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立即變了臉色。


    說實話,擅自揣測聖意,是曆來就有的事,作為朝中大臣的嫡子、嫡女,他們自小就跟在父、母親身邊,揣測各種人的心思。


    這是必修的本事,要想高官厚祿,就得學會揣測別人的心思,分清誰是敵人,誰是盟友,要想前途無憂,就得揣測聖上的心思,知道該怎麽站隊,怎麽迎合聖上的心意。


    像現在這樣,找人求證所謂的謠言,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隻是她們找的要麽是某位皇子,要麽是某位公主。


    作為聖上的子女,誰都希望自己是最特別的那個,在外人眼裏是最受寵,最有實力的那個。所以隻要不涉及到宮裏的秘密,凡是被詢問到的人,都會端著架子說些模棱兩可的話,誰也不會像琴琬這般“義正詞嚴”地說這些。


    所以一時之間,眾人都不知該如何反應。


    畢竟是個孩子,雖然從小就被教導得一板一眼,可心性不如大人,遇到這樣的事,瞬間有些懵。


    “宴會開始了。”不知是誰低聲說了一句,眾人忙迴到各自的座位上,輕輕鬆了口氣。


    白勇是跟著老皇帝一起出現的,這樣的榮譽,整個龍都除了護國公,白勇是第二個,有心的人,開始琢磨,老皇帝是不是要扶持白勇對付鎮山王?


    可是,連護國公都要對鎮山王忌憚幾分,一個無背景,無幫手的白勇,憑什麽?


    在眾人還沒想明白老皇帝帶著白勇一起出席宴會,隻是單純地嘉獎他,還是別有用心的暗示時,老皇帝已經入座了。


    章睿舜現在還是太子,所以這祝酒詞依舊得由他來說。


    琴琬歪著腦袋,看著紅光滿麵,溫文爾雅的章睿舜。


    不得不說,章睿舜的皮囊不錯,老皇帝沒有傳說中的俊朗,皇後也隻算得上端莊大氣,可他硬是把兩人的優點集於一身,再加上從小養尊處優的生活,他身上與生俱來的貴氣,的確可以吸引不少的人。


    老皇帝這些年也真的很用心地在栽培他,所以他舉手投足間有上位者的凜冽,隻是歲數小,身上的氣勢不夠。


    在這點上,琴琬是很佩服章睿舜的。


    他是一個很好的模仿者,可以模仿一切對他有利的東西。就如他現在模仿老皇帝的言談舉止一般,絲毫看不出生硬的感覺。


    白勇還是一如既往地冷著一張臉,不過,他並不拒絕任何人的敬酒,像喝白水一般,一杯杯地往肚子裏灌。


    酒過三巡,終於說到了正事。


    老皇帝威嚴地環視了一眼,眾人默契地停止了說笑,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這次與南裏的戰役,多虧了科克蘇的鼎力相助,這次我們不僅聯手重創了南裏,還擴大了疆土,相信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兩國都可以鬆一口氣。”


    “南裏人生性好鬥,又因為本國土地貧瘠,所以我們兩國邊境總是會成為他們騷擾的對象。這次南裏割地賠償,又傷了元氣,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恢複。”


    說話的是科克蘇的一位使臣,作為一個外交官,說話總是很有藝術,既不過分恭維同盟國,也不妄自菲薄了自己。


    老皇帝很高興,頻頻點頭,更是又接過了話茬,說道:“不管怎樣,這次的勝利,是我們兩國友誼的開始。”


    “陛下說的是,”使臣拱手,畢恭畢敬地說道,“這次九公主與白將軍同行到龍都,就是代表可汗向龍都示好,希望我們兩國的友誼能天長地久。”


    這是要聯盟了?


    眾人了然地點頭。


    如今三國鼎立,如果能與科克蘇聯盟,能在很大程度上牽製南裏,對龍都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老皇帝自然滿心歡喜地說了兩句。


    科克蘇使臣朝高位上偷偷看了一眼,硬著頭皮說道:“為了表達我們科克蘇的誠意,微臣在出使貴國的時候,可汗就曾說過,要是有必要,可以把九公主留下。”


    嘩。


    這麽直白的話,眾人震驚了!


    這是要九公主做人質,還是強行要求賜婚?


    宴會上,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朝九公主看去。


    這是琴琬第一次見到前世一直都很想結交的人。


    能引起她興趣的人不多,就是蕭景行那麽叱吒風雲的人物,她也沒有一點想要近距離接觸的想法,而九公主拉珍,是唯一一個讓她想結交的人物。


    說來,拉珍也是個傳奇人物。


    她一直都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能在生母被打入冷宮,沒有任何背景,被父皇當做棋子,用來聯姻的工具,一躍成為科克蘇的鐵血女皇!


