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段青茗從內室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臉近乎扭曲的段玉蘭。


    段青茗站在門口,望著段玉蘭,微微地蹙了蹙眉道:“蘭妹妹你怎麽還沒有走?”


    段青茗的話,可真是赤果果的逐客令。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掩飾。段玉蘭的臉色,不由地更加難看了一點兒。可是,目的沒有達到,段玉蘭是不會輕易走的。段玉蘭暗暗地吸了口氣,感覺到心裏的氣順了一些。這才暗暗叮囑自己不要被段青茗得逞了。


    段玉蘭臉色平複了一些,訕笑道:“怎麽,姐姐這裏,是不是沒有茶葉了?若是沒有的話,我就讓人拿些過來。”


    哼,你沒茶葉,我就給,你想趕我走……沒門兒。


    段玉蘭一邊暗自咬牙,一邊朝段青茗望了一眼。


    剛剛換過衣服的段青茗,一雙纖手扶在門框處,淡粉色的窗簾,襯得她的雙手皓膚如玉,映著屋子裏的微光,便如半透明的一般。


    段青茗的烏黑的頭發,鬆鬆地挽了個少女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麵垂著流蘇,再無其他裝飾。隨著段青茗說話時,她頭上的流蘇就搖搖曳曳的,暗影叢生,淡色如玉。


    段青茗緩步走了出來。爐子裏的暗火,映著她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她小小的鼻梁,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思緒不明的笑意。更顯得她整個麵龐細致清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穿著一件半舊的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神情端莊高貴,文靜優雅。纖塵不染。


    段玉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越看,就越嫉妒,她越嫉妒,心裏就越難受。段玉蘭望著段青茗,淡笑道:“姐姐真美……”


    可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想讓人有毀滅的欲-望。就如現在的段玉蘭,恨不得立馬毀了段青茗一般。


    段青茗不答段玉蘭的話,她的神情,有些冷,又有些奇怪。轉迴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之後,她淡淡地說道:“茶葉,我這裏自然是有的。茶水也不缺的。我隻是奇怪,妹妹今日裏,怎麽這樣有空,在我這裏,坐了這許久。”


    段玉蘭訕笑道:“嘿嘿,隻是許久沒有和姐姐相處了,所以,才想和姐姐聊一下天而已……”


    話到這裏,似乎已經沒有話了。段玉蘭望著段青茗,眼珠轉了轉,笑道:“對了,姐姐,我聽說秋寧的家裏似乎出了一點事兒,不知道姐姐知道不呢?”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玉蘭一眼,淡淡地說道:“妹妹對秋寧似乎非常上心。這倒令我這個做主子的,汗顏了。”


    段玉蘭討了個沒趣,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嘿嘿,隻是,看著秋寧如此得力,我忍不住好奇而已。”


    段青茗微微彎了彎唇,不說話。


    段青茗不說話,段玉蘭自然無話可說了。一時間,屋子裏,靜極了。


    段玉蘭偷偷地抬頭,看了一眼段青茗,隻見對方安安靜靜地喝著茶,神色不動,眉色不動,整個人的身上,都彌漫著一抹說不出的近乎文靜的嫻雅氣質。


    段玉蘭從來都喜歡和段青茗作對,先是搶她的東西,搶她的寵愛。然後,就是搶她的一切。現在,段玉蘭似乎什麽都搶到了。原本,她還覺得,自己勝利了。可是,她卻慢慢發現,她搶得越多。段青茗的氣質就越來越從容。人也越來越沉靜。而段玉蘭終於發現了,段青茗的什麽東西,她都可以搶到,可是,唯獨段青茗那份越來越獨特的氣質,是段玉蘭無論如何都搶不走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段青茗忽然淡淡地開口道:“對了,你身邊的月華呢……怎麽沒看到她人了?”


    段玉蘭一聽,心裏暗自一驚,她不由地說道:“我吩咐她幫我拿東西去了。”


    段青茗聽了,也不答話,隻微微地挑了挑眉,不說話。


    正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個驚悚十分的聲音:“啊……你們快看看,這是什麽……”


    段玉蘭一聽,是月華的聲音。


    她眼珠兒一轉,身子也站了起來:“姐姐,外麵出事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段青茗看了段玉蘭一眼,仍舊淡淡地說道:“外麵有事,自然有外麵的人管……若不管出了什麽事,都要主子出麵的話,還要那些丫頭做什麽?”


    段玉蘭一聽,段青茗是在暗指自己調教的人沒用啊,更指自己沒用。


    段玉蘭的臉紅了一下。暗恨自己沉不住氣,真的大驚小怪了。她忍不住說道:“雖然有人在外麵,可是,這院子裏的事,就是主子的事,外麵的人處事不力,失的,還是主子的臉麵,難道姐姐不明白這個道理麽?”


    段青茗側過頭來,望著段玉蘭,她眼神奇特,忽然忍不住抽了抽唇:“怎麽妹妹今日分外關心我的事情呢……不是我的丫頭,就是我院子裏的事,我很好奇,妹妹如此,有理由麽?”


    段玉蘭心裏著急,反被段青茗詰問。她不由地冷下臉來,憤憤地說道:“姐姐這話可真的見外了,您這是什麽話啊,我們姐妹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難道我關心一下姐姐,抑或是關心姐姐院子裏的事情,是不是不應該了?”


    段青茗望著段玉蘭,不說話。


    段青茗的眼神,並沒有多麽淩厲,也沒有多麽尖銳。可看在段玉蘭的眼裏,卻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冰冷氣質。那樣的眼神,看得段玉蘭不由地心中發毛,忍不住想要推門而出了。


    段玉蘭蒼白著臉,有些心虛地說道:“怎麽,姐姐認為妹妹說錯了麽?”


    段青茗的嘴邊,浮現一抹奇特的笑——看來,這段玉蘭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好吧,既然段玉蘭想自己撞上門來,找晦氣的話,段青茗若不成全她的話,可真的,沒有太不近人情了。


    段青茗撫了撫衣服上的褶折兒。她放下手裏的茶盞,終於緩緩地開口了:“既然妹妹如此關心姐姐院子裏的事情,姐姐若再不帶妹妹去看看的話,那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好吧,就依妹妹所言,我們出去看看吧。”


    段青茗說完,率先起身,邁步朝屋外走去。


    段玉蘭望著段青茗挺得筆直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又用力跺了跺腳,冷笑了兩聲,也跟著段青茗朝外走去。


    屋外的冷氣直撲過來,段青茗原本溫熱的臉上,頓時一陣冰涼,夏草兒跟在段青茗的身後,將準備好的暖爐遞了上來,低聲說道:“小姐,外麵冷,注意身體。”


    段青茗已經筆直地跨了出去,她的身後,是一臉急不可耐的段玉蘭。眼看著,這連環記的第二記,已經開始了。她怎麽能不好好地去看看熱鬧呢?


    屋外,圍了幾個丫頭,而被圍在中間的,則是月華和月葭。


    月華指著地上的一堆東西,臉色慘白,而月葭的臉色,都在微微顫抖。


    月華和月葭原本就是一個村子裏的姑娘,這被賣來賣去的,終於一起來到了段府,現在,雖然主子不同,月葭對月華也存著幾分的警惕,可是,當月華邀請月葭一起去說說悄悄話的時候,月葭就沒有拒絕。


    若是論心,月葭可不想和月華走得太近了,畢竟各為其主,這瓜田李下的,能免則免。可問題是,月華熱情如火,月葭若不迴應的話,就象是大逆不道一般。


    可是,月葭沒有想到的是,她們剛剛走到屋後的空地上,才隻聊了幾句話,然後,就真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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