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走得遠了,院子裏,就隻剩下炎淩宇一個人。樹端的花瓣,片片落下,覆蓋在炎淩宇的身上,似乎有誰,正在輕聲地叮囑著什麽。慘淡的曝光,移到了院子的那一端,大片的陰影,靜水般地逼近、覆蓋過來。那樣壓倒式的籠罩,一直將炎淩宇的整個人都覆蓋在最深的濃影深處。


    院子裏,一片死水般的寂靜,就連風吹花瓣的聲音都消聲匿跡了。


    炎淩宇宛若一個悲傷的影子,靜靜地坐在那濃影葉深處,半晌也一動不動。若不仔細看,你根本就沒辦法發現,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兒。


    炎淩宇原地不動,忽然之間,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以前的我,那麽,你還是不是昔日的你呢?


    一陣淺風掠過,花瓣更加迅急地飄落。紫緋色的雨片淩空而下,鋪一地的嫣然。炎淩宇就在那漫天的花雨之中,手拈花瓣,靜靜地笑了起來。


    所謂太學,就是指前太傅呂釙所舉辦的一個專門為那些資質出眾的學子們所舉辦的一處學校。


    在這個太學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量才而取。


    也就是說,無論你的家世如何顯赫,無論你的身後如何富貴。可若你的成績達不到太學所要求的水平時,就隻有一句話是送給你的,那就是“對不起。”


    對不起,你從哪裏來,還請迴到哪裏去。


    太學,每一年有內定的學生人數,既不得多,也不得少。可是,就是這個人數嚴格要求的學院裏,每一屆的狀元、榜眼、探花,不計其數,這也是為什麽那些京城權貴們趨之若鶩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所以,每到報名的時節,那些學子們便擠破了腦袋瓜子,也要為自己的子侄謀上個一席之地。


    劉淵算是太學今年的新生,可是,因為他勤奮而且有天資的緣故,已經在這個京城著名的學府之中如魚得水了。


    而今日,是太學的休學日,所以,這些學生們,便自行約定了一個聚會,允許各學生們帶自己的家人或者是朋友一起過來,好生地聚一下。


    這天,天氣很好,一早的太陽,便掛在頭頂,適中的溫度,還沒有到流火四溢的季節,那溫度,那光線,曬得人暖洋洋的,也懶洋洋的。


    劉淵一大早帶著段青茗和段譽來到了聚會的地方。兩個人才一出馬車,段青茗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那是一片濃綠四溢的圍獵場。遠山近水,前麵,極目望去,則是一大片的綠毯延伸,間或有稀疏的林木點綴,再向遠處望去,則是綠地藍天,蔚然一色。再朝左邊望去,一道明水從間環繞,宛若一條玉帶,通透而且清澈,令人眼前一亮。


    自然了,令人眼前一亮的,還有前方不遠處的那一大片連綿的山莊,那山莊,依山而建,依水而居。突然拔高的高度,更似一座依山的島嶼,既可以俯瞰綠野曠地,更可以遠矚山巒。


    此時,正是初夏時節,遠處近處的花兒全部開了。那樣姹紫嫣紅的顏色,襯托著這片極綠之地,不是仙境,更勝仙境。


    段青茗由於站得遠,可隻是遠遠地看著,就感覺到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劉淵讓人將馬車停好,迴過頭去,和段青茗並肩而立。今日的劉淵,穿一件簡潔的淺色衣衫,內外鬆緊,十分合適,腰間,也用一第帶子輕輕地束住了,佩在帶子旁的玉佩,隨著他的身形微微地晃動著,襯得他的人靜中有動,動中,卻有一分閑逸的姿態在裏麵。


    這也是劉淵一向最喜歡的打扮,單純的色調,沒有什麽繁複的裝飾以及累贅,無論什麽時候,都有一種令人眼前一亮的清朗。


    段青茗不由地讚歎道:“好美的地方,不知道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劉淵看看身邊的段青茗,不動聲色地笑笑,說道:“這是一家私人的獵場,為了舉辦這些聚會專門借來的……”


    段青茗一向是個比較注重儀容儀表的人,無論什麽時候的段青茗,都不會令人看到她局促的,甚至是倉皇的一麵。


    今日的段青茗,穿著一件湖藍色的衫子,白色雨透青天的百褶裙。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映著漫天的綠波和如洗的碧空,便如透明一般。段青茗長著一頭烏黑的長發,今日,特地挽了個簡潔的少女髻,髻上簪著一支碧玉的簪子,上麵垂著點點流蘇,長短適中,風姿楚楚,此時,風兒一吹,流蘇就搖搖曳曳的,有一種令人心醉的少女風韻。


    段青茗生著一張白白淨淨的臉龐,她的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溫暖安靜的笑意,猶如這頭頂的陽光,明媚而不耀眼,溫暖而不熾熱。劉淵靜靜地看著,覺得內心裏溫柔的某一處,又被撞擊了一下。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撫了撫心口。那裏,酸酸的,漲漲的,小鹿亂撞般的。


    平心而論,段青茗的五官若是分開細看,並不顯得十分的出眾,可若拚湊在一起,就有一種出塵脫俗的卓約風姿。不帶絲毫人間的煙火味兒。就如此時,她站在那兒,端莊清雅,文靜綽約。給人的感覺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乍開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四周,都是歡聲笑語,鶯鶯燕燕,人來人往。相比那些華服濃妝,打扮得孔雀兒一般的少女們,段青茗清水一般的打扮尤其引人注目。她隻是往那裏靜靜地一站,就以相宜的顏色,恬淡的神情,引來了眾多觀望的視線。


    劉淵見了,不露痕跡地朝著段青茗的身邊移了一點兒,再移了一點兒。似乎,要從兩側過往不斷投來的驚豔視線裏,彰示自己的所有權一般。


    關於這家的主人,劉淵似乎不願意多說,他轉眸,朝段青茗和段譽兩人笑笑說道:“今天的節目很多,青茗,你待會兒和譽兒可得小心,別讓自己累到了。”


    段譽跟在兩人的身後跳下車來,他站在那裏,也被眼前的景色給迷住了,極目之下,三三兩兩的人群聚集,看著那些熱烈的、耀眼的笑臉,段譽鬱悶多日的心裏,也覺得開朗起來。也不禁東張西望起來,他轉了轉眸子,朝劉淵說道:“對了,劉淵哥哥,薛子軒他們會來麽?”


    要知道,今日這聚會可以帶家屬來的,若是薛子軒和薛寧軒兄弟來了,那麽,說不得薛凝蘭也會一起來的呢?


    段青茗一眼就看透了段譽的想法,她搖了搖頭,說道:“譽兒,你可別忘記了,你曾經答應過什麽啊。”


    段譽聽了,不由地低下頭去,喃喃道:“好久沒見那個傻丫頭了,真想她啊。”


    劉淵笑了笑,說道:“譽兒,你要相信,這兩情若要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隻要等到秋試入圍,那麽,豈不是能抱得凝蘭歸了?”


    段青茗不說話,隻是看著段譽。


    段譽似乎氣餒。他的眼神朝四周遊巡了一圈,點頭:“好吧,就等秋後再說吧。”


    段青茗看著段譽眼裏的神采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她不由地上前拉住段譽的手,笑道:“你不是整天嫌讀書辛苦麽?現在,好不容易出來玩一下,當然要開心一些不是?”


    劉淵在一旁垂下頭去,朝做法柔聲說道:“是啊,譽兒,我可告訴你,今日和明日裏,都有許多彩頭的呢,若是你有辦法得了去的話,我就設法子幫你轉送給凝蘭,你認為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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