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琬酒足飯飽,在章睿舜的陪同下,圍著院子散步消食。


    章睿舜也不是非陪著琴琬不可,可自從琴琬大病初愈後,明顯不與他親近了,這讓他滋生了危機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子”之位是如何來的,即使不甘心,也改變不了是因為琴琬的事實,哪怕他是嫡子,又是長子,身上也得烙上一個“琴琬”的標記。


    作為男人,作為血統最高的男人,章睿舜心裏是不平的,不過他也知道琴琬在父皇心裏非一般的地位,雖然他也曾懷疑過琴琬的身份,認為他是父皇的私生女,可當父皇宣布要立琴琬為太子妃後,他才知道自己猜錯了。


    護國公手裏的兵權雖大,卻不足以讓父皇忌憚,甚至給琴琬這麽多的寵愛。這件事困擾了他很久,一直無果,索性不再糾結,他要的隻是結果,至於以後……


    站在梅林裏,章睿舜手指一動,手裏的梅枝折成兩半。


    日後,他是高高在上的真龍,琴琬若是聽話,後宮自然有她的一席之位,要是不聽話,他隨時都可以毀了她!


    章睿舜陰鷙的眼底劃過一抹殺氣。


    “誰在那裏!”梅林深處的動靜讓他警覺地抬頭。


    “太、太子殿下,是臣女琴明月。”琴明月梨花帶淚的一張臉,怯生生地從梅樹後麵探出來,婉約的臉上慘白一片。


    章睿舜皺眉,“你在這裏做什麽?”


    “沒、沒什麽,”琴明月慌亂地搖頭,掩飾自己的局促。


    章睿舜高深莫測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溫吞吞地說道:“今兒的事,是嬌嬌任性了,你是她大姐,該多擔待。”


    “臣女省得,”琴明月換上一副忍氣吞聲的模樣,“六妹妹的性子從小就這樣,臣女做為大姐,自然要多謙讓。”


    章睿舜滿意地點頭,“這樣最好,走吧,本宮送你迴去。”


    “多謝太子殿下。”琴明月臉上浮現一抹嬌羞。


    兩人走遠後,從梅林深處探出個腦袋,看著消失的兩個背影,鄙夷地哼了一聲,朝琴琬的小院走去。


    身影沒走出多遠,又一個身影從天而降,落地後有些狼狽地穩住身體,看著那消失的兩個背影,臉色黑成一片。


    荔枝風風火火地衝進院子,一臉不忿地掀開簾子,“小姐。”


    “嗯。”琴琬正看著手裏的冊子,這是琴睿焯拿來的,關於小青山的介紹。


    荔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裏的憤怒,替琴琬倒了杯熱水,雙手遞到她麵前,“小姐在看什麽?”


    “小青山的介紹,”琴琬頭也沒抬地說道,“沒想到這裏好玩的地方不少,等明兒我們好好轉轉。”


    荔枝心裏有事,興致不高,隻怏怏地點了點頭。


    “說吧,什麽事?”琴琬將手裏的冊子一合,抬頭看著荔枝。


    “沒、沒什麽。”荔枝下意識地想掩飾。


    琴琬微微緊眼,“不要讓我問第二遍。”


    氣勢一開,荔枝連頭都不敢抬,“小姐,奴婢在梅林見到了大小姐與太子殿下。”


    “就這個?”琴琬不以為意。


    “小姐,大小姐她、她……她勾引太子殿下!”荔枝小臉氣得通紅。


    “那又怎樣?”琴琬笑了。


    意料中的事,有什麽好奇怪的。


    兩人都有心思,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也虧得這兩人有耐心惺惺作態。


    可是……


    琴琬皺眉。


    她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被她忽視了。


    她不算是最了解章睿舜的,可她比誰都清楚他的貪婪。


    貪婪,是因為重利。


    琴明月?


    她身上有什麽利,值得章睿舜花心思?


    搖了搖沒有頭緒的腦袋,她對荔枝說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操什麽心。”


    “可是小姐,大小姐她……”


    不知廉恥!


    荔枝不好意思說出口。


    翌日,按照原本的計劃是要打獵的,可從昨晚開始就下起了鵝毛大雪,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積雪,而且不知道什麽原因,琴明月拉肚子了。


    不過一晚上的時間,整個人憔悴了不少,扶著琴明柔的手勉強能站起來。


    下山的路正在清理中,看樣子,這雪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下來。


    琴睿焯征求了琴琬的意見後,一行人趁著山路還好走,下山了。


    章睿舜將眾人送迴相府,遺憾地說道:“原本想帶你好好散散心,沒想到又下大雪了,下次太子哥哥再帶你出去。”


    琴琬並不在意,告別章睿舜後,與琴睿焯到了白芷水的院子。


    白芷水忙叫小廚房煮了薑湯,又抱著琴琬到了炕上,還燒起了地龍。


    這才微微放了點心,“之前我就不讚同你們到小青山去,這雪一時半會不會消停,估計到年前都這樣。”


    琴琬抱著手爐,腿上蓋著小棉被,靠在白芷水身上不斷點頭。


    白芷水刮著她的鼻子,“態度很好,娘說什麽都點頭,你聽清楚娘說什麽了嗎?”


