋味,想著,這次琴老爺與琴公子得了教訓,日後更能嚴格要求自己,做一名對得起百姓,對得起社稷的好官。”


    琴琬的話,讓旁聽的百姓重重點頭,每年給了那麽多苛捐雜稅,可不是為了養貪官,養色官,他們要的,不就是能保證他們能安居樂業,不愁吃穿的好官嗎?


    琴老夫人憤恨地咬牙。


    她倒沒看出來琴琬也是個牙尖嘴利的,她不過是問了族徽的事,這個孽障居然能扯到道德上去。人死為大,她居然敢在這種場合,公然評論東山的品性,在東山死後也不放過他,這個孽障!


    琴老夫人袖子下的手,死死抓著椅子扶手,因為太過用力,扶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琴琬紅著一雙眼,怯生生地環視了一眼,眾人都看到了她因為過度悲傷而猩紅的雙眼,心裏無不感動。麵對琴老夫人的無端猜疑和琴府的萬般刁難,琴琬忍辱負重,一心為琴府,之前,是他們誤會琴琬了。


    琴琬不雅地抽了抽鼻子,突然問道:“對了,說到這裏,琴老爺怎麽會去相國寺,本縣主記得,這個月琴府沒什麽大事。”


    琴府沒有誰過生辰,不需要琴東山到寺院祈福。


    琴老夫人重重歎了口氣。


    琴明箐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話茬,說道:“因為近日琴府不順,所以父親才決定到相國寺去燒香祈福,縣主,您也知道這些日子,二哥……不容易。”


    琴琬了然地點頭,心裏卻在冷笑。


    虧心事做多了,是得到寺院多燒燒香。


    朝堂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就在主審琢磨著是不是現在就斷案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原來,琴明月來了!


    紀氏眼睛一亮!


    昨兒第一時間她就讓人到太子府報喪了,可琴明月恰巧身子不舒服,就沒過來。起初,她心裏有幾分不滿,可在聽到藥婆子偷偷讓人帶迴來的消息後,心裏頓時就雀躍了——明月八成是有了身子!


    這孩子來得太是時候了,現在老爺不在了,琴明軒別說給明月撐腰了,就是撐起琴府都不可能。


    好在明月爭氣,現在有了孩子,母憑子貴,太子的嫡長子,不管蘇夢之那邊懷得是男是女,明月肚子裏這個,都占了一個“嫡”字,這個字就是身份的鴻溝,蘇夢之再怎麽折騰,都不能超過明月。


    而且,這個孩子不僅是明月的護身符,更是琴府的護身符!


    若是好好利用這個孩子,不僅明月能保住太子妃的位置,日後這孩子成為新帝的時候,整個盛京還有誰能與琴府一爭高下?


    就是琴琬都得靠邊站!


    而太子那邊,這個時候也不會再對琴府不聞不問。


    琴府是他嫡長子的外家,他不好好提拔,日後,誰來幫襯他的兒子守住這片天下!


    紀氏在得到消息後,不禁想了很多,不過,她也沒被喜悅衝昏了頭,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一是要處理好琴東山的後事,二是要好好伺候琴明月肚子裏的孩子。


    所以她當即讓人給藥婆子遞話,要她好好伺候琴明月,讓她先坐穩了身子,其他的事不用操心。因為懷上還沒有三個月,所以這事還不能對外宣布,隻讓藥婆子多花些心思在琴明月身上。琴東山的後事,琴府這邊會處理,琴明月暫時不要迴來。


    畢竟這是件晦氣的事,琴明月才懷上孩子,還是忌諱點好。


    紀氏想了這麽多,不過是眨眼的事,看著琴明月一臉憔悴的進來,心裏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她知道琴明月是因為琴東山的事,一夜沒睡好,她原本是不希望琴明月過來的,琴明月身子重,不該為這種事操心。可琴明月的身份在那裏,在堂上能起到震懾的作用,特別是現在,那主審明顯偏袒琴琬,這個時候若是有琴明月坐鎮,那主審在說什麽前,也會權衡幾分。


    “你這孩子,怎麽突然就過來了。”紀氏幾分責怪,幾分欣慰地說道。


    琴明月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這麽大的事,本宮不來瞧瞧,心裏放不下。”


    紀氏心裏激動,沒有察覺琴明月自稱上的變化,隻瞅了主審一眼。


    主審一臉鬱悶,他就是怕夜長夢多,所以想早點結案,若不是琴琬耽誤了那麽多的時間,這案子早就結了,現在好了,又來了個太子妃,他有預感,這案子若是再審下去,說不定還會問出什麽驚天大秘密!


    琴琬期期艾艾地擦了擦眼角,“太子妃也來了。”


    琴明月倨傲地點頭,“本宮來旁聽,娘家遇到這樣的事,本宮怎麽能坐視不管,而且父親還……”


    說到後麵,琴明月的話帶上了哽咽,“昨兒本宮就得到消息了,本想趕迴去,可殿下體恤本宮身子不適,就攔下了本宮,隻讓人迴琴府幫忙,還囑咐了又囑咐,若是需要什麽,讓人支會一聲,太子府這邊隨時都有人候著。也是殿下體恤本宮,才給了個這麽大的恩典。”


    琴琬冷笑,不就是暗示主審,章睿舜那邊也關注著這件事,所以,識時務的話,該知道怎麽結案。


    瞄了一眼堂上的主審官,琴琬附和著點頭,“太子妃說的極是,為人子女者,這是最基本的孝道,本縣主與大哥也是這麽想的,奈何身子不爭氣,昨兒受到驚嚇,迴去雖然喝了藥,可還是魔怔了,大哥放心不下,就守了本縣主一晚上,所以就沒迴琴府。”


    旁聽的眾人紛紛了然地點頭。


    看看,縣主也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是她不迴琴府為琴老爺守靈,實在是她本來身子就不適,就是要盡孝,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不是?


    昨兒大夥兒可是親眼看到琴琬一行人如何狼狽地迴來,到底是個孩子,又是個女娃,經曆了這樣的事,心裏害怕是肯定的。反倒是琴明月,她說自己身子不適,也是她自己說的,大夥兒又沒看到,誰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借口?


    所以,在場的眾人偏袒琴琬的又多了幾個。


    看著琴明月明明氣得頭頂冒煙,卻又不得不隱忍的模樣,琴琬惡趣味地笑了。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她可以說得更漂亮,琴明月想指責她不孝?


    嗬,她驚嚇過度是事實,大街上那麽多雙眼睛都看著呢,倒是琴明月……


    琴琬嘴角的笑容更深。


    她比誰都了解章睿舜。


    說章睿舜體恤琴明月,才讓她現在過來,並明裏暗裏給琴明月撐腰……


    哈,這話,也就隻有琴明月敢說,琴府的人會信。


    主審官驚堂木一拍,眾人的思緒紛紛迴到案件上。


    “這麽說來,琴東山也是巧合到了相國寺?”主審官狀似不經意地反問道。


    琴明箐怯生生地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珠子不時地瞄向琴琬。


    琴明月見狀,立即問道:“琴四,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迴、迴太子妃,民女什麽都不知道。”琴明箐慌亂地擺手,欲蓋彌彰的神情,再笨的人也瞧出了貓膩,再加上她的目光一直朝琴琬瞟,眾人心裏自然而然地有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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