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禍首’俞歸舟也沒有幹站著,拉上李經理一起厚著臉皮融入了,幫忙鏟鏟土什麽的,順帶跟在一邊掃地的麗龍主搭話:“妹妹,你多大了?剛剛那個兇巴巴的阿姨,是你媽媽嗎?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也不是壞人。”他生怕這天使對他的印象變得不好。專注腳下一畝三分地的麗龍主沒理他,因為麗龍主自己也沒料到,那個‘妹妹’喊得是他。他是個男娃。“妹妹,我幫你掃吧,怪累的。”俞歸舟也是厚臉皮,麗龍主不理他,他當人家不好意思,依舊跟在人家屁股後麵,主動搶地上的髒活幹。男人嘛,在追求喜歡的人這件事上沒必要那麽好麵子。跟麗龍主一起掃地的頓沙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個外地人的怪異舉動。頓沙是誰,他是麗龍主的愛情衛士,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開他的眼睛。在頓沙這裏,隻有路崢路教授是正宮,那是麗龍主親自挑選的搭襟。至於那仗著青梅竹馬身份就不知道好歹普爾薩,還有這輕佻又油膩的黃毛外地人,統統別來沾邊。頓沙一個出擊,將俞歸舟擠到一邊去,奪過麗龍主手裏的掃把,“你去歇歇吧,你剛剛也嚇壞了,還坐了個屁股蹲,疼不疼?日頭越來越大,一會你曬暈了怎麽辦?這裏我來掃,你不要管。”“我沒事,沒摔疼。”足夠白皙的麗龍主曬的臉蛋子像是粉桃子,將近正午的太陽就是大的可怕,但他依舊伸手要迴自己的掃把,“我想做點什麽。”是幫卡旭阿姆,也是幫他搭襟。路崢在樹坑裏的背影被麗龍主偷偷瞧好一陣了。路教授在麗龍主眼裏,一直有些諱莫如深,他是大學教授,教人知識的,一貫看起來博學又精英,就像電視劇裏那種人物,可這樣的人在土地裏勞作時候的樣子,也是一絲不苟,認真且英俊至極的。給麗龍主對他搭襟片麵的了解,又新增了一塊兒生機勃勃的拚圖。給一棵高達十二米的王棕進行根係清理任務其實相當繁重,好在人多力量大,一茬人走了還有新的替補上。麗龍寨子不大點,誰家有點事都是這樣接力來幫忙的。於是鬧到最後,阿祖還是知道了,畢竟半個寨子的人都圍到卡旭家去了。但顯然,在最新的傳言中,麗龍主被外來車嚇了個屁股蹲已經被輕描淡寫地揭過,取而代之濃墨重彩的是路崢一個外地人,信誓旦旦拉著一群麗龍人,叫一棵被撞飛的棕櫚樹起死迴生。“他那麽有能耐?”希澤莎不信小女兒的說法,“胡鬧。”“哎呀,您別不信,這麗龍主的搭襟真是個好人呢,尋常男人,哪會為一棵樹大動幹戈,您沒看到,人在坑裏都快成泥人了,可認真了。”小女兒也活了半輩子,看過的男人多了,這路崢仔細瞧瞧,還真不孬,是個好的。“我看,麗龍主可喜歡他了,也好,這孩子苦了這麽多年,有個對他好的人比什麽都強。”希澤莎沉默不語,半晌問:“麗龍主怎麽樣?”“我看他也喜歡這事,一直在外麵陪著,臉都曬紅了也不進屋去,眼睛都長到搭襟身上了。”老邁的婦人最終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開心,就先隨他去吧。”直到晚間,那棵被撞的有點歪脖子的棕櫚樹在保證根係完整性的情況下,身上綁起繩子,一半被俞歸舟用車拉著,一半被麗龍幾個小夥使出吃奶的勁扶著,才完完整整從地上拉起,重新立進加深又重新鬆土的樹坑中。填好土後,雖然脖子有點歪,但看模樣又是好樹一棵。