    琴琬吐了吐舌頭,還沒答話,門外的丫鬟就進來說紀氏來了。


    紀氏也不等白芷水點頭,直接衝了進來,看到炕上的琴琬,頓時哭嚷開了,“夫人,您得為奴婢做主啊——”


    琴琬眼角跳了跳。


    紀氏前世給她的感覺是睿智隱忍的,現在這般……


    是要鬧哪樣?


    白芷水眼皮都沒抬一下。


    紀氏繼續哭道:“大小姐與小姐一同出遊,好端端地出去,迴來就上吐下瀉的,這……”


    “紀姨娘,大小姐染上了痢疾,傳府醫就是,你來夫人這裏,難不成,還要夫人給大小姐把脈?”夏嬤嬤也是個嘴巴伶俐的,一下就堵了迴去。


    “不、不是的,夫人,是……”


    “紀姨娘!”夏嬤嬤再開口時,聲音帶上了幾分嚴厲,“你也知道痢疾是要傳染的,還不趕緊把大小姐的院子封起來,等大小姐康複了再說。”


    紀氏頓時慌了,“誰說大小姐染上痢疾了!大小姐隻是拉肚子,喝兩副藥就好了,你們敢!”


    她的話還沒說完,白芷水身邊的丫鬟就在夏嬤嬤的授意下,朝“蓮院”跑去。


    紀氏原本是想借這件事大鬧一場,不僅要把琴琬拉下水,連白芷水也跑不了,哪知她話還沒說完,事情竟然變成這樣了。


    一個染了惡疾的女子,即使好了,將來還怎麽說親?


    慌亂中,紀氏提著裙角朝迴跑。


    “還是嬤嬤厲害。”炕上,琴琬不忘拍夏嬤嬤的馬屁。


    夏嬤嬤心情很好,忙答道:“這是她們咎由自取。”


    別以為她不知道紀氏的心思,她倒要看看出了這事,紀氏還怎麽蹦躂。


    “蓮院”被封,紀氏為了照顧琴明月,也留在了院子裏。吃的東西都由大廚房一起采買,交由“蓮院”的小廚房自己做。


    紀氏忙著照顧琴明月,沒有阻止白芷水的動作,等到琴東山迴來的時候,紀氏終於爆發了,站在院門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她們母女倆被白芷水幽禁了。


    琴東山大怒,立即到了“芷院”。


    一腳踢開房間大門,看著坐在炕上的琴琬與琴睿焯,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也顧不得還有孩子在,迴頭就對白芷水咆哮道:“身為相府的主母,連最起碼的容人之量都沒有。明月也是你的孩子,你這麽做,讓她將來怎麽辦?今兒我就把話放在這裏了,外麵要是傳了什麽不好的話,我唯你是問!還有,讓守在‘蓮院’的人都迴來,該做什麽做什麽!”


    白芷水一點也不惱,放下手裏的針線,溫吞吞地說道:“不知道妾身做了什麽讓老爺如此生氣,是紀氏跑來說明月上吐下瀉,妾身讓人叫了府醫。明月是妾身的孩子,明軒、明柔也是妾身的孩子,不能為了明月,不管明柔和明軒。妾身把他們隔離有什麽不對?難道老爺希望因為明月,讓你其他孩子也染上痢疾?”


    “誰說是痢疾?你看到了?府醫對你說了?明月隻是普通的鬧肚子,”琴東山終於抓到了發泄的借口,“我不希望再聽到這樣的話。”


    白芷水也不讓步,“在明月沒好起來前,我不允許她和紀氏出入‘蓮院’。”


    琴東山朝琴琬掃了一眼,“明月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迴來就鬧肚子,嬌嬌,你知道是怎麽迴事嗎?”


    禍水東引?


    琴琬轉了轉手爐。


    “別拿嬌嬌說事!”白芷水護短地說道,“誰知道你那個寶貝女兒吃了什麽,自己吃壞了肚子,賴在別人身上,怎麽,當我們母女倆好欺負!”


    “不管怎樣,‘蓮院’的人都給我撤了,府醫那邊也得打招唿,要是外麵傳出不好的傳言……哼!”


    琴東山重重地甩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他的離開並沒有影響琴琬等人,其樂融融地用了晚飯,琴琬拉著琴睿焯在她房裏練字。


    也不知紀氏出於什麽心思,還真消停了一段時間,直到琴老夫人終於到了盛京,母女倆才一身素裝出了“蓮院”。


    琴老夫人一直住在鄉下,說她沒見過世麵吧,身上又有鄉下老太太沒有的氣度,雖然比不上盛京的官太太,可眼光長遠,有幾分心機。


    用琴琬的話說,應付一般的宴會,琴老太太通身的氣勢倒也夠了,但她千萬不能開口,一開口就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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