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茗是被一個輕柔的聲音叫醒的,她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黑衣的男子正站在馬車之前,望著她,輕聲地喚她。


    眼前這個俊雅得眼角分明的男子,和睡夢之中的男子影象重疊,段青茗卻驀地一驚,不由地朝後退了半步:“你是誰?”


    那男子望著一臉警惕地段青茗,忽然微微一笑,說道:“小姐,你好,我是暗月。”


    暗月?


    那是一個名字嗎?


    可是,段青茗卻知道,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她從來都沒有聽過的名字。


    段青茗朝左右看了一眼,發現自己還躺在馬車上,身邊的炎淩宇早已不見了人影……而這個叫暗月的男子,究竟是誰?怎麽她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呢?


    暗月微微地笑了笑,說道:“我剛剛經過這裏,看到小姐一個人在馬車裏,這四周又沒有人,所以,就忍不住叫醒了小姐。”


    自己一個人在馬車裏?四周又沒有人?


    段青茗聽了,不由一愣,她怔怔地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就連炎淩宇都不見了麽?可是,他如果走了,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呢?


    段青茗不由地一驚,說道:“那麽,這附近可有人受傷?或者說……”


    下麵的話,忽然沒有辦法說下去了,段青茗望著暗月,似乎想尋找一個答案。


    暗月望著段青茗,清秀而俊逸的眉目之間,有一抹就連段青茗都看不清的笑意,他反問道:“小姐的意思是想問我,這周圍有沒有人打鬥,或者是有沒有人死在這裏,是不是?”、、


    如此輕鬆的話,卻換來段青茗緊張的等待。整個過程,她的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衣角,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聽到那個令她害怕的消息。


    炎淩宇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


    炎淩宇的身邊沒有跟任何人,隻有一個弱水。


    炎淩宇的武功據說已經廢了,現在,他和自己一樣,完全是一個平常人。


    炎淩宇剛剛才對她說,寧負這天下,不負她……


    無數的想法,猶如魔鬼一般折磨著段青茗。她緊張地望著暗月一張一合的口,生怕會聽到那個她根本接受不了的消息。、、


    然而,段青茗如此緊張的等待,卻換來暗月的輕鬆一笑,他望著段青茗,搖頭說道:“小姐的想像力實在太豐富了……這裏已經接近京城城門,試問一下,有誰敢在這裏殺人放火?”


    這裏已經接近京城了麽?


    段青茗不由地一愣,她一手掀開車窗,正看到四周不停地有馬車經過,來來往往的車輛熙熙攘攘,喧囂之聲不絕於耳。


    可是,因為段青茗太緊張了,隻顧著想炎淩宇,卻完全沒有想到?


    想到這裏,段青茗忽然抬頭,望著暗月一笑,說道:“不錯,我是迷了路了,下人們也離開了……現在,麻煩公子送我迴去!”


    暗月原本帶笑的眸子,忽然幽幽地暗了一下,他的眼裏,有霎那間的忡怔——這還真是一個奇異的女子,被扔在這裏,既不生氣,也不傷心,而隻是沒事人一般地,要他送他迴去?


    暗月不相信段青茗的心裏一點疑問都沒有——比如說,炎淩宇究竟去了哪裏,究竟為什麽要扔下自己?而自己這個人陌生人,又為什麽要這麽好心地送她迴去等等,等等!


    然而,她什麽都不問,隻說要迴去。


    暗月在心內暗暗地歎了口氣——這個女子,還真有讓炎淩宇上心的潛質——隻不過,有些話,現在還不能說,而自己所扮演的身份才剛剛開始,所以,了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能解釋。


    可什麽都不能做,不代表什麽都不能問,最起碼,他想知道這個女子心裏的想法。


    暗月揮手,召人來駕駛馬車,他自己卻站在馬車之外,朝段青茗說道:“不知道在下有沒有可以和小姐同乘一輛馬車的榮幸?”


    段青茗眨眨眼,說道:“榮幸不敢當……倘若是以恩相挾,自然是行的,可若是男女論交,公子應迴自己的馬車!”


    完全是沒有想到的話,暗月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說道:“好吧,我隻想和你論交,不想相挾……小姐,我現在就送你迴去!”


    段青茗微微地閉了閉眸子子,低聲說道:“嗬嗬,謝謝!”


    暗月迴首的瞬間,正好看到了段青茗眸子裏的蕭瑟,那樣的近似滄桑的神情,從小小女子蒼白的容顏上閃過,猶如被困在冰雪之中的紅色布條,雖然鮮豔奪目,韌性依舊,可是,因為被凍結了,卻無法捆綁住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


    於是,暗月知道,段青茗的心裏,隱藏著無數的故事。


    暗月並沒有坐車,他是騎馬來的,此時,他躍上馬背,隔窗問段青茗說道:“在下有個問題,不知道不姐是否願意賜教?”


    隔著窗子的段青茗的聲音有些模糊,也有些低落,但是,她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結,說道:“公子請問,若不涉及原則,不涉及**,我莫不以實相告。”、、


    暗月聽了,忽然啞然失笑起來——如此的警惕,如此的步步為營,從來不會給任何人任何一個乘虛而入的機會……嗬嗬,不得不說,這個看似年齡不大的女子,和炎淩宇的機警睿智還真的有得一拚。


    暗月笑了笑,說道:“在下隻是覺得奇怪,小姐被人棄之路旁,卻不驚不怒,還敢讓一個陌生人送小姐迴去……請問小姐是如何想的?”


    段青茗輕輕地笑了笑,說道:“那麽我問你,不扔都被人扔下了,你既驚又怒,那個人可還會迴來?”


    暗月輕輕地搖了搖頭,忽然想起段青茗看不到,他答了一句:“不,應該不會。”


    段青茗又說道:“既然不會,你為何要驚要怒,徒讓自己失態於人呢?又或者說,閣下覺得快些迴家,比之被扔在這裏更加重要?”


    暗月說道:“當然不!”


    段青茗沉默了。


    暗月想想了想,又問道:“那麽,小姐如何敢讓在下一個陌生人送小姐迴去?難道說,小姐不怕在下就是居心叵測之人?會對小姐不利?”


    段青茗在車內淡淡地答道:“這個,我想我不必擔心吧?”


    暗月奇怪地問道:“為什麽呢?”


    段青茗說道:“剛剛你不是說了,這裏已經接近城門,殺人放火者絕對不敢……再者,你若居心叵測。大可以趁我熟睡之時將我擄走,豈不更加省事?可是,你卻小心詢問,並說送我迴去,所以我知道,你不會對我不利。”


    段青茗又在內心補充了一句,最起碼,你現在不會對我不利。


    暗月聽了,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好吧,在鬥嘴上,他從來都不是炎淩宇的對手,現在,他的對手,似乎又多了一個!隻不過,炎淩宇是一個那樣緊張的人,那樣緊張眼前的這個女子,所以,暗月知道,他以後和段青茗鬥嘴的機會一定不多,因為,炎淩宇一定會想辦法將他甩出去的。


    話說到這裏,似乎沒有話可以說了。而段青茗也沉默著不知道想些什麽。馬車進入城門,暗月又再詢問,朝段青茗所說的方向馳去,一直安全地將段青茗送到段府。


    段青茗迴去的時候,春桃正在等她,一看到神色憔悴的段青茗從馬車裏出來,春桃不由地大吃了一驚:“青茗,你是怎麽了?這才一天不見的,你怎麽將自己搞得很如此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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