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琴琬是怎麽想的,正如琴明柔的顧慮一樣,她完全可以不同意這次的合作,可她卻莫名其妙地同意了。


    而琴明柔到縣主府見她的事,很快,紀氏就知道了,不過,她並不認為琴明柔找上琴琬會是什麽大事,在她的眼裏,琴明柔還是那個任由她擺布的庶女。雖說陸氏生了個兒子,可那又怎樣?在她眼裏,琴明偉不過是她兒子的跟班,要是聽話,就讓他學幾個字,將來分府了,給點小錢做個營生的買賣。要是不聽話,直接打殺了就是。


    她從沒想過要琴明偉成為她兒子的幫手,笑話,琴明軒和琴明彥才是親兄弟,她的兒子不需要一個外人,還是個庶子來幫襯。


    放下手裏的賬本,她看著馬六,說道:“這個月的賬目我已經看過了,迴去告訴你的主子,這個月照舊。”


    馬六點頭,卻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


    紀氏捏著那幾張賬薄紙,當著馬六的麵燒掉了,馬六這才彎腰退出了偏廳。


    有了上次的教訓,紀氏也很滿意對方提出的這個要求——賬目每個月的最後一天結算,核對了賬目後就燒掉,分紅在次月的第三天會送到紀氏手上。


    說來,這種方法有些冒險,在還沒拿到分紅前,就把賬薄燒掉,要是對方不認賬怎麽辦?


    可紀氏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好在她押對了。


    想來也是,人家也是冒險把這筆買賣暴露在他們麵前,比起拿不到分紅的風險,對方的風險更大,要知道,這事被聖上知道了……


    打了個冷顫,紀氏的目光愈加堅定。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有迴頭路。


    整理好了情緒,紀氏叫來身邊的人,問道:“軒哥兒和彥哥兒該迴來了吧?”


    “迴夫人,二少爺先前讓人迴來支會了一聲,說是帶三少爺去書局選書,同去的,還有四少爺。”丫鬟畢恭畢敬地說道。


    紀氏點頭,還有半個月就要秋闈了,這次琴明軒誌在必得,老爺對他也很有信心。想到自己的兒子很快就有功名在身,紀氏也很欣慰,隻等著兒子哪日飛黃騰達了,能給她求個誥命,她這輩子也就圓滿了。


    不過,紀氏分得清輕重,雖然知道這半個月很關鍵,可也不會因此就讓兒子全身心地撲在書上,適當的放鬆也很重要。


    按理說,以琴明軒的年紀,身邊可以安排通房丫鬟了,可是,紀氏不想因為這些事讓兒子分心,再說,日後兒子高中,娶的定會是高門大戶的嫡女,她還不想弄個通房丫鬟出來膈應未來的兒媳婦。隻要她的兒子爭氣,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


    不得不說,在這點上,紀氏的眼光很長遠,懂得為琴明軒算計,為相府算計,為自己算計。


    所以,琴明軒帶著琴明彥出門,紀氏反倒樂見其成,出去走走,散散心,比整日讀書事半功倍。


    盛京的書局很多,各種水準參差不齊,有市井百姓喜歡的,也有文人墨客中意的,琴明軒帶琴明彥來的書局,是他平日裏最喜歡的書局。


    鬧中取靜的位置,裝潢並不奢侈,卻透著書生的儒雅,一進門就是淡淡的墨香味,彰顯著它的身份。平日裏到這裏的,都是與琴明軒一般的儒雅人士,或許是進進出出的書生多了,書局也帶上了靈氣,不管是誰,隻要一進書局的門,都自然而然地換上了嚴謹的神情,連走路都輕手輕腳的。


    琴明軒是帶琴明彥來選書的,琴明彥歲數小,可天賦不錯,又是跟在琴東山身邊啟蒙,平日裏,琴明軒也會輔導他的課業,所以琴明彥能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


    琴明軒帶著琴明彥選了幾本書,又買了墨條和宣紙,結了賬後,讓琴明偉抱著。


    作為陪讀,琴明偉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不做非分之想,也知道自己的姨娘與紀氏在相府是水火不相容的局麵,可是能做琴明彥的陪讀,他很知足。


    他沒有琴明彥的天賦,也沒有琴明彥的身份,他現在享受的一切,都來的不容易,所以,在琴明彥練字的時候,他一邊磨墨,一邊偷偷地學,幫琴明彥整理書本的時候,偷偷看幾頁。迴到姨娘那裏,姨娘早就準備好了筆墨,他一邊練字,一邊把自己看到的默下來。


    方法雖然笨了些,可跟在琴明彥身邊,他也學了不少。


    他也抱怨過,要是姨娘沒有與紀氏鬧僵,或許他能學得更多,還能進學堂,可仔細想想,他忽地笑了。


    他是什麽身份?


