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我比十年前老了,也更心狠手辣了。”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麽,白芷水的聲音異常尖銳,甚至還帶著強勢的味道。


    白勇不怒反笑,“不,你沒有變。”


    白芷水惡狠狠地瞪了白勇一眼,似乎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的糾結,深吸一口氣,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說吧,你來做什麽?”


    “來看看你。”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的聲音,竟然從一名渾身煞氣的人的嘴裏冒出來,還帶著一絲曖昧的味道。


    白芷水的眉頭皺的更深,“就算是老皇帝下旨讓你迴來的,沒有爹點頭,你留不下來的。”


    “十年了,恩師總會看到我的長進,我一直都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不是嗎?”白勇驕傲地揚起了下顎,孩子氣地看著白芷水。


    “在我爹眼裏,你就是取代了他的位置,也是一個不成熟的黃毛小子,一樣會做錯事。”


    “我沒有錯,”白勇臉上的表情出現了龜裂,“恩師也沒有錯,隻是我們的方法不一樣,恩師把我送走,也是為了保下我,我很感激恩師。但是,阿水,你知道的,我不會放棄。”


    白芷水輕蔑地笑了,“有時間在我這裏耍嘴皮子,你還是想想怎麽麵對我的父親吧。”


    白勇終於皺起了眉頭,良久,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事我會處理好,而且,我迴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感覺到戳在身上灼熱的目光,白芷水煩躁不安地轉過身子,似乎這樣就能緩解身上不舒服的感覺,“是啊,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聽說,那個什麽公主跟著你一起迴來的,這是要請旨賜婚了嗎?”


    “阿水是在關心我?”白勇突然換上了一副調侃的語氣。


    “你想多了,”白芷水勾出嘲諷的笑,“我隻是不想爹繼續焦心。”


    白勇神色一凜,“不會的,我會像恩師說清楚,就像……十年前一樣。”


    白勇的離開,並沒有讓白芷水鬆口氣,相反,她似乎有什麽事放不下。


    晚飯的時候,琴琬一直偷偷瞄著明顯心不在焉的白芷水,與琴睿焯對視一眼,她賣萌地開口道:“娘,明兒大哥就要走了,你不囑咐兩句。”


    “嗯?”白芷水迴神,不自在地笑了,“你大哥跟著你大舅舅,娘有什麽不放心的?這段時間,你大哥跟著武師傅習武,進步很大,他隻是到前麵長長見識,又不是衝鋒陷陣,性命無虞。再說,你大哥是男子漢,這些事都要經曆的。”


    嘴裏說著寬慰的話,可白芷水臉上的神情一點也不輕鬆。


    她從夏嬤嬤手裏接過一張紙,遞到琴睿焯麵前,“睿焯,這上麵寫的,都是娘要囑咐你的事項,仔細收好了,沒事的時候拿出來看看,記住娘說的話。”


    見琴睿焯點頭,她又說道:“娘現在很欣慰,你與嬌嬌都懂事了,很多事,娘現在不方便給你們說,等你們再大一點,娘……一定會全部告訴你們。你們也知道身邊有很多看不到的危險,所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衝動,很多事,不需要硬碰硬,迂迴的手段更能抓住敵人的命脈。娘對你們兩兄妹的期望不高,平平安安地長大,娘看著你們結婚生子,但是……”


    白芷水語氣突然一變,帶著凜冽的殺氣,“娘也不是要你們隱忍,你們的身份是最大的優勢,真有那些不長眼的要以卵擊石,你們直接打壓了就是,就是出了人命,也有娘給你擔著!”


    琴琬自然知道她與大哥是有這個資本的,所以不停地點頭,一副“嗯,娘,我都知道”的模樣。


    白勇到相府的事,在盛京貴族圈引起了一個不大的漩渦,因為琴琬生辰的時候,幾輛馬車大張旗鼓地送來禮物,不僅讓同齡人羨慕,就是那些長輩也都眼紅。


    所以大家都一直關注著相府與白將軍之間的互動,白勇迴來後在第一時間到了相府,眾人除了最初的幾分驚訝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隻是,當有心人爆出白勇是護國公的人後,很多人都不淡定了。


    要說這個白勇,好像就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隻知道他鎮守邊關十年,從一個小小的守將變成了大將軍。


    眾人努力迴憶,似乎是有那麽幾次不大不小的戰役,有人立了功,受了嘉獎,得了官銜,隻是沒想到,白勇竟然隻用了十年的時間,就堆積起了如此滔天的軍功。


    白家軍出來的,果然沒一個是簡單的。


    而且……


    眾人當中,有眼光放得長遠的,不禁會想到:護國公手裏本就有支軍隊,如今聖上又把白勇調到了他的親衛軍裏,以白勇的能力,日後絕對是這支親衛軍裏掌舵的。


    那是不是說,護國公手裏,現在就有兩支軍隊了呢?