“這樣就能活了嗎?”麗龍主狐疑地問自己的搭襟。路崢點頭,“隻要今晚不伏倒就沒問題,喬木的移栽存活率一向很高。”“這樣啊,”麗龍主輕輕摸了摸那棕色的樹身,和眼前的大樹對話:“阿姆這麽喜歡你,你可一定要留下來。”卡旭阿姆見到重新立好的樹,感動的眼圈都要紅了,簡直不知道怎麽謝路崢才好。晚上燒了好些菜,大擺了幾桌,請客來感謝這些幫助她的鄰裏。就連上午還想給他薅成禿頭的俞歸舟,都被卡旭阿姆看順眼了。俞少爺今天來這,原本是為了考察,卻成為了工地苦力,渾身都搞的髒兮兮又筋疲力竭,夜裏開車下山危險係數太高,好在有好心的麗龍人家願意收留他和李經理這兩個外地人。所以談判的事,等明兒把管這片的政.府工作人員叫上來再提。林雙和趙徐之兩個細皮嫩肉的研究生,這一天下來,手上磨出了五六個水泡,被好心的卡旭幫忙用針挑破後,林雙那個不知死活的,撕掉了表麵那層皮,然後當著一大桌人的麵疼出眼淚。那哭唧唧的模樣看的路教授眉頭緊鎖,簡直不想承認這是他的學生。吃過晚飯,蘇和乖乖坐卡旭阿姆給安排的二人小屋裏等路崢洗澡迴來。路教授在樹坑中折騰一天,渾身都是泥土,再不洗又要失去本來麵目,帶上泥猴麵具了。麗龍主覺得自己或許是有怪癖,路崢越這樣髒兮兮的,他越覺得帥氣。路教授帶著運動沐浴乳香氣迴來時,見到的就是臉蛋子已經曬成猴屁股的麗龍主,坐在矮榻上莫名其妙地癡癡笑。“你的臉是不是要上一點曬傷的藥。”蘇和太白了,也太久沒有這樣曬過太陽,路崢怕他曬脫皮。“我的臉怎麽了?”蘇和摸摸自己的臉,找來鏡子一照,大驚:“怎麽會這樣?!”路崢隻能又去母屋,找林雙借來蘆薈膠,迴屋一點點幫小神子的桃子臉塗。兩個人對坐在矮榻上,塗藥的間隙,蘇和瞥見路崢的指腹間也磨出了好幾個水泡,他也是揮鏟子最賣力的人。但顯然路崢早已經自己發現,並好好處理了,上麵隻餘一層幹癟的皮。“你的手痛嗎?”蘇和扁扁嘴,都說十指連心,他有點心疼。“不痛。”路崢沒有林雙那麽缺魂。“那就好。”提起今天的事,“卡旭阿姆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才好了。”麗龍主又笑,眼裏都是真誠,“我也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那棵樹就真的死了。”雨林之中的樹木,也是麗龍主的責任呢。路教授擰上蘆薈膠的蓋子,隨口道:“隻是口頭上謝謝嗎?”麗龍主也覺得嘴巴一閉一合吧嗒出的感謝太輕鬆了,他問:“你想要什麽獎勵嗎?”“你會給我什麽獎勵?”這話又問住了蘇和,他不吭聲了。當然,路崢隻是在開玩笑,路教授清楚蘇和的一窮二白,而他在蘇和身上,也沒有什麽外物的所求。正當路崢收起林雙的小型化妝包準備還迴去時,蘇和冰涼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路教授不解偏頭。突然閃現至他身前的麗龍主桃子臉近在咫尺,上麵敷了一層亮晶晶的蘆薈膠,有些滑稽。蘇和身上有花草繁複的香味,也有幹燥陽光至純的氣息,彼此的唿吸和心跳隨著距離愈來愈近,隻是,這一切微妙的感知在路崢察覺額頭上輕柔的觸碰時,蕩然無存。那是一個吻。麗龍主的吻,落在他的眉心。第33章 麗龍主的吻夏夜的麗龍永遠是聒噪的, 雨林中數不清的夜間生物剛剛開始它們一日的新生活,千奇百怪的蟲子總挑夜裏奏起交響樂,可能這時候萬籟俱寂, 方才出它們演奏的格調。而這樣的動靜恰好為夜間覓食的林鳥提供蹤跡, 尋聲從樹冠直衝而下, 捉取獵物。