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茗看到段正急匆匆地就要離去。她不顧一切地又向前追了兩步,扯著段正的衣袖,輕聲地、卻又堅定地補充了一句:“茗兒懇請爹爹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都要保護好張姨娘的孩子……”


    段正徹底地愣住了。


    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麽?


    哪怕是張姨娘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念至此,段正忽然微笑起來,雖然,那微笑無論如何看起來,都象是苦笑。他望著段青茗,淡地說道:“茗兒的意思可是,無論張姨娘做了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要保住她麽?”


    即便是犯下了如此齷齪的罪行?


    段青茗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是的,無論如何大逆不道的事情……”


    段正微微地凝了凝眉,他轉過身去,淡淡地說道:“茗兒的意思是要爹爹保住張姨娘麽?”


    那樣的一個女人,真的值得麽?值得他最心愛的女兒為她如此殷切地求情麽?


    一時之間,段正的心裏,突然有些發堵,也是突然的,他發現自己再也看不懂段青茗的心。


    然而,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樣明快而且真摯的笑容,猶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一般,瞬間就照亮了段正原本陰鬱無比的心靈。


    段正原本壓抑的心裏,隻覺得微微一鬆。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爹爹知道了!”


    說完,就要再一次轉身向前走去。


    好吧,既然茗兒的心願,是保住張姨娘,那麽,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忤逆了這個寶貝女兒的心——同時,段正的心,正在劇烈地疼痛,這個女兒,才是真正的解語花啊,知道自己的心思,才想要保住那個女人的麽?


    段正的心裏,忽然一陣恍惚,一時沒有看清腳下的他,隻差一點兒,就要跌倒在地。


    一隻溫暖的小手,扶緊了他。段正轉過身來,隻看到段青茗那張潔白的小臉上,浮現著些許無奈,也有些許調皮的淡色笑意:“爹爹都不等茗兒將話說話,就要急著走了麽?”


    段正微微地愣了一下,這個傻女兒,她還想幫張姨娘求情麽?她可知道,那個所謂的張姨娘,她根本就不值得?


    望著段青茗明亮無比的眸子,段正心裏不由地痛了一下,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段青茗已經笑道:“爹爹,您沒有聽清麽?女兒是要您務必保住張姨娘肚子裏的孩子……”


    段正的心裏,忽然鬆了口氣!


    段青茗想要保住的,隻有那個孩子麽?


    忽然,不知道想到什麽,段正的眸光,變得幽暗起來,他點頭:“爹爹知道了!”


    段青茗望著段正的背影,忽然深深地歎了口氣——隻希望,她的話,段正真的聽進去了,隻希望,他真的能保住張姨娘的孩子!


    眼看著段正的身影,消失在了長廊的後麵,那樣灰色的廊角,將所有的腳步都全部淹沒,一切,歸於無聲。


    段青茗原本帶著清澈笑容的眸子,忽然就沉了一下。她臉上的表情,驀地變得奇怪。她抬起頭來,微微地看了看灰色的天,看來,昨晚的那一場雪,還隻是個先兆啊,眼看著,這更多的雪,就要不停地落下了!


    同樣是灰色的廊角之後,有個身影輕輕地閃了一下,段青茗看也沒看一眼,就沉聲說了一句:“出來吧!”


    廊角之後,閃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輕聲來到段青茗的麵前,低聲說道:“奴婢修荷,見過大小姐!”


    段青茗緩緩轉過頭來,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也望著她雖然看來局促,可依舊竭力保持淡定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道:“說……把你今年所看到的一切,一個字都不準保留,一個字都不準隱瞞地全部說出來……”


    修荷朝著段青茗深深地作了一個揖,然後,將昨日、今日,甚至是前兩天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訴了段青茗——


    段青茗就站在寒風四起的垂花門內。她靜靜地聽著修荷的小聲敘述,緊緊地抿著唇,卻一個字都沒有說……應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劉蓉,這一次,我要你真的萬劫不複!


    劉蓉,這是你自找的!


    寒風起,吹動段青茗的白色的衣袂,她的一身潔白的衣衫,就在這冬日的寒風裏,有一種被風一吹即散的飄搖,更有一種幾乎是冷酷得看不到半分表情的肅殺和詭異!


    寒風,吹動雪片,一點一點地吹到段青茗的身上,那點滴的冰涼,象極了有誰正在輕聲地撫慰著一個受傷的靈魂。冷得透骨,卻也令人安慰。


    段青茗迎著冰雪,忽然冷冷地笑了起來——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麽?


    *************************張姨娘被捉jian的分界線***************************


    張姨娘被人用力地按著,跪倒在祠堂的地板上。她的頭發,散亂著,她的衣衫,也是散開的,她的神情,非常的狼狽,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死灰一般的絕望。


    才不過幾天的時間,那個原本紅潤清透的張姨娘,已經變得蒼白而且焦黃,她跪倒在那裏,整個人,都在這冷風之中,瑟瑟發抖!


    冷,徹骨地冷。


    冷,透心地冷。


    張姨娘的心裏,幾乎結成了冰,就要在這個大冷的冬天裏,活活地被凍死過去。可是,她卻竭力忍受著,勉強用手護著肚子,不讓那些行為粗魯的人,碰到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可是,她寧願不要全部,都要留住這個孩子!


    張姨娘的身邊,和她並排跪著一個年輕的男子。


    那男子,長著一張秀氣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用皮相來勾引女子的男人。此時,他跪倒在張姨娘之側,還不停地求情,希望這些人,能放過張姨娘,以及自己和張姨娘的孩子!


    那男子的話,分明就是火上澆油。甚至,每一次,不等他將話說完,就會換來又一場的拳打腳踢。就會換來那些粗魯的下人的又一場羞辱。


    可那男子,似乎愛極了張姨娘,他幾乎不管自己滿身的傷,也不管自己滿身的痛,還是不住地求情,不住地求這些人,放過自己的孩子!


    而一側的張姨娘,不辯解,也不說話,隻是神情麻木地盯著地下的青磚,似乎傻了一般地,不說一個字出來,看她那神情,似乎是默認,又似乎是無聲的抗議。


    祠堂之外,圍滿了段府的下人,幾乎每一個人,都用極其隱秘的眼神,望著那一對跪倒在地上的男女,麻木的眼神之中,既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憫!


    祠堂一側的矮凳之上,坐著一臉冷清的劉蓉!


    或者是因為失去過一個孩子的緣故,此時的劉蓉,臉色蒼白,神情憔悴,可是,她的一雙眸子裏,卻閃著氣憤的光芒,那光芒,正是對準了跪在下麵的張姨娘的:“真沒想到,你如此的無恥,敢對外人宣稱懷了老爺的孩子,可暗地裏,還在做這些齷齪的事情……你,你對得起老爺麽?”


    仿佛因為太過氣憤了,劉蓉的話,隻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出去了,緊接著,她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象是被什麽堵住了喉嚨一般,再也說不出話來!


    一側的王嬤嬤連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幫劉蓉捶著背,卻不太小聲地勸阻道:“小姐啊,這張姨娘不守婦道,自然有老爺懲治於她,小姐可不要因為這些人傷了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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