    難道聖上要把兵權集中在一起?


    這可是大忌諱啊!


    那太子呢?


    要知道,親衛軍日後是要歸順章睿舜的,聖上來這麽一下,是什麽意思?


    原本就浮躁的盛京,因為白勇的歸來,又籠罩上了一層烏雲。


    對於外麵的眾人如何反應,琴琬表示並不關心,用了早飯,她與白芷水帶著琴睿焯到了護國公府。


    按照琴睿焯原本的意思,是直接到軍營去的,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白芷水嘴上不說什麽,心裏的擔憂比誰都多。想了半天,還是覺得親手把琴睿焯交到大哥手裏,才是最讓她放心的。


    所以一行人到護國公府的時候,白華風和白華瑜慎重其事地將琴睿焯帶在身邊,“阿水,把睿焯交給我,你盡管放心,過兩個月,我給你帶個不一樣的兒子迴來。”


    想是為了調節氣氛,一向古板的白華風難得說了一句調侃的話。


    可惜,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風趣。


    直到看著白華風帶著琴睿焯上了馬,出了街,消失在拐角,白老夫人才拍著白芷水的手,說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娘知道你心裏的感受,當初,娘也是這樣送你兩個哥哥出去的。”


    “娘……”偽裝了好幾日的白芷水突然鬆懈下來,胸口的石頭化作臉頰上的兩行清淚,無聲落下。


    “孩子,娘知道你心裏苦啊——”長長的尾音,白老夫人身上也帶上了衰敗的氣息。


    一邊的琴琬眨了眨眼。


    “小姑,你快別哭了,你要是一哭,娘也跟著哭,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楊氏略開玩笑地拍了拍白芷水的肩,“護國公府裏的女人,都會經曆這種事。你該高興才對,這說明睿焯長大了,會為自己的將來打拚,知道維護你與嬌嬌。”


    “是啊,這孩子長大了。”白芷水不知自己是該欣慰,還是該擔心。


    各種複雜的情緒糾纏在一起,她從來沒這麽複雜過。


    好不容易安撫了白芷水,又止住了白老夫人的感慨,琴琬開始發揮她插科打諢的本事了。


    護國公難得迴來與眾人一起用了午飯,手裏的消食茶還沒喝上兩口,前麵就說,白勇遞來了拜帖。


    琴琬悄悄朝護國公看去。


    果然,護國公黑著一張臉,手裏的茶盞重重朝桌上一磕,“他本事大了,不聲不響地接了聖旨迴來,還敢給我遞拜帖!”


    “十年了,你還揪著他不放?”與護國公不同,白老夫人似乎很喜歡這個叫白勇的“孩子”。


    “你知道什麽,”護國公不讚同地睨了白老夫人一眼,“那死小子從小就是個強脾氣,他要做的事,什麽時候沒有做成過?我看,他是在邊關蟄伏了十年,這次迴來等著翻盤呢!”


    模棱兩可的話,隻有護國公、白老夫人和白芷水知道話裏的意思。


    “你也說了,都過了十年了,當年的毛頭小子都快中年了,還會那麽不成熟?”白老夫人一直為白勇說著好話,“再說,十年了啊,不長不短,卻可以發生很多事。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那孩子的眼界和心胸,不會那麽短淺。”


    “你就護著他吧!”護國公吹胡子瞪眼地橫了白老夫人一眼,“這帖子我不收,退迴去。”


    “你敢!”白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喲,為了個外人,你還和我杠上了?”護國公歲數大了,脾氣卻一點也不收斂,“要見你自己去見,我是不會見他的。”


    惡狠狠地丟下這句話,護國公一甩衣袖,出門了。


    琴琬賊嗬嗬地看著護國公的背影。


    她是不大懂察言觀色,可也從外祖父的臉上看到了幾許期待,和幾許恨鐵不成鋼的氣急敗壞。


    白勇?


    該好好查查他了。


    這兩日皇宮很忙,因為白勇的迴來,老皇帝要舉辦一個洗塵宴加接待宴,因為這次與白勇一起迴來的,還有科克蘇的九公主拉珍。


    對於這號人物,琴琬表示前世的時候,她是聽過的,就是不知道這個九公主是不是她聽說的那個人,如果是的話……


    琴琬無力撫額。


    她隻想安安靜靜,平平安安地過完這輩子,可,身邊不斷出現的大人物,這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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