    她一直都認為自己與拉珍是同一類人,都是驕傲的人,都是那種注定高高在上的人,直到前世她在冷宮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明白,她與拉珍有著雲泥之別。


    她,是個愚蠢的人!


    拉珍是典型的科克蘇人,五官偏向中性,不像龍都女子那般柔美,而且因為常年騎馬的緣故,拉珍骨架比一般女性大了很多,單看背影的話,與龍都很多文弱書生的背影相似。


    可這並不影響拉珍的外貌。


    實話說起來,拉珍的外貌還是不錯的,至少,在琴琬眼裏是屬於正氣的那種。


    她對一個人外貌的評價很簡單,她相信相由心生。道貌岸然的人多了去了,可,這並不影響她的判斷,她自認為不會看錯眼前的人,畢竟,前世聽了太多關於她的傳言。


    隻是,琴琬想不明白,拉珍怎麽會與白勇扯上關係,前世,似乎沒有這麽一出吧?


    科克蘇使臣的話並沒有讓老皇帝覺得意外,相反,他臉上的笑容更深。


    就在眾人以為老皇帝會順口賜婚的時候,老皇帝卻笑眯眯地說道:“兩國聯盟,要的就是誠意與信任,貴國的誠意,朕心裏清楚,同樣的,為了表示誠意,朕也有一個提議。”


    眾人豎起了耳朵。


    老皇帝溫吞吞地說道:“自古以來,兩國聯姻是最有效的結盟,雖說是綁定的聯姻,可也成就了幾樁美滿的姻緣,可是……”


    話鋒一轉,眾人心裏一沉。果然,老皇帝繼續說道:“這種事情多了,也容易弄成怨偶,白將軍是我龍都的後起之秀,是護國公帶出來的悍將,九公主是科克蘇尊貴的公主,兩人身份般配,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堪稱絕配。不過婚姻大事,朕還是希望能讓白將軍自己做主。”


    嘩。


    這是幾個意思?


    是白將軍已經成了老皇帝的新寵,寵到不過問他的任何私事,更不會用親事來束縛他?


    還是說,老皇帝用雷霆的手段,斷了那些別有用心的窺視?


    使臣犯難了,“陛下……”


    “這事就這麽定了,畢竟兩國交好,靠的是彼此之間的誠信與製約,一樁聯姻……相信貴國的可汗也不會相信這種事。”


    嗤之以鼻的嫌棄,顯而易見。


    也虧得老皇帝這麽張狂,把這種事說得這麽直白。


    所謂的聯姻,不過是個政治手段,自古以來,被送去聯姻的女子,有幾個是得寵的?


    都是棄子。


    這種棄子說扔就扔了,真要推翻盟約,一樁捆綁在一起的聯姻就能阻擋?


    見老皇帝把話說得這麽直白,使臣終是沒有再繼續,而整個宴會上,拉珍也沒有過多的話,隻安靜地待在一邊。


    “小姐……”吃了一半,琴琬感覺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口,迴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荔枝偷偷衝她使了個眼色。


    順著她的餘光瞟去,琴琬看到從外麵進來的,滿麵紅光的琴明柔。


    “小姐?”荔枝再次詢問著琴琬的意思。


    琴琬卻搖頭,“不用,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


    沒錯,她一直都知道琴明柔與某人,或者某些人有聯係,至於目的嘛,很簡單,不是取代她,就是取代她的娘親。


    她不急著找出幕後的人,遊戲要玩得過癮,就要玩心跳。太運籌帷幄的遊戲,沒有心跳的刺激,還有什麽好玩的?


    她知道自己又作上了。


    鬱悶地撇嘴。


    琴琬想,她不過是想看看究竟是那些的本事大,還是她的手腕強。


    一場宮宴,就這麽無驚無險地過了,直到散會時,琴琬都還在感慨,怪不得白勇有恃無恐,原來他知道老皇帝的心思。


    搖頭,龍都最大的人就是她的皇帝伯伯,外人再怎麽揣測,再如何散步謠言,都不及皇帝伯伯的一句話。


    嗯,這根粗大腿,她要抱好了。


    與琴琬的幸災樂禍不同,拉珍迴到府邸,遣退了身邊所有的人,直接進了淨房,跟在她身邊的宮女謹慎地站在門外,小心翼翼地閉上了眼睛。


    幾乎就在她閉眼的同一刻,淨房傳來銅盆砸地的聲音。早就料到這種場景,宮女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在,這種煎熬的聲音沒有維持多久,拉珍從淨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臉上的妝容也被洗幹淨了。


    “把裏麵收拾一下。”不帶感情的聲音傳來,宮女忙不迭地進了淨房,輕手輕腳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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