不多時勤勞的林鳥便結束一場捕獵,填飽肚子, 食物鏈對手的出現足以短暫恢複灌木叢中的寧靜。但這寧靜也隻能是片刻的, 這世上永遠有為自由和本能歌唱的蟲。路崢一時間, 竟然分不清眼下到底是窗外草叢裏的蟲在叫,還是他已經目眩到耳鳴的程度,耳膜裏盡是如擂鼓的心跳。這世上總有人純情到要死,親吻時臉紅而生澀, 哆哆嗦嗦不得其法, 緊張地像是心髒要從喉嚨裏蹦出來。隻是路崢早不是以純情和羞澀反應吃香的年紀了。他該是個上位者,成熟穩重大方得體, 該是手把手教會青稚的另一方他至今習得人生經驗的師長, 該是在這場意外之旅中把控全局將一切都控製在力所能及範圍的掌舵人。他此前的人生的確如此。誰也沒想到, 在比愛情ol都困難諸多的人生副本中都相當遊刃有餘的通關選手, 有朝一日落進愛情網,竟然變得笨拙又遲鈍, 對反複被撩撥的心弦無措又不知如何迴應。他幾乎要忘了如何唿吸。比起路崢僵硬的身軀,蘇和的動作和姿態渾然天成, 他跪在男人身前, 探直了纖瘦的身子, 去吻對方的眉心。甚至一隻手還不忘體貼地扶住了搭襟的後腦,可謂相當自然而然, 業務能力純熟。他不緊張,沒有臉紅,也沒有心跳過速,甚至在聞到路崢身上洗發乳的合成香氣,以唇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時,還有心思去想這洗發水的味道沒有路崢原本擁有的木頭味道好聞。這個吻沒有任何曖昧的含義,至少在麗龍主看來是這樣的。他隻是搜腸刮肚,也想不到自己能迴饋給頭一次向他提出點‘要求’的搭襟什麽。蘇和實在是沒錢,卻又想給路崢點真正的獎勵。記得從前,小小年紀的麗龍主做了什麽值得鼓勵的事情,阿姆們會在他臉上親熱地留一個唇印子,這樣的吻表達的含義,本身就是嘉獎和鼓勵。而麗龍主的吻,比阿姆們的吻更有價值一些,畢竟麗龍主親在臉上的位置,就像長在人麵上的痣一樣,多的是說法。親在左臉是希望對方福如東海,親在右臉是壽比南山,親在眉心,是希望他無憂無慮。路崢總在皺眉,可能這張棺材臉縱使皺眉也不會被粗心眼兒的人察覺,但麗龍主看得出。大約教書匠都是焦慮的,對待學生總是期望過高的,就算路教授已經是同專業研導兒中最瀟灑的那個,他身上依舊有不小的擔子,教書育人,這本身就是一件沉甸甸要捧在手心的事情。所以蘇和希望他能生活的輕鬆一些,不要總裝著沉甸甸的心事皺著眉。留在麗龍時是這樣,離開麗龍時也要這樣。笑吟吟的麗龍主退開,“這是獎勵。”希望路崢無憂無慮,永遠快樂,心想事成。這件事,麗龍主也會每天都記得向阿圖盧祈禱。從對方足夠坦蕩的眼神和純熟的舉動中,路崢大約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變成了無數個求麗龍主祝福‘信徒’之一。可對一個沒有信仰的人而言,這個輕如鴻毛、一觸即離的吻其實一文不值。路崢不相信山神的傳說,也不相信一個和他一樣血肉之軀的人能擁有超脫現實的神奇能力。他就想自私的,將這個吻認定成蘇和對他喜愛的表達。也許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吧?可從蘇和一貫笑眯眯的臉蛋上,路崢看不出半點心動的端倪。換一個人幫他解決了麻煩,他也會這樣吻上去祝福對方嗎?這種行為推論叫路崢不快起來,他這個人從沒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該是這世上特殊的存在,但現在,蘇和這種對待他如普羅大眾一般的態度,叫他忍不住焦灼,甚至是嫉妒。