    能做個陪讀,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小心翼翼地抱著手裏的東西,琴明偉跟在兩個哥哥身後,沒走幾步,就跟著停下來了。


    “又是你?”琴明彥陰狠地看著琴琬。


    琴琬莫名其妙地看著琴明彥,說實話,她也很奇怪,這孩子對她的怨念怎麽那麽重,僅僅隻是因為她搶了他們的“嫡”?


    荔枝擋在琴琬身前,在她眼裏,相府裏的,沒一個好東西,老的是這樣,小的也是這樣,光是看琴明彥那雙眼睛,就知道這是紀氏養的狼崽子,比起琴明月和琴明軒,這個狼崽子更囂張。她可是早就打聽過了,紀氏對琴明彥可謂是能有多寵就有多寵,她認為自己能有現在的一切,都是琴明彥帶來的,所以把他可謂是捧在心尖尖上了。


    如此,才養成了琴明彥囂張古怪的性子。


    擋在最前麵的荔枝冷笑。


    囂張也是需要資本的,她家小姐囂張,是因為有護國公,甚至是老皇帝的袒護,琴明彥,他憑什麽?


    “我不能來?”琴琬才不會因為琴明彥是孩子,又是她所謂的弟弟就嘴下留情,“書局是你開的?”


    “你……”琴明彥是被寵著長大的,在相府裏唯我獨尊慣了,不管是琴明月還是琴明軒,對他嗬護有加,再加上紀氏的護短,相府裏誰見到他不是討好就是繞著走,誰敢與他對上?


    所以,琴明彥沒有真的與人交鋒過,在麵對琴琬的時候,他也認為,隻要自己強勢點,琴琬就會就範,他隻要拿出他的脾氣,琴琬就會怕了他,就會退讓,到時候,姨娘就會成為平妻,他就是嫡子。


    不怪琴明彥對嫡子念念不忘,實在是琴明軒在他麵前念叨久了,那嫡庶之分早已深入他的心,能做嫡,誰願意做庶?更何況,在琴明彥的認知裏,相府的一切都該是他二哥的,該是他的,琴睿焯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就因為是嫡子,相府的一切就得是他的!


    就算白芷水與父親和離了,相府的一切還是他的,憑什麽!


    琴琬輕蔑地掃了琴明彥一眼,“我一直都以為,你跟在琴東山身邊啟蒙,是個聰明的,卻沒想到,原來……蠢鈍如豬。”


    “啊——”


    琴琬的話,像刀子一般,一刀刀地割在琴明彥的身上,他還隻是個孩子,根本就不會控製自己的情緒,要知道,從小到大,凡是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所以,他認為隻要自己拿出在相府的氣勢,琴琬就必須妥協。再者,不管是在學堂,還是在府裏,聽的最多的,就是對他天賦的誇讚,琴琬居然敢說他蠢?


    他要是蠢了,那琴睿焯算什麽!


    瘋癲的琴明彥猩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向琴琬,“你為什麽不去死!占著嫡女的位置,搶了大姐的風采,你和琴睿焯為什麽不去死,你們根本就不是父親承認的孩子,你們是野種,野種,憑什麽占著相府,憑什麽?”


    琴明彥爆發得太突然,琴明軒壓根就沒反應過來,更別說拉住琴明彥了,他也是被周圍抽氣的聲音提醒才迴神,可當他後知後覺地要去拉住琴明彥的時候,什麽都晚了。


    琴琬眯了眯眼,她開始有些懷疑紀氏對琴明彥的教導了,把琴明彥教導成這副模樣,紀氏也真厲害,不愧是親媽。


    不屑過後,琴琬開始鄙視自己。


    上輩子她是有多蠢,才會被紀氏捧殺成那樣。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琴琬本就是盛京話題最多的人,這些年相府雖然低調了很多,可每次爆出來的話題絕對是盛京最勁爆的八卦,縱使畏懼琴琬的身份,相府的實力,可好奇的人們還是八卦地圍了上來。


    琴明軒使勁拽著琴明彥,任憑那小子如何掙紮,就是不鬆手。


    可,別看琴明彥歲數小,可力氣大,再加上他現在是拚了命地想朝琴琬撲去,琴明軒竟然沒能把他拉住!


    荔枝緊眼,小手握成了拳頭,隻等著琴明彥出手,她就還迴去。


    笑話,她可不是任人打罵的人,隻要琴明彥敢動手,她就敢還迴去。


    隻是,荔枝沒等到琴明彥動手,琴明彥就突然被人抱住了。這時,琴琬才注意到琴明軒和琴明彥身後還跟了一個人,與琴明彥年紀相仿,卻比琴明彥矮了半個頭,更瘦一些。


    琴琬眸光微閃,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琴明偉死死抱住琴明彥的腰,被束縛的琴明彥更加張狂,拚命扭動身體,胳膊肘一下下地撞擊在琴